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么,叶云寒从他脖子间隙看了看天色,阳光金灿灿的,一来一去,包括说话喝茶,才堪堪到午时,拢共不过半日。
不过,他听到心里暖烘烘的,在叶云寒怀里像猫似蹭了蹭:“这不回来了么,你上午没议事?”
叶云寒拉着他的手朝宫里走去:“没心情,才一会儿就让他们退下去了。”
盛翼:“然后你一直在这儿等着。”
叶云寒:“别的地方不想去。”
盛翼心疼地看着他的脸,白得不正常的脸被风吹出了蒙蒙胧胧的红色,倒多了那么一丝人间烟火的感觉:“在勤政殿里也行呀!”
叶云寒摇摇头:“你没在哪儿。”
盛翼就在心内叹了口气,他是有多喜欢自己,他突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能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那个人恰好也喜欢自己。
盛翼突地想逗逗叶云寒,就玩笑似地道:“如果我母亲要我们分开,你同不同意?”
叶云寒想也不想:“不同意,”突地止住了脚步,看向盛翼的眼里明显带着焦虑:“她,她真不同意!”
盛翼现在见不得他半点难过,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会,皇后的母亲,你以为这么好的荣耀谁会放过。”
叶云寒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逗我呢?”
盛翼:“……”怎么感觉有点危险。
接着,他觉得身子一轻,叶云寒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也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赶紧转过脸去,就这会儿,叶云寒已经抱着盛翼进了勤政殿的大门,接着门哐当一声响,关上了。
李公公想了想:“去,准备热水。”
殿内,叶云寒将盛翼往塌上一放,便贴了上来,盛翼赶紧推开他,指了指窗口的白晃晃的光:“大白天的呀!”
叶云寒深深地朝他看了一眼,眼里一片水雾,动作没有放慢,跟着就扶上了他的腰。
盛翼正想说,才分开半天,就这副猴急样子,就听到门外有人传话,传得很急:“皇上,福宁宫那边打起来了,不得了,连桌子都砸了。”
接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这边跑开。
想必,先前跑过来也是急的,只是这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
叶云寒突地坐起,捏了一下额头,一脸被人打扰的不耐烦。
盛翼将他一推,笑道:“又不是没时间,一辈子呢,快去看看吧!”
两人匆匆忙忙往福宁宫去了。
福宁宫一片狼藉,一树落叶狼狈地站在地上嚷嚷:“我说了我不会做,你偏要我做,又嫌不好吃……”
红艳艳一拍桌,对了,桌子已拍碎了,她一巴掌拍在窗棂上,窗棂咯地一声,好像裂了,一树落叶就一个哆嗦。
“你瞧瞧你这人,就这点出息,做饭做不好,吃饭也砸吧砸吧,睡觉还打呼噜,打得山响……”
屋外一众人这一天看这夫妻都吵了几次了,红艳艳将这话吵剩饭似地吵来吵去,她们都能背下来了,这会子又听到说,都习惯性地望望天,好像没听到似的。
一树落叶就不同了,在家里吵架说这些无所谓,现在在宫里,被这么些人听到了,他还是要面子的,声音也大了些:“睡觉了我怎么知道,谁还不打个呼,你的呼比我还大呢!”
红艳艳手指一指,怒目圆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树落叶战战兢兢地退了一步,强挺着胸脯,色厉内荏:“再说就再说,打呼也没什么,我就喜欢听你打呼。”
红艳艳一愣,窗外传来扑哧一声,有人没忍住笑。
红艳艳脸色一变,朝窗外大吼一声:“笑什么笑,没见过别人吵架呀?”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见过,但没见过像姨父姨母这样的,”说完,帘子一动,一张明朗如新月的脸露了进来,是盛翼,接着,一脸的淡漠的叶云寒也走了进来。
红艳艳就是一愣。
一树落叶正愁找不到人来帮忙,一见这两人,就像见着了救星似地,赶紧跑到他们身后,腰板挺得直直的,朝红艳艳吼道:“都做了给你吃了,你还嫌,还嫌我就,我就再也不做了。”
看着自家老公那副欠揍的样子,红艳艳手就痒了,抄起旁边一个瓷瓶就要扔。
叶云寒皱了皱眉头,盛翼赶紧一阵风过去:“别扔别扔,挺贵的。”
红艳艳还没放手。
盛翼就苦哈哈地抱着那个瓷瓶,像抱什么稀世宝贝似地:“龙窖精品呀,上百两银子一个呀,我的天啦,地啦,神啦……”
红艳艳终于在他的哀嚎中放下了瓷瓶,接着她又找了个玉白菜。
盛翼心痛肝痛地一冲而上,大姐,你够会挑的:“这个更贵,没有一千两下不来。”
红艳艳:“……”她转头盯着案头上的佛手。
哈哈,这在蛮山可是很普遍的,她得意地盯了盛翼一眼,看你还能不能说贵。
盛翼旋即跑过去,一把抓过,放在嘴里咔咔咬了两个牙印:“新鲜水果,别浪费,”这个年代,没有冰箱,这可是骑死了几匹马,才从南疆运过来的,说不贵,谁都不相信。
红艳艳一甩袖子,瞪了叶云寒一眼,转身就走,经过一树落叶身边,伸手一攥,将他拖了出去,声音远远地传来:“回去了,你这劳什地方,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着,还是我们蛮山舒服,有时间回来看看呀!”
这就走了。
盛翼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叶云寒又捏住了额头。
盛翼:“她,就是你娘的亲姐姐?你的亲姨母?”
要是叶云寒有这么个娘,那他是怎么长的,长得这样俊美,难道说,胖子都是潜力股,叶云寒的娘是瘦版。
叶云寒摇了摇头。
不是,那!
“我娘是蛮族人,打小父母双亡,算是个孤儿吧,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亲若姐妹,我娘,我娘过世后,她把我当外甥看待,时不时下山来看看我,也把我带上山玩。”
原来是这么个关系。
盛翼松了口气,突地想,我生什么气,我俩个又生不出孩子,传不下去。
看着面前一片乱糟糟,盛翼又肝痛心痛哪儿都痛了,他痛心疾首地说:“早知道就不把他们安排在福宁宫了。”
叶云寒笑道:“安排到哪儿?”
盛翼:“煦阳殿,”然后看到叶云寒的脸唰地沉了下去,他赶紧说:“那儿跟天牢似地,什么都没有,不是由得他们折腾么,我这不是心疼你,你的银子么,哎呀喂!”
叶云寒脸色缓和了些,盛翼眼珠子一转,转移话题:“你今天送的那些个绸子缎子银子的,从哪儿出的,国库么,这么多,堆院子里小山似的!”
叶云寒扑哧一声笑了:“倒没见过你这样的,往家里带银子也心疼。”
盛翼:“不是心疼,是倍儿有面子,不过,相公,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你那样送。”
叶云寒笑意更浓了:“好好好,为夫下次节俭些便是。”
盛翼就轻轻叹了口气,终于逗笑了。
下午的时候,叶云寒窝在勤政殿不想出去,盛翼懒洋洋靠着他道:“你再这样下去,人家就得叫我恃宠误国,蓝颜祸水了。”
叶云寒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肩背上捋着,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盛翼拍了他一下,看了屏风那入口一眼,嗔道:“说真的,快去吧,晚上早些回来便是,我也去看看病,没时间陪你了。”
叶云寒无可奈何地起来:“你现在倒比我忙些了。”
盛翼笑道:“可不,那些大爷大妈没事也爱往我那儿凑,聊得热火朝天的,一赶他们走,就哎哟哎哟叫开了,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是么!”叶云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盛翼没看见,还在喋喋不休:“这帮人,哎!”
然后,等盛翼到了尚药局一看,鬼影子都没一个,门口站着两个方方正正的扑克脸,方折和顾长卿正在忙着清药柜子。
盛翼:“……”
叶云寒这办事效率。
他准备晚间回去说说,这样下去,宫里人就不同自己亲近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真没乐趣可言,一下午,那两人清完药柜,就大眼瞪小眼,一个闷葫芦,另一个说来说去就那两句话。
当然,看病的人还是有两个。
盛翼觉得实在无趣,就先回勤政殿了,这时节没下雪,太阳暖洋洋的,但空气中还是出奇的冷。
李公公现在成了他的专属助理,殿下地龙烧着,殿内暖和得不行。
盛翼闷得无聊,就问李公公:“皇上一个人的时候,玩些什么?”
问完他就知道自己白问,要不是写字,要不看书,要不练武,除些之外,绝无三项。
盛翼拉着他道:“咱们玩跑得快。”
李公公一脸懵懂。
盛翼立马就行动起来,找出硬一点的纸,写上牌号,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教:“可以一个一个出,也可以两个三个四个出,四个是炸,嗯,还有两个天王……”
李公公倒是机灵,说了三四遍就拿起牌:“哥,咱们走起。”
得,称呼全带歪了,说不定,有一天叫皇上也是哥,一想到叶云寒那张脸,盛翼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那脸皱纹深得,叫我哥,好意思!”盛翼白了他一眼,啪地把一袋碧墨放在面前,搁了支狼毫笔:“输了在脸上画圈圈噢!”
李公公:“……这!”
盛翼激他:“男子汉大丈夫,别说你不敢。”
被平白冠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李公公:“……”接着哇地一声哭了。
盛翼吓了一跳,愣在那里,然后,半响,发现对面的这位半老的阴柔男人突地直起腰来,挺得笔直,把泪痕一抹:“大人,就冲您这句,老奴死也要同意。”
尼玛,打个牌扯到了死字,太太太壮烈了。
“好,”盛翼大拇指一翘:“来来来。”
门外被临时叫来两个公公一面助阵,一面监督。
然后,第一局完,公公大叫:“大人赢,公公脸上画一圈。”
这声音悠悠扬扬,在殿内横冲直撞,撞得盛翼耳朵聋聋的,然后就看到李公公脸上多了一道墨圈圈,是画的鼻子。
看着李公公那滑稽的样子,盛翼和另外两名公公扑哈哈地笑起来。
李公公不服气地道:“切,这局我还不熟嘛,下一局就不一定了。”
“好好好,本大人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盛翼一捋袖子,他忘记了一件事,自己前世在电脑上打跑得快,十局九输,还真是李公公不熟。
比如第二局,他赢得就有些吃亏了,第三局,他输了。
但他赌品好,愿赌服输,自动把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伸过去:“画画画,随便画。”
然而一画完,李公公就不干了:“凭什么到大人脸上就在眉心画一点点,越发显得好看,凭什么我画成这副样子,鬼不像鬼,猫不像猫的。”
“哎呀李哥,你说明白点,到底想像猫还是像鬼。”
“……呃,算了,谁让我长成这样,爱咋画咋画,嘿嘿,接下来我可不一定输哦。”
李公公说得很对,接下来,盛翼脸上又添了一笔,但还在眉心,一个小圈圈,像片小花瓣儿,李公公看着更堵心了。
一连赢了六局,那小公公手巧,竟在盛翼眉心添了一朵花,一个花蕊,五片花瓣,衬上盛翼的白透肌肤,秋水眼,简直像一副画。
李公公想想自己,不用看都知道是个什么鬼,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把袖子一捋,大声嚷嚷:“再一局再一局,我就不信了,画不别处去。”
果不其然,盛翼又输了。
“哈哈……”李公公一把抢过小公公的笔,怪笑着逼上来:“大人,这可怪不得老奴了。”
盛翼心里一阵骇然,疯了疯了。
然后,李公公看了半天,在他眉心一点,无可奈何地说:“还是不想破坏美感。”
盛翼正作好了破罐子破扔的准备,听到这话:“……”
殿外,一个女人冷着脸走了过来,守在殿外的公公正要上前见礼,那女人举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丫头上前将殿门推开。
第93章 斗嘴
刚好,李公公摩拳擦掌为盛翼描额心花蕊的情形出现在她眼前。
一个阴柔的男子为另一个即将作皇后的男子描额心,怎么看怎么辣眼睛,怎么想怎么想不通。
当下那女人眉头一皱,冷嗖嗖的话回响在殿内:“大人好雅致,这是什么妆?梅花妆?”又转过头看向慌不迭收笔的李公公:“没想到大内总管连这事也给揽了!”
盛翼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勉强堆起笑:“夫,夫人来了,我们这是……”
“嗯,”叶夫人语含讥讽:“描眉嘛,这是女人入宫必修功课,大人做得不错。”
这就是婆婆训媳妇的样子!
盛翼抬眼望了望这位叶夫人,她脸像冰霜似的:“其他人,出去。”
她当这是自己家了。
李公公很识趣,悄悄递了个眼色给盛翼:大哥,自求多福,恨不得脚上冒烟地出去了。
叶夫人坐到卧塌上,冷冷看着盛翼不说话。
这种就是所谓的下马威,立规矩么。
盛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想着点叶云寒,他恨不得立马把那袋墨泼到她身上,然后,看着她一面哭一面骂一面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