野蛮,野蛮,太野蛮了,幸好,叶云寒的老妈死得早,天,这句话被叶云寒知道了得多伤心,不管了,她姐姐这个样子,妹妹能好到哪里去。
盛翼总算能理解一点找个老公死爹死娘有车有房的幸福了。
正在他万念俱灰之时,门外通传:“左相夫人来了。”
红艳艳终于住了嘴:“左相夫人,左相夫人是谁,跑这里来作什么,不知道这里没女人么,呃,怎么……。”
盛翼看了看母夜叉似的红艳艳,有些无语,然后,就看到前厅快步走过来一位女子,约摸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十分干练,尤其是一双眼睛,看人显着精光。
不好惹。
这个词一出来,盛翼就吓了一跳,红艳艳还只是粗鲁,这个人看起来竟是精明,咋办咋办,死了死了。
“呵呵,外甥媳妇行此大礼,实在愧不敢当,”叶夫人淡淡地朝盛翼看着,脸上没有不满,也没有多大的喜悦。
蹲在地上的盛翼:“……”
你要来得早一点,你会看到我行更大的礼,大趴叉。
盛翼默默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道:“请义母安,”转头:“奉茶。”
叶夫人就往红艳艳旁边一坐,看到红艳艳还在瞪眼睛,就道:“怎么啦?”
红艳艳把铜铃似的眼睛往她身上一砸:“气死我了,你问他吧!”
盛翼看了红艳艳一眼,得出一个结论,出师不利。
嬷嬷似乎知道这些都是贵客,端了茶上来,也是恭恭敬敬的,礼节一点也不敢马虎。
红艳艳一点儿也不乎,叶夫人眼光微微一动,没有说话,仍是那副淡漠的神色。
这神情倒和叶云寒有些像。
不用说,叶云寒和她应该呆的时间最多。
盛翼在心里核算着,也就是说,她在叶云寒心目中较红艳艳族长重一些,自己更应该巴结她一点。
“你今年多大?”叶夫人把茶一放,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上下下地审探着他,没等他回答,又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盛翼:“……”这难道是看不出来的。
红艳艳:“外甥不是说了!”
叶夫人一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红艳艳果然住了嘴。
盛翼就觉得她心里有想法。
果然,叶夫人悠悠地开了口:“外甥那次在崖上如此护着,只可惜……”一句话卡住了,一口茶喝了下去。
盛翼被她说得难受,正想开口问问。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他义父自然会同他说,”又是一口茶。
哎玛,说半句咽半句,有这么说话的么。
“孩子,过来让我看看,”叶夫人的脸突地绽开了一个笑容,如三月和风,很具迷惑性。
盛翼慢腾腾地过去了,他就知道这里面不简单。
果然,叶夫人朝他仔细地看了看:“眼睛像露水似的,这脸蛋,身形,没那一样不好的,怪不得云寒喜欢,我们这些长辈看着也喜欢,不过,你听过隔辈亲的没有,我们做长辈的,更喜欢孙子辈的,我们呀,盼望着云寒能给我们生个孙子呢。”
红艳艳在一旁没反应过来:“孙子,他是男的呀。”
一树落叶终于搭了个腔:“那有什么问题的,后宫里哪能只有一个皇后呢,哪位皇上不是三宫六院的,”说完,就看到红艳艳怒目而视。
“你骨头痒了是吧,”红艳艳:“你是不是也想,嗯!”
一树落叶吓了一跳:“你不想就行了,我哪里敢。”
叶夫人手一抬,打断了这两个人的话,微微一笑,道:“兄长说得对,这样,皇后也立了,咱们孙子也有了,岂不皆大欢喜。”
听到这里,盛翼心里的火腾地起来了。
他冷眼瞧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作主的亲戚,说了句:“皇上纳不纳后宫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掺和,但我也决计不会作他的皇后了。”
“哼!”叶夫人冷冷地说:“你就是知道皇上离不开你,所以才恃宠而娇,皇上他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为他着想,劝一劝他,你还如此闹腾,真是……”
恃宠而娇,闹腾,盛翼见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了,怒道:“你既然这样想,你去劝便是,”说完甩袖便要走。
不玩了,太没意思了。
叶夫人似乎见玩脱了,忙一个箭步,拦在盛翼面前。
盛翼往后退一步,冷冷地盯着她。
叶夫人紧绷着的脸突地缓和了,露出一个极其真诚的笑来:“怎么这么容易动怒,我不过也是担心你们嘛,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百年之后,没个香火怎么行呢,哎,他呀,从娘胎下来就没见过他爹,小时候娘又走了,我和他义父辛辛苦苦把他养大,我还不能说两句么,他那么喜欢你,你就,就忍心看着云寒孤独地来,孤独地去,连个子孙都没有么,我们云寒,命真苦呀,哎!”
盛翼默然无声。
叶夫人说的话他也想过,不过只是一晃而过,但现在叶夫人提出来,感觉还真戳到了他的心病。
叶云寒在乎这个么。
看到盛翼的神色似乎有些松动,叶夫人不动声色,继续说:“云寒这孩子,别看他表面上淡淡的,心里却很暖心,小时候最喜欢小动物,我和他义父说,他若是有了孩子,必定是会好父亲的。”
盛翼皱了皱眉头,说:“你们好好歇息,我先回去了,”说完,逃也似地逃出了福宁宫。
他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回勤政殿,也没有想去找叶云寒的意思,一个人,大冷天里,就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一言不发。
一根独苗,香火,纳妃,搞得他头昏脑涨的。
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人,怎么会搞得这么复杂,哎,盛翼又想起一个词,跑,接着甩了甩头,叶云寒最怕就是这个词了,现在还一天到晚防着自己,别说自己不想,就是想,也有难度。
一阵凉风吹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这才发觉身上凉透了。
该回去了。
他抬腿起来,就撞到一个温软的东西,一股熟悉的宁神香味道扑面而来,他叹了口气,闭着眼靠了过去,蹭了蹭,接着就被人结结实实圈住了。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她们说了什么了?”叶云寒的话语里透着担忧:“你别听她们的,我都安排好了,你准备准备,这几日就要将你的事诏告天下,谁也阻拦不了的。”
盛翼一个激灵,抬起头看着他。
这,也太快了吧。
叶云寒笑道:“你的家人不一直派人入宫找你么,我今日放你出宫回一趟家,可好!”
盛翼:“……”
他听到了什么,一直派人。
“你把他们都拦在宫外,让我们不通消息么!”
叶云寒脸上的笑容一僵。
盛翼嚷嚷:“我还以为我被他们遗忘了呢?你,你把我软禁了么!”
叶云寒:“还不是,还不是上次。”
盛翼气鼓鼓地:“上次是你赶我出去的,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又不许我见家人,哼,说,怎么这么好心,放我回去。”
叶云寒讨好似地说:“册封皇后,也要册封皇后家人,让你回去,不是通报一下么,嗯,岳父大人如今在朝为官,这出身嘛,是挑不出什么问题的,咱们也只是走个过程罢了。”
盛翼眼珠子转了一转,突地想到什么:“册封,上次你封我爹和我姐做官,除了作人质,是不是还有这个打算?”
叶云寒点了点头:“心里这么想的,怕你不同意。”
盛翼:“你就不怕我不回来。”
叶云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怕,小时候,我娘并不和我住在一起,我很想她,每回做梦的时候,她就过来看我了,后来,我不做梦了,她就再也没来了,”叶云寒抬起头,眼里似乎湿润了:“你走了之后,我梦到你了,你肯定会回来的。”
盛翼紧紧地抱住他,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地痛,半天没说话。
“好,”盛翼想,去他娘的香火,却他娘的皇妃,过一天算一天吧,人生就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只要现在,面前这个人是高兴的不就行了。
说是下午回去,中午叶云寒就在打点了。
第90章 造势
“排场不能少,金乌,白月,都打上,两队宫人,两队禁卫……”
盛翼在一旁听得咋了舌,但没作声,及至叶云寒说出:“宫里有凤辇么,唔,坐朕的步辇回去。”
盛翼一把拉住他:“不就回个家么,也没天远地远的,弄这么浩大甚么意思,诏告天下么!”从叶云寒坚定的语气中,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原本就认为一个男人作皇后不光彩,想着叶云寒高兴就随他,偷眯眯一纸诏书或是折子,怎么玩都行,没想到来这一手。
看着盛翼的表情,叶云寒眉头就皱了一皱:“你这一回去,不出数日,估计整个郁离都会传遍,到时必有群臣上奏,我再趁机作安排,趁热打铁,不就成了。”
盛翼:“……是不是有人反对?”方才在福宁宫,叶夫人红艳艳都知道了,红艳艳看不出来,叶夫人好像不是很赞同的,那么叶之谦呢……如今看叶云寒这样子,必是遇到阻力了。
叶云寒沉默了一下:“我同他们说了一上午了,是有些,不过,不用担心,咱们弄这一出,怕是他们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造个势再说。
盛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在这事上肯定是站在叶云寒这边的,但是,总感觉有点荒唐,以至于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他都想骂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只是叶云寒上午才同群臣议起这事,下午又来这一出,这也太!
盛翼斟酌一下,谨慎地说:“咱们是不是逼得太紧了,要不迟两天……”
叶云寒:“迟则生变,越快越好。”
也是这个理,盛翼想了想,突地站起来,叶云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就见他快速朝门口而去,留下个背影,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来:“我去私库挑挑,看有什么合适的,回去也好送人。”
叶云寒笑了,回头吩咐李公公道:“一丝儿也不能马虎,还得几个喝道的,把势弄得越大越好。”
李公公会意,快步去了。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中,盛翼在私库挑了半天,大的不舍得,小的不好意思,挑来挑去,挑了几个金锞子,几个小金杯子金碗碟,几个小玉如意就快速回来了。
叶云寒正站在养心殿门口等他,盛翼就掏出几个小玩意儿在他眼前一晃。
叶云寒:“……”
那么多的东西,就挑了这么些东西,果真是娶了个贤妻,持家持得再没得说了。
李公公那边回说好了,这边叶云寒就牵着盛翼的手送出宫去。
盛翼看他那依依不舍、神情郁闷的样子就好笑。
“不过出宫一会儿,等会就回来了。”
叶云寒闷闷地说:“知道,总是担心。”
盛翼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身旁跟着一大群人,也不好意思太过亲热,就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要不这样,我一进门,放下东西就走,或者我喝口茶就走……”
叶云寒一笑:“那倒不必要,”盛翼正准备松口气,又听他接着说:“喝两口也没问题的。”
盛翼一只手抚在额头上。
盛翼到了宫门前,才知道叶云寒所谓的大阵仗是什么样子了:一座龙凤呈祥金光闪闪的步辇当头放着,两旁立着五六个拿着拂尘的公公,后面两边紧跟着是几个嬷嬷,有捧盂捧钵的,有捧绢捧纱的,有提箱提盒的,还有捧着香炉毛垫的……再后面是两队宫女,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色的衣裙,一色的发髻,再后面是一色的短打壮汉,抬柜挑箩,里面堆着高高的绸缎雕木花石,估计还有银两什么,两边则银晃晃拿着刀枪旗帜穿着银盔甲的护卫们。
这个奢华劲儿,从来没见过,以前电视里都没见过。
他正惊吓着,突地一声锣鼓惊天动地,步辇转了过来,有公公拖着长长的腔调:“请娘娘上辇。”
盛翼:“……”他看向叶云寒。
这个皇后娘娘还只是说说,什么时候封的。
叶云寒微微一笑:“回来再说,先造势,造势。”
不是,这也太丢脸了。
盛翼苦哈哈的,又不想太扫叶云寒的兴,叶云寒窥着他的脸色:“这只是给你听一下,路上不是这么喊的,路上只是让众人避开,你嘛,反正迟早要封皇后,习惯习惯。”
不想习惯,真的。
盛翼真诚地想,其实,说自己不喜欢不爱叶云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用得着把那点事说得天下人俱知么,用得着么。
他看着那步辇,终于明白自己不愿意当皇后的那颗羞耻之心了,因为,他确确实实,明明白白有一种奸情大白于天下,并且进行□□示众的感觉。
太羞耻了,羞耻得他想立刻回到勤政殿角落里蹲着。
但是,一回头,看到叶云寒那充满期盼的神色,他的心立马又软了下来,一咬牙,拼了,老子拼了,不就是一张脸么,老子这张脸还是够看的,也够厚的。
临上步辇前,一脸沧桑的盛翼也不顾众多的目光,当众朝叶云寒的脸上贴了一下,反正,这脸都不要了,怕什么。
对呀,怕什么,既然都大白于天下了,有什么好遮掩的,一想通,他又贴又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了叶云寒一下,说出一句让整个郁离都抖三抖的话:“乖,一会儿就回来,别太想我了,自个儿找点事做,哦,你的事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