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霁无言以对,只笑了一下。
白云阔:“还有,在炼魔堂的时候,万殊楼的张月鹿曾灵符传信给我,提醒我你在仙魔大战的时候有死劫。”
花雨霁大吃一惊:“还有这回事?”
白云阔点头道:“当时我很怀疑他们的目的,和师哥你非亲非故却主动送信,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师哥是家主,也难怪他们千里送信了。”
白云阔从目瞪口呆的花雨霁手里拿过茶杯,淡淡说道:“最后一点,当年在瑶山的时候,你受到焚血宫三大护法截杀,再加上天明剑宗的人掺和进来,形势大不利,而从不轻易踏出家门的万殊楼,竟特意过来劝和,帮师哥你解除了燃眉之急。我原以为是巧合,当你在青丘台上自曝身份之后,我细细想来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毕月乌和张月鹿是特意赶过来的。”
白云阔召来茶壶,可惜眼睛看不见,无法准确的倒水。
花雨霁无奈的笑了,自行提过茶壶满杯,一饮而尽,他靠在床头,望着白云阔的视线颇有些洋洋得意:“真不愧是本君的师弟啊,这脑袋瓜就是聪明!”
白云阔的脸上没有笑,他正色的说:“明明是蠢如鹿豕,有些事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花雨霁知道他暗指的是什么。
当年就是瑶台君出面指认,秘密告知天明剑宗有关花雨霁的罪行,桩桩件件列举的一清二楚,趁着花雨霁生辰之日前往云顶之巅讨伐,致使花雨霁一夜之间声名狼藉,恶名昭彰。
后来,又是这位瑶台君的话,“折花之战”的首功,断送花雨霁一方的地脉,设立陷阱,让他逃无可逃,最终被抓上云顶之巅,命丧省悔崖。
事实证明,被千人憧憬万人歌颂的瑶台君错了!他大错特错,在列举花雨霁罪状的时候,犯了无数的错。他扭曲事实,以一己之见凭空捏造,胡说八道!若是别人误会花雨霁也就罢了,可他是谁?是能算出前因后果过去未来的瑶台君!他绝对不可以出错,也不允许出错。
他一旦出错,会害死一个人的!
越是德高望重,说出话的分量就越是不同!只要万殊楼一句话,说某某人会是未来修真界大魔,那么不用怀疑,修真界可不管此人现在是一方圣贤还是襁褓婴儿,绝对会群起而攻之,先下手为强,将罪恶扼杀在摇篮里。
就因为这个瑶台君,害的花雨霁人人喊打,人人仇视。
说不恨这个瑶台君,怎么可能?
白云阔不止一次想将这个躲在幕后“不敢见人”的混账东西揪出来,逼问他,职责他,让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和花雨霁道歉!
然而,老天爷仿佛在捉弄他,在嘲笑他。
世人谁能想,谁敢想?
那个把花雨霁坑得死去活来的瑶台君,就是他自己呢?
当年,人人尊崇瑶台君,奉其为神明,多少人将他参与“折花大会”而感动的痛哭流涕。
如今,人人质疑瑶台君,百思不得其解,多少人因他的错误,误会了晴空公子,而恨得咬牙切齿。
呵呵,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一个人,将整个六界耍的团团转!
花雨霁被白云阔并不锐利的视线看的浑身发毛,他心不在焉的望去别处,口不择言的说:“我,无聊,所以作一作死?”
白云阔额角抽筋。
“好好好。”花雨霁欲哭无泪,他也找不到理由啊!
“其实吧,就是……”只好发挥他胡编乱造的能力了,花雨霁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都是命数,虽然过程崎岖了点,但必须得这么走,就算我受了冤枉被人人喊打又怎么样?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吗,就算我跳了省悔崖又怎么样?这不是好端端活着呢么!担着瑶台君的殊荣,就要承受瑶台君的磨难。”
白云阔:“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
“是你说的不要纠结过往,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再说有些事情也解释不明白。”花雨霁小声嘀咕道,“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白云阔径自张开怀抱,花雨霁愣了下,僵了几秒才意识到白云阔的意思,便主动凑了过去,投怀送抱。
“你所行之事,自有你的道理。”白云阔如愿以偿的拥抱住心上人,扑鼻而来的莲花香清淡幽郁,让他有些迷醉。花雨霁看着健硕英朗,实际上骨架单薄,宽肩窄腰,紧紧抱在怀里比想象中的要清瘦许多,不够丰满圆润。
白云阔一边抱着一边想,等事情了了,他定要花雨霁吃了上顿接着下顿,把他喂得白白胖胖肉肉呼呼。
*
明月霄再回去云顶之巅的路上,血千绸一直暗戳戳的跟着,风璃自然察觉不到,等明月霄在途中停下,血千绸不加掩饰的主动现身之时,风璃才大吃一惊。
回头看看自家掌门,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风璃便知趣的退去一旁。
茶铺内,一个仙道魁首,一个魔道至尊,两位势如水火不共戴天的大能奇迹般的心平气和坐下来喝茶。
店小二不知仙君真身,只觉得一人白衣清华,气宇昂然,仙气浩渺;另一人显得妖里妖气,却生的极其貌美妩媚,嗓音纤细不分雌雄,如同小倌。
实在是漂亮,店小二不禁多看几眼:“仙君请用茶。”
血千绸妖艳的眸子一瞥:“本尊好看吗?”
店小二一愣,下意识说道:“好,好看。”
血千绸极为欣喜的笑了,就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就知道你有眼光!”
心情极好的血千绸立即拿出一袋子金元宝给店小二,店小二受宠若惊,忙说了一箩筐阿谀奉承的话领赏,把大魔头哄得是心花怒放飘飘欲仙。
好幼稚好幼稚,明月霄快没眼看了。
血千绸也不嫌害臊,拿银环蛇让手镯,顺便取出指甲锉细细修饰他完美无缺的指甲:“小云和你说的话被本尊听见了,你预备怎么样?”
在离开妖界之前,白云阔确实找过明月霄,凭明月霄的修为也自然察觉到血千绸在偷听,他很意外血千绸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更意外血千绸会特意尾随着他,就为了确定自己的态度。
明月霄板着脸道:“我徒儿的事情,和魔君无关。”
血千绸讥笑道:“你徒弟?那可是本尊的徒孙呢!他的终身大事,本尊也有权利过问!”
银环蛇吐着蛇信,张开一口沾着毒液的利齿。
明月霄视而不见,只淡淡说道:“他长大了,选择和谁共度余生是他的事情,只要他不后悔,本座不会干涉。”
血千绸的神色总算缓和起来:“这就对了。明月霄,本尊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小云和小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敢反对,本尊要他的命!谁敢瞎掺和,本尊就灭他全家!”
明月霄嘴角抽搐,看向血千绸的时候,难掩复杂的神情:“你为何突然转性,这般维护他们?”
血千绸抿唇。
明月霄追问:“你特意从魔界赶去妖界,不也是为了他们俩吗?”
“废话!”血千绸将指甲锉往身后一扔,一边摊开手掌细细欣赏,一边说,“小云好歹是颜玉的血脉,就算本尊看不上他爹,看在他娘的份儿上,也勉强接受他吧!至于那花不染,本尊原本就十分欣赏他。呵呵,万殊楼的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尊也是越来越喜欢他们了。”
明月霄:“……”
真是一个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的混蛋。
当时追杀花雨霁派出三大护法的人是谁?在仙道大会伏击白云阔的是谁?现在又尽力维护他们,把他们当成亲儿子的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血千绸:本尊是云霁粉头,奥力给!
感谢玖醨扔了1个地雷!
第90章
血千绸和明月霄在茶棚里谈话,看起来相当和谐,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毕竟这俩人都重伤在身,没力气去死拼,若这一幕被外人看见了宣扬出去……那修真界又有热闹了。
远处白虎旁观片刻,见血千绸这边不缺人手,便急匆匆的去找故意躲着他的玄武。
在河边看见人,白虎为防止他逃跑,提前喊了一嗓子,结果反倒打草惊蛇给了对方开溜的时间。
“你跑什么!”白虎气急败坏的撵上去,俩人一路穿过树林,山野,河流,数座小岛,最后在一处不知名地,激烈角逐。
“你给我站住!”白虎火气上头,“长能耐了是吧?你赶紧给我回来!玩个屁捉迷藏,我不想玩,你别跑了我也不要追了,玄武!玄武护法!——魏之谦!”
前方无处可逃恨不得投湖自尽的玄武僵住脚步,已经几百年没人喊过这三个字了。
自打加入了焚血宫,自打成为了四大护法之一,他的名字就被“玄武”两个尊称取而代之了,这对于魔修来说是荣誉,可对于他来说,他根本不稀罕“玄武”这个尊荣,他想做的只有魏之谦。
他转身,有些茫然,细细品尝这股陌生的味道,舌根沾着苦涩,有些彷徨有些酸楚,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抬起手指写道:你还记得我名字?
白虎气呼呼的跑过去,鼓着腮帮子道:“我不叫你,不代表我忘了。”
名字而已,没什么特殊的,可他愿意让白虎叫自己的名字,又或者可以说他期盼白虎叫他。听起来可能怪矫情的,他原本也不在意,可自从变成了“玄武”,而他变成了“白虎”,为了遵从焚血宫的规矩,彼此之间的称呼就变了。
他曾郑重其事的找过白虎表示,有外人在不能坏了规矩,但咱俩私下里能不能以名字相称?不然,总觉得像是和青龙那样的同僚,显得怪生疏的。
可惜白虎没听进去,他总是嬉皮笑脸的说:“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多麻烦啊!要是叫顺嘴了,在外人面前说漏了那多不好!”
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一晃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
再没听他叫过,还以为他忘记了那三个最普通的文字组成的最普通的名字。
“魏之谦,你是不是为了救我,被那狐狸精夺走了声音?”
玄武无从狡辩,僵在原地不说话。
哦,他也说不了话。
白虎被气笑了,他摘掉巨大的兜帽,连同遮住面部的面罩也撤了去,露出他英俊逼人的面貌:“凭什么骗我?”
玄武对于自己的失声,只说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出现意外,失去说话的能力,足足百年。
白虎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复原吗?”
不等玄武回答,白虎先自嘲的笑道:“连霜月君都无能为力,更何况你呢!他好歹可以利用神识看清一二,你却无法发出声音,靠!”
玄武摘下自己的兜帽和面罩,露出隐藏在黑暗中,清秀俊逸的面容,他努力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
这可笑容并没有安慰到白虎,反而让他更加心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上前几步将玄武拥住,十分无力且委屈的说道:“我以为你可以复原的……我今后是不是,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玄武伸手,在他背上写下:我能听见你的。
“魏之谦魏之谦魏之谦魏之谦魏之谦……”
白虎突然抽风,玄武被吓到了,就见白虎无数次复读,读的舌头都打结了才罢休:“你不是要我叫你名字吗?我先把之前欠的补上了!总共两百三十年,就算八万四千天,一天喊你三次,总共二十五万两千次,我一口气补回来!”
白虎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连珠炮:“魏之谦魏之谦魏之谦魏之谦……”
玄武:“……”
这怕不是个傻的吧?
*
前往听音阁的日程提前了,临走之前,赤煌妖王当着青丘灵谷所有狐狸精的面前,郑重其事的给花雨霁等人道歉。
“本王猪油蒙了心,险些误伤晴空公子和霜月君,真是无颜面对你们!”赤煌一脸痛心疾首道,“二位公子不计前嫌,帮助本王找出残害兰儿的真凶,本王欠你们的,整个青丘灵谷也欠你们的大恩,他日若有难,只需一句话,纵使下地狱,本王也在所不辞!”
赤煌这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经他嘴里吐出的话没有掺假,他是真的觉得愧疚,觉得抱歉,觉得欠人情。
离开妖界,六尾狐也一并同行,他代替妖王前往听音阁,针对惨死的兰儿讨要说法。
听音阁距离瑶山很近,一行人来到渡口,派遣天真烂漫又软又可爱的萌妹子雪嫣去找船家,六尾狐和庚辰在浮桥上闲聊天,花雨霁和白云阔站在稍远的位置。
“我和师尊说了。”白云阔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
花雨霁果然没听懂:“说什么?”
“咱俩的事。”白云阔的语气格外小心,他当时一时冲动,没有提前问花雨霁愿不愿意公开(当然那时候他睡得日月无光叫也叫不醒),现在回过味来,有点担心自己的冲动行事会不会惹恼了他。
“我和师尊说,我心悦你,想和你结为道侣,共度余生。”
花雨霁顿时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咳的死去活来,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明月霄那张漆黑且暴青筋的脸:“说,说了?”
白云阔担惊受怕道:“你会不会怪我擅作主张?”
白云阔心思重,想得多,美名其曰心细如发,说不好听的就是杞人忧天。他想起曾经去凡界看到的一场闹剧,一对老来夫妻,就因为老太太一时兴起把包子改成了饺子,就惹得老头大发雷霆,吵得街坊四邻不得安生,一个嚷着休妻,一个嚎着跳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