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听音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并非身在深山老林,自然也听说了如今修真界的各道传闻,关于万殊楼,关于瑶台君。
说心里不好奇是假的,本来有舒烨的事情压着,他也没心思问这个,现在既然花雨霁自己提起来,看来青丘灵谷自曝身份的传言,属实。
“知道是知道。”程听音轻轻抿唇,说,“但是,难以保证他告诉我的生辰八字是真是假。”
花雨霁愣了下:“这倒也是。”
若舒烨身怀秘密,加入听音阁也是设计的一环的话,他必然不会泄露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连“舒烨”这个姓名都有可能是假的。
花雨霁还不肯放弃:“有没有贴身之物?”
比起可以扯谎的生辰八字和姓名,还是常年佩戴的贴身之物不能作假。
然而,舒烨既然是有备而来,定然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白云阔对此不抱希望,果然,程听音无奈摇头:“走得干干净净,而且数月前他的寝室无端起火,全部烧毁,连根头发丝都没留。”
程听音刻意将“无端”二字咬重,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可惜在听音阁无功而返,花雨霁和白云阔回到瑶山,在望仙居下榻。
一楼大堂的左侧正热闹着,无数人围着一个口若悬河的说书老先生,七嘴八舌的给捧场。
花雨霁闲来无事,就坐在稍远的位置听热闹。
就见一个独眼修士起哄架秧子道:“是不是说真的?老头儿,你该不会是道听途说,糊弄我们呢吧?”
说书先生脾气也冲,吹胡子瞪眼道:“老夫实事求是,从不口出妄言!那九尾狐是什么东西?可是堂堂地仙啊,是明月霄和血千绸都望尘莫及的境界啊,她打个喷嚏都能毁掉一座山!”
一个小年轻瞪目结舌:“哎呦,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书先生一脸得意,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重重一敲惊堂木:“当然是晴空公子挺身而出了,他三言两语,高谈雄辩,活活将那九尾狐仙给吓跑了!”
“卧槽!”
“这也太牛了!”
“娘耶,真的假的啊?”
“不愧是万殊楼的人,就是牛!”
“别说是地仙了,就算来个大罗金仙也不敢不把万殊楼的话放在眼里,不然就等着曝尸荒野吧!”
又是那个独眼修士,专门拆台:“老头儿,既然你这么博学多闻,那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如今修真界传闻,那花雨霁就是万殊楼的瑶台君,此事究竟是谣传还是事实,你给个准话!”
此话一出,原本听青丘灵谷战役听的津津有味的客人们顿时跟着起哄,连同二楼吃饭的客人们也纷纷撂筷子等答案。
老先生几度招架不住,热汗滚滚:“那什么,有些事儿还没有定论,所以不能乱说。”
独眼修士:“你不是啥都知道吗?”
老先生皱起花白的眉头,也不怕众人嘘声,理直气壮道:“老夫有把握的事情肯定会说,没有谱的事儿,老夫可不能妄言!”
“切!”果然一阵嘘声。
原本闹哄哄的群众顿感无趣,纷纷散了。方才还众星捧月的老先生好一阵失落,他拿出折扇冲自己扇风,嘴里碎碎念叨:“愚昧无知,可悲可悲啊!”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若他年轻那会儿不那么好吃懒做,或许现在早已拜入云顶之巅,不然到万殊楼打打杂也好,总比如今混在茶楼里给人说书取乐,挖空心思编段子,临到了一哄而散分文不给要强上无数倍。
就在老先生感慨迟暮之年,伤春悲秋之时,视野里飘来一道白影。
老先生微微一愣,只见这人身着月白色锦衣,前襟处以上等冰白色丝线绣制的清荷,头戴斗笠白纱,整个人气韵非凡,淡雅飘逸,清新明朗。
老先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取出一袋灵石放到桌上,老先生一辈子还没接到过这么贵重的打赏,都给吓蒙了,欲接不敢:“公子,你这是……”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老先生心口一热:“公子谬赞。”
花雨霁:“下次再有人问你这个问题,你只管答是,便可了。”
老先生蒙了,眼见着这个公子上楼去了,他坐在原地细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想了老半天,突然心里“轰”的一声,老先生震惊骇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他他他他他他……一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莫非,竟然有幸和瑶台君说话!?
白云阔见花雨霁回来的晚了,忙迎上去问:“怎么了?”
花雨霁靠在门口,笑道:“没事,听了会儿说书。六尾不死心,说是要在听音阁守株待兔,哎,我估计舒烨是不会回去的,他白费功夫。”
白云阔用神识注视着他的身影,说道:“我方才接到云顶之巅的灵符传信,贪狼长老,文曲长老和禄存长老正往这边赶来。”
花雨霁漫不经心的听着,说:“其实也不用着急,舒烨的目标是咱俩,就算咱们不去找他,他也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白云阔想了下,赞成的点头。
花雨霁走近白云阔的身前,牵起他放在膝头的手碗,说:“咱们回万殊楼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还有十章完结~
第92章
十年后,回家了。
对于花家族人来说,他们这位家主是史上最操心当家人,没有之一。
在红尘惹了一个又一个的乱子,剑修当腻了又去当魔修,然后还嫌不够各种作死,每天都在成为鬼修的边缘疯狂试探。
家里人虽然嘴上嫌着,但心里还是惦记着的,他花雨霁再混账再不好,也是他们的瑶台君,也是整个万殊楼的统帅。
他不经常在家,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待不到片刻就走,下次再回来指不定要等多少年,三年五年算短的,十年八年属于正常,二三十年也不意外。
然而这一次,叫花家人震惊的不是花雨霁的突然回归,而是他们的瑶台君带了一个人回来。
绕过了门中耳目,直接上了瑶台。
万殊楼本就有六界第一繁华的荣称,那家主所住的瑶台是个什么条件,自不必说。
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月宫。
如果有两只玉兔的话,就更应景了。
花雨霁领着白云阔在瑶台此处转悠,滔滔不绝的跟他描述这里的景致,站在栈桥上,指着下方的莲花池说:“这里面随便一株拿出来,岁数都比我大了,各个都是祖宗,金贵着呢!”
趁着白云阔点头,花雨霁补充道:“满塘都是白荷花,祖宗说这代表至高纯洁,让历代瑶台君以此为例,虽然至高无上,但要保证纯洁无垢的心境,像它们这样,出淤泥而不染。”
“花不染。”白云阔唇边轻笑,“甚好。”
花雨霁无谓笑笑,倚坐在栈桥的扶手上:“把瑶台君弄得那么高贵大气,说白了,还不是俗人一个。”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毕月乌匆匆上来,一眼看中花雨霁,他心中怔鄂,又看见身旁的白云阔,他心下骇然。
原地愣了老半天才后知后觉的迈步上去,谨慎的不知如何称呼,憋了半天才唤道:“叔父。”
花雨霁笑盈盈的说:“没关系,他知道。”
都带到瑶台来了,当然是知道了,毕月乌汗颜。
花雨霁轻松跳下来,拽过毕月乌对白云阔说道:“介绍一下,花风停,我亲侄子。我们嫡系的子孙以气候分辈,风雷雨雪,哎,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我俩了。”
白云阔朝毕月乌躬身微笑:“十年未见,先生风采依旧。”
毕月乌忙回礼:“霜月君,此前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花雨霁笑的明艳动人,揽过毕月乌的肩膀说:“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下一任瑶台君哦!”
毕月乌大惊失色,忙朝花雨霁大鞠躬,恨不得将身体对折了:“叔父莫要口无遮拦,您定是万殊楼永远的瑶台君,千秋万代!”
花雨霁被逗乐了:“千年王八万年龟啊,谁能老活着?”
毕月乌:“叔父可以。”
白云阔在那边起哄道:“师哥可以。”
花雨霁无奈道:“你们俩啊!”
毕月乌想到什么,绕过花雨霁,迎上白云阔失了光彩的眸子,他正面深鞠躬道:“霜月君,我代表万殊楼,郑重感谢先生大恩。”
白云阔忙伸手搀扶:“先生不必如此,快起。”
“不,若非有霜月君,我叔父怕是……”毕月乌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白云阔猝不及防,忙用力搀他。
“花风停,行了啊。”花雨霁假装恼怒的从背后踢了毕月乌一脚,吓得毕月乌灰溜溜的滚起来了。
花雨霁双臂环胸道:“都是自家人,别谢来谢去的了。”
毕月乌一呆:“自家人?叔父,您和霜月君……”
花雨霁笑道:“别叫霜月君那么生疏嘛,来,叫婶母。”
白云阔:“……”
毕月乌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花雨霁噗嗤一笑,一口气捉弄了两个人,很有成就感且相当幼稚的瑶台君终于正色起来,对毕月乌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叫叔父吧!”
白云阔脸一热,想不到花雨霁就这么大大方方毫无顾忌的把这层关系说出来了!
毕月乌还处在惊讶中没回神,稀里糊涂的对白云阔道:“叔,叔父……”
两个字,听得白云阔老脸一红。
在万殊楼安顿下来,虽然这里是打开房门做生意的热闹之所,但除了二十八殿,其他地方绝对清净,尤其是瑶台,灵气充盈鼎盛,适合清修。
眼下舒烨不知道躲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本想利用占星术算算他的方位,事实证明……还得等人家主动来。
午后时分,花雨霁看历年账本看的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趴桌上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自己站在水里,看四周景致,应该是仙子湖。
花雨霁吃了一惊,怎么做梦还带书接上回,下回分解的?
他还是那个臭不要脸的天神,而站在岸上怒发冲天的仙子,很显然是被逼的忍无可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阔步走过来。
走出阴影,明艳的朝阳落在他的脸上。
那人容颜如玉,一双桃花眼素净如雪,即便不带丝毫温度,也是深邃迷人叫人沦陷。一身青色长袍,风凉月冷,仙光飘逸,气凌霄汉。
花雨霁震惊失色!
卧槽,白云阔!?
虽然长的一毛一样,但是……这气质天长地远,一个温润儒雅谦谦如玉,一个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花雨霁尚在震惊之中,就见那“白云阔”怒极,将几个字咬碎了说出来:“上神请自重!”
上神?什么上神?
我吗???
花雨霁一脸懵逼,就听见自己说:“自重什么?现在是本神让你看光光了,吃亏的是本神吧?”
懂得察言观色的花雨霁已经看出对方要爆炸了,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再不见好就收,这个“白云阔”定会冲上来和他同归于尽!
好在,这位天神还不算太傻太笨,他尴尬的笑几声,语气带了些许谄媚和讨好:“对不起嘛,本神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当初的情况太复杂,本神遭难,神体化作了婴孩,记忆也消失了,还被几个凡人抓去拐卖,要不是你碰巧路过仗义援手,本神现在……”
仙子:“早把那人贩子的老巢端了,是吗?”
“呃,本神怎会跟区区凡人一般见识。”
眼瞅着对方要走,花雨霁被这具身体操控着颠儿颠儿跟了上去:“喂,你不想负责是吗?亏你堂堂上仙,敢看不敢当吗?”
花雨霁真是受够这个不由他做主的梦了。
对方被惹得炸毛,抬手握住一块方方条条的东西,通体为黑色,上面用金色的符文雕刻,就像一块墨条。
这魂器怪有意思的。
花雨霁刚有点兴趣,就听自己兴高采烈的说道:“哟,想动手啊?行啊,斗法也是促进感情交流的手段之一。”
仙和神斗,傻子都知道以卵击石,“白云阔”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收回魂器,转身走了。
而梦里的花雨霁相当死皮赖脸,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把人家烦得不行。
这场梦没头没尾的,花雨霁醒来,神魂莫名疲累。
然后他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白云阔,以及不知何时披在身后的斗篷。
梦里的他和现实的他合二为一,产生一种近乎“惊悚”的效果,花雨霁蹭的一下窜起来,揉揉眼睛,再掐掐自己,确定自己梦醒之后,呼出口气。
白云阔感到异样:“怎么了?”
花雨霁失笑:“没事,梦到一个二百五。”
白云阔想象了一下,温声道:“你没打他?”
花雨霁哭丧着脸道:“我就是那个二百五。”
白云阔:“……”
与此同时,张月鹿从廊下走过,花雨霁叫了她一声,她扭着杨柳细腰,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瑶台君,霜月君,风停那边有个魔修来问姻缘,我听了一耳朵,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花雨霁正色起来:“怎么了?”
张月鹿故意卖关子:“那魔修问的是霜月君的姻缘哦!”
白云阔怔鄂:“我?”
张月鹿:“可不是么,还是奉血千绸的命来问的,特别嚣张呢!”
白云阔有些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