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爻这才从花寻腿上爬了起来,“水流倒灌的时候注意闭气。”
说完之后还没来得及等众人反应,只听见一声巨响,冷水直接冲塌了一面石墙。
顿时,方才还密闭的空间一下子就被灌满了。
花寻来得及换气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得赶紧闭气。
水流之中花寻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刚开始有意抓着沈爻,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被冲散了。
这一遭花寻还真没想到,而且自己水性似乎有些感人。
别到时候熬过了重重关卡,结果直接栽倒在最后这儿就有意思了。
不断的划水之中,花寻借着远处的光亮看见了沈爻墨色的身影,刚想伸手去勾,却发现他已经先一步被单鹤拉了上去。
花寻:……
这一次当真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非得遇见个这么聒噪的。
因着最开始没来得及攒气,所以很快手脚就跟灌了铅似得,划水有些吃力。
花寻见此赶忙竭力的往上浮,然而刚没换两口气,便因着水流湍急,先一步撞到了岩壁之上。
紧接着花寻便觉得有人拽着自己的头发往水里揪。
其实这一路上大家相看不顺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大家也都维持着表面情谊。
花寻本以为对方是要趁机行害,然而却是意外的没有。
只是拽着花寻不断地往前游。
游到最后一层甬道,再往上就能看见天光的时候,才改为拽着花寻的胳膊。
动作虽是有些粗鲁,但意图总归是好的。
浮出水面之后,花寻是被直接扔到岸上的。
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本以为能这么好心的大概只有沈爻,但方才花寻看着他一副自身难保的样子就知道不像。
花寻对着眼前之人愣了半晌,才道出一句,“谢谢。”
孟哲:“不谢。”
花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没看向自己,只得把接下来的客套话给咽了回去。
花寻环顾了一圈儿,发现此地应当是在逐鹿城外。
不远,还能看得见城墙。
不过这城墙似乎也和来时不同了,来时虽然破败,但还能算得上墙,现在最多叫个土坡。
里面的建筑零零散散的还能冒尖儿,也残破了好些。
且没了声响,也没了炊烟。
花寻记得沈惊蛰说过,里面的“人”之所以能够维持生前的活动,是因为受这圣器碎片的影响。
好在只是有个碎片,如果是整个圣物搁在那儿,说不定连皮肉都在,甚至长生至今都不是没有可能。
“少主,那边好像有个人……”孟七眼尖,看见有动静之后先一步拽了拽孟哲的衣角。
“哪儿有人!”先回答的不是孟哲,而是一行之中最聒噪的那个。
哪儿安静他就往哪儿接话茬。
孟哲:“……”
这么一吆喝,想悄悄行动都不行。
的确是躺着个人。
身上的衣物穿的破烂,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一样。
只是身上怀着异香,算得上好闻。
整个人蜷缩在沙丘里,还在不断地抽搐着。
孟哲愣了三秒,才算是认出来了地上躺着这个,赶忙疾步跑了过去,俯下身子来轻轻的晃了晃他,“言孤?是你吗?”
孟言孤没说话,只是发出一阵闷哼,手上还死死的抱着那个散发着异香的盒子。
孟哲勾着头看了一眼他的脸,发现还真是,赶忙将他从沙丘里抱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你怎么会——”
孟哲后半句没说完,便瞧见了他怀里抱着的盒子。
这个东西……
龙腾镇七个碎片,孟家占了其三。孟哲自然是见过的。
“躺着的谁啊?还需要你抱着,不会是你旧情人吧?”单鹤见着孟哲在没动,嘴欠的本事又闲不住了。
孟哲趁着他没靠近,赶忙一道结界把他隔了下来。
“特意拦着我,不会真是——”
“我弟弟。”孟哲咬牙切齿道。
如果不是瞧着单鹤算是半个天庭执令使,光冲着方才那几句话孟哲都得给他打的半身不遂。
“言孤,这个是碎片吗?”孟哲压低声音,确保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孟言孤点了点头,没说出来话。
“需要我帮你拿着吗?”
孟言孤闻言松了手,把盒子给了孟哲。
孟哲将盒子在袖子里收了好,才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碎片孟言孤是怎么拿到的孟哲没多问,毕竟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只知道在和这些人分道扬镳之前要尽可能的隐藏好这个秘密。
抱着言孤回到众人面前,肯定免不了一通盘问。
“还真是你弟弟。”单鹤见此着孟哲抱着的人还真是孟言孤,不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不然还能是谁?”孟哲说罢便将孟言孤直接转交给了一旁杵着的孟七,“合着你不祸害你那个什么沈哥哥就来祸害别人是吧?”
花寻没参与他们的拌嘴,只是在一旁让沈爻坐着。
从水里上来之后花寻倒是一会儿就生龙活虎的,但沈爻却是情况愈发不佳。
花寻记得沈爻说过,必须拿到碎片,否则时间没多久了。
这个没多久,方才看见他满身溃烂的时候,花寻大抵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时间没多久”指的是什么。
“沈爻,你……没事儿罢?”
“暂时没事儿。”
“其实那会儿离圣器很近了,但是出了点儿意外……”
“无妨,师父没去正好,再往前走凶险的很,最好别去。”
“檀香,兽骨香,后者是逐鹿城特有的清洗尸体的香料。”沈爻努力的在空气中嗅了嗅,“反正已经有冤大头把它给带出来了……”
第64章
“你是说孟言孤把东西给带出来了?”都说了是冤大头了,肯定是其中负伤最重的那个。
唯一连下地走路都做不到的,只有孟言孤一个。
沈爻没说话。
花寻记得当时那个地宫,只有自己和沈惊蛰两个人。
哪怕是自己下去之后,东西也不该落入孟言孤手里……
莫非沈惊蛰已经凶多吉少?
毕竟花寻的的确确没看见他出来。
花寻想到这儿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毕竟初来乍到那会儿,花寻听到的第一句嘱咐就是:圆满剧情的条件之一,便是沈惊蛰活着。
“不是,等等,他怎么会……”花寻又自言自语道。
然而没说完,花寻也似乎回想起来了什么。
方才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也能看的出孟言孤身上的衣服换了。
换得破破烂烂的,一看就像是死人才会穿的。
当时他费尽竭力找到沈惊蛰,结果被那群“人”围攻的事儿花寻还记得清楚。能意识到这一层,想必就是不易。
花寻又想起来自己被沈惊蛰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似乎是头上被什么重物敲了一记,脖颈上还有勒痕。
头上的伤痕还能解释是花寻自己不小心撞到岩石了。
但勒痕不会骗人。
光是粗略回想,就已经这么多事儿了,要是细细扒开,还指不定又什么更加骇人的东西。
“师父。”沈爻见花寻沉思,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
沈爻趴的近,几乎是贴着花寻耳边说的,想忽略都难。
“如果沈爻要稍微辞别些时日,您会介意吗?”
“你要去哪儿?”花寻不禁警惕了好些。
上一次沈爻不辞而别,但现在总归是回来了。如今先给他打一剂预防针,反倒是有些不好跌预感。
沈爻没急着接话。
“你要去哪儿?”花寻又赶忙追问道。
毕竟现在沈爻的情况并不像是一个人能乱跑的样子。
不说弱不禁风,但也差不离了。
花寻问完之后又瞥见了他身上溃烂的疮痍,顿时哽住了。
比方才在石室里见得好像又严重了几分。
花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敢再追问下去。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师父放心,”沈爻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孟哲应该会让大家到逐鹿岛的出口,然后各自分道扬镳。这一次虽说是碎片充公,但其实……”
“反正在大家眼里,这一趟也就是空手而归,那两个人也没死,一个伤的比较重,进入休眠了。另外一个,也就是单鹤的孪生兄长,单鹤将他的魂魄调出来了,所以才显得死气沉沉的。”
“单鹤还有这个本事?”
“别看他叽叽喳喳的样子,只要还剩下一缕残魂他就能就得活。只不过怕是得委屈个刚死的凡人捐献身躯。”
“不然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刚丧失兄长的样子么?”
花寻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真不像。
“不说这个了。师父这一路能不能稍微扶着沈爻一些?”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花寻自然是答应了。
向着岛的边缘走的时候,花寻还是瞥了几眼孟言孤。
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儿,额间不断地冒着汗,眉目也蹙成一团儿,还在陆续颤抖着。
光是看着也知道他有多难受,而且意志似乎还是清醒的。
路也走不了,只能靠着孟哲和孟七轮流抱着。
“他这是怎么了?”
“血寒。”沈爻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点儿代价怎么能把东西取出来。”
“不过也死不了,就是通体冰冷,加上骨子里的锐痛如影随形。一嗅到檀香或是兽骨香便会加剧。他现在这幅样子算是好的,以后随着年纪渐长还会更甚,不过不治也不会死,除非他自己选择了断。但想要不受罪,只能等下辈子了。”
花寻难得听沈爻肯连着说这么一大段话。
“沈爻倒是知道的清楚。”
“……”沈爻将头往花寻沈爻靠了几分,但另一只手已经悄悄的扶向了腰间的弩/箭和短匕。
走了没多久,花寻便看见不远处的悬崖,底下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还没再往前走,花寻只觉得肩上一轻。
沈爻不知道怎么就兀自站了起来。
“师父,能不能委屈你一下?”沈爻低声说道。
“什么?”
“轻轻捅自己一下,稍稍划破皮肉就好,装作是我捅的。”
“啊?”花寻有点儿没明白过来。
“然后倒在地上,别起来。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能起来,一直躺着,躺倒他们都走了才能动。”
花寻有点儿懵。
“我们没多少时间……您能不能稍微配合一下?就当是为了沈爻。”
花寻:“……”
“啊———!”
“怎么了!”孟哲听到后方传来尖叫,下一反应回了头,随即利剑已经出鞘,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然而一回头,便看见花寻已经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下是血泊一片,腰腹之上插/着一把短匕,整个人还在不断抽搐着。
紧接着便见着沈爻将短匕拔了出来,猛地向着孟哲从了过来。
孟哲瞧他一路上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随时会入土为安,还真没想到还有这遭。
一时间只得用长剑隔档连连后退。
再一回头,单鹤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估计是看着情况不对,大难临头先自保再说。
“先带言孤走。”孟哲一面躲闪着沈爻的攻势,一面对孟七说着。
然而孟七身量本就不高,也是半大的年纪,此地还没出屏障,这些奇门遁甲之术自然是用不了,跑也跑不快。
沈爻见着他要跑,倏地将攻击对象从孟哲身上移开朝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孟言孤杀去。
孟七见着情况不对,剑没拔/出来之前,先是替孟言孤挡了两下子。
本来就有些抱不稳,这下子可算是雪上加霜。
沈爻没理会他挡路的,数十刃下去之后,还是强行将孟言孤从他的庇护之中抢了出来。
然而刚没准备搜身,一阵剧痛倏地从背后传了过来。
一低头,长剑的剑刃已经从前面冒出来了。
一转头,正是孟哲眯着眼睛。
沈爻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又是一记剧痛,“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一路上伪装的倒是好。”
沈爻说不出话,只是干巴巴的咳嗽了两声,咳出来的血溅的哪儿都是。
“差点儿被你骗过去了。”
花寻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
一面记着方才沈爻说的,无论发生干什么都不能起来。
但一面又不忍见死不救。
花寻最终还是附上了腰间的剑。
“别起来,躺着。”
刚没准备坐起来,久违的声音又一次冒了出来。
花寻一时语塞。
敢情这么久,花寻还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不见他,现在倒是来的及时。
之前不听话的亏吃过不少,现在花寻自然再栽一次,“沈爻他……”
说来话长大哥:“吉人天相,死不了。”
“花寻先生若是执意乱动我可能会侵入你的意志采取强行措施。”
花寻再一回头,发现沈爻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胳膊紧锁着孟言孤的脖颈,背上还插.着好几把刀刃。
完全没有方才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