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边野保驾护航,一路拽着两个嫩黄瓜上楼,一脚踹开了花魁的房门。
老鸨吓得尖叫起来:“这是哪里跑来的野人,这般放肆是想怎样啊?怜儿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路一之回过神来,赶紧拦住性格恶劣的边野,朝老鸨好顿抱歉,又屁颠屁颠的进屋去安慰吓坏了的花魁怜儿:“莫要怕,我们是云顶之巅的弟子,不是坏人。”
怜儿人如其名,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她眨着烟雨杏花眸,娇滴滴的说道:“原来是云顶仙君,奴家这厢有礼了。”
老鸨一双贼眉鼠眼上看下看,半信半疑道:“仙门子弟也能来寻欢作乐?”
边野嚷嚷道:“你别瞎想啊,我们是来祛除邪祟的。”
老鸨的眼睛瞪得溜圆儿,急赤白脸道:“邪祟?哪里有邪祟?仙君,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您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我们这儿还要不要做生意了?什么妖魔邪祟,传出去了哪个客人还敢来?这么多姑娘等着吃饭呢,你来养吗?”
内向沉默的庚辰没有多言,绕过试图理论的边野和试图劝架的路一之,走进怜儿的闺房,看了那个娇艳欲滴惹人怜爱的花魁一眼,凖利的眸子环视屋内四周,过了许久才问:“姑娘芳龄?”
怜儿的左脸戴着孔雀面具,烛光一晃,荡漾的雀羽反射着粼粼的光,煞是好看,她温声细语的说:“仙君,女儿家的年龄是不能随便说的。”
路一之插了句话:“为何要戴着面具?”
怜儿垂下美眸,笑着解释道:“奴家虽身在青楼,却也是一名未出阁的女子,家乡的风俗,我容貌的第一眼,必须留给我的夫君。”
“原来如此。”路一之尴尬的站好,躬身道,“在下失礼了。”
俩人走出房门,拽上那个阴阳怪气和老鸨打嘴仗的边野,庚辰低声说道:“阴气很重。”
路一之谦虚请教:“你怀疑怜儿姑娘有问题?”
庚辰以自己跟在花雨霁身边数十年的经验来判断,确认无误道:“尸气。”
边野惊呼:“鬼修!?”
路一之回想怜儿的模样:“看起来不像啊。”
庚辰说:“她重塑肌骨,同常人无异,可见修为不低。”
路一之问:“在琅琊闹事的可是她?”
就在这时,云顶之巅的弟子们纷纷跑来集合,他们分别去了被邪祟侵扰的家里走访,将结果汇报给路一之等人听。
一个小弟子说:“他们都是被吸光了精血而死。”
边野说:“是鬼道的修炼方式!”
“妖修以吞食他人金丹为大补,魔修喜摄人神魂,鬼修喜食人精血。”庚辰深邃的眼中华光烁烁,“那个花魁。”
“别妄断。”路一之谨慎的说,“邪祟可不管是精血还是神魂,都照吃不误的,咱们且设法擒住怜儿,当面质问清楚,如何?”
“不怎么样。”边野摇头反对道,“你问她她就会说吗?杀人凶手会承认自己杀人了吗?”
路一之有些犹豫:“总比错杀要好吧?”
边野双臂环胸,鄙弃道:“小路子,那可是鬼修啊!鬼修懂吗?她能从鬼界逃出来,就说明她至少杀了几百个鬼魂,才能聚齐阴气重塑肉身。她离开鬼界之后,指不定在阳间怎么兴风作浪,才修到现在这个程度。”
路一之欲言又止,他的境界不低,但也确实很怂,不擅长辩论。他习惯了随波逐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习惯了听从,习惯了顺服。
但是……
当年蓬莱岛一别,花雨霁曾对他说过,他很优秀,只是性格大软了,太缺少自信了。
若能尝试着硬气一点,他会变得更好。
是这样吗?
路一之攥紧双拳,下意识看向庚辰,好像能从这个贴身亲卫身上寻到花雨霁的气息,找到花雨霁的影子,找到自信。
终于,路一之深吸口气,说道:“万物都有他生存的权利,鬼界之中弱肉强食,她能逃出生天也是她的造化。至于在阳间……若她并没有残害无辜,而是依靠吸取日月精华为食,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边野都惊了,他没想到路一之会“顶嘴”,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喂喂喂,你这口口声声向着那个鬼修,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路一之当场脸一红:“怎么可能!我一心向道,才没想那些有的没的,边师兄莫要胡言。”
总之,先布置陷阱,引诱怜儿上钩。
几个人争来争去,最终被路一之敲定,他要亲自做诱饵,用咒术制造假象,显得他的精血特别美味特别香甜,以此来勾引邪祟过来。
而庚辰和边野等人在天香楼外监视,等了许久,当更夫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时,子时已经到了。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怜儿的闺房里跳出来,化作一道阴风飘走。
在外面等的快要睡着的边野终于精神起来,朝庚辰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看,动了吧!”
庚辰问:“她去找路公子吗?”
边野:“废话,那么大个活靶子还不上钩,闹呢?”
庚辰赶紧跟上去。
那个怜儿都不绕路,笔直的朝路一之所在地而去,当她落地看清是路一之的时候,她脸色大变:“怎么是你?”
身上贴满了符篆的路一之转身,正要启动脚下法阵,不料,一道厉光自云空劈下,路一之本能躲闪,回头去看法阵,竟被那程咬金剑气给毁了大半!
抬头望向天空,果然一个老道御风而下,手中宝剑寒光四射,他看了眼路一之,老太横秋的说道:“小友莫怕,贫道在此,定叫此等妖魔厉鬼灰飞烟灭!”
怜儿避开老道剑芒,连续几个纵跃,稳健的攀在树上,她眼底戾气堆积,周身散发的阴气刺骨冰寒:“妖道,贼喊捉贼!”
纵使千钧一发之际,路一之还是溜了下号。
这位怜儿姑娘的嗓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似乎并不是女孩子该有的嗓音啊?
就在这时,那老道舞出狂乱的剑花,致使周遭土崩瓦解,地面坍塌,路一之只觉脚下一轻,就和那怜儿连同老道一起掉落地底。
当庚辰和边野赶到的时候,这里已沦为一片废墟。
第103章 路一之番外
若是身经百战的庚辰,肯定特别习惯这种被埋的场面。可路一之往好听了点说是修士,往难听点说就是一大夫,就算参与了仙魔大战也都是后方支援的,跟着文曲长老救助伤员,鲜少这样奔赴前线。
所以,在地面坍塌的一瞬间,他是迷茫的。
等石砖瓦砾砸下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立起结界护好自己,好歹没被砸成智障吧!
他艰难的爬起来,被烟灰呛得好阵咳嗽。
虽然波折不断,但运气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被活埋,至少这地底下是个洞窟。
路一之乐观的站起来,以真元照明超前探路,忽然,他看见一只手。
“怜儿姑娘?”路一之赶紧跑过去,双手并用抬起压在她身上的石块,再将她搀扶起来。
堂堂鬼修自然不可能被石头砸死,只是路一之看她手上胳膊上以及前胸口都在流血,是被那个老道的剑气所伤。
路一之忙道:“你别动,我这里有药。”
“别碰我!”
中气十足的一声低喝,吓得路一之一愣:“你……”
怜儿摘去头罩,一挥手散去脸上浓妆,没了胭脂和傅粉,也没有朱钗和步摇的装饰,只见这位怜儿姑娘,简单的束发,清俊的面容,瞬间从小姑娘变成公子哥。
而且他眉眼一瞥,媚态丛生,还是个模样娇俏俊丽的公子哥!
公子哥嫌弃道:“离我远点!”
路一之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以自己做诱饵,对方觉得上当受骗,所以恼羞成怒?
路一之从袖内乾坤取出瓶瓶罐罐:“你受伤了,我先给你治治吧,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医修。”
没想到他还不领情:“用不着。”
路一之好言相劝:“你这剑伤不能拖延,损及内府就不好治了。”
鬼修不为所动,他凶神恶煞的眼神狠狠瞪着路一之:“你有什么目的?”
路一之一脸状况外:“我要给你治伤啊!”
“就这么简单?”鬼修冷笑起来,目光阴鸷刺骨,“若不是试图在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会白白给我疗伤?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路一之忙解释道:“你想多了,我真没有什么目的,我就是单纯的想治好你而已。”
鬼修的笑容更冷:“你方才不是还布了无垢阵要杀我吗?”
路一之:“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抓住你,并没有要杀你啊!若琅琊的灾祸与你无关,我定不会伤害你的。”
他一身戾气,水火不浸:“这种骗鬼的话,你以为我会信?”
路一之觉得自己很冤枉,他无奈的耸耸肩,从袖子里取出两枚银针,直接扎在鬼修手上。
鬼修顿时全身酥麻,舌头僵硬,发不出半点声音。
“像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我见多了。”路一之迎上鬼修那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并不在意,缓缓说道,“忍着点,我要用药了。”
路一之将药粉洒在鬼修的患处,为防止对方太疼,他很是小心的上药,时不时吹几口气,像对待刚刚出生的小猫宝宝那样。
鬼修屏住呼吸,一边忍痛一边看着他,凶恶的眼神在添加了震惊和怀疑之后,逐渐变得平静。
路一之忙完了,便将银针收走,已经做好了狗咬吕洞宾的准备。
然而,鬼修并没有暴动,他乖乖坐在原地,过了许久才问道:“为何救我?”
路一之被这话问蒙了,他想了想,难以理解道:“医者救人,需要理由吗?”
鬼修比他还要难以理解:“你是仙道,我是鬼道,势不两立。”
路一之理所当然的说:“在医者面前,一视同仁。”
鬼修冷笑起来:“天真。”
路一之伸出手去,鬼修本能躲开,他这一躲,刚好离开了暗处,失去了面具的左脸上半部分暴露在光明之下,他大惊失色,忙用手挡住。
路一之看得清楚,那部分没有皮肉,而是叫人触目惊心的骷髅骨架!
鬼修畏惧的往暗处里钻,惶恐的避开路一之的真元光芒,那双墨色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厌恶的戾气。
路一之收起真元,整个石洞变得漆黑,可他那双清明的眼睛却格外晶亮,他注视着鬼修,温声说道:“原来你还有一小块地方没修炼好,难怪要戴着面具了。这种程度的话,还要几年?”
鬼修一愣,茫然的转过头来:“你不怕?”
“怕什么?”路一之被逗笑了,“你真当我是初出茅庐的修士吗,别
说你这样皮相完好的鬼修了,就连那种浑身腐肉的魔物我都见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鬼修觉得自己的措辞可能不太恰当,他改口道:“不恶心吗?”
路一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坚定的摇头:“完全不会。”
鬼修惊呆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直视他的脸。更是第一次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却还敢凑得这么近,甚至给他疗伤。
鬼修是六界之中最遭人唾弃,最遭人厌恶的东西,他们比牲畜修成的妖修还要低贱,还要卑微。
天道对他们残忍,六界生灵更是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他们就像瘟疫一样,不为世界所容。
“谢谢。”他说。
路一之会心一笑:“举手之劳。”
路一之站起身,朝前面探了几步路,可惜被落石堵住了,他回头去叫鬼修:“怜儿姑,呃……”
鬼修:“慕冰。”
路一之眼中一喜:“你的名字吗?”
慕冰点了点头。
路一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就是……你为何要男扮女装,还成了天香楼的花魁?”
慕冰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目光再次冰冷如铁:“报仇。”
路一之很懂事的没再问:“我不方便知道。”
慕冰却主动说了:“我没死之前,是在戏班子唱青衣的。用那些达官显贵的话来说,我就是个低贱的下九流伶人。”
路一之:“慕先生……”
慕冰省略中间的渲染,直奔主题:“他想霸王硬上弓,我不依,他就将我活活打死了。”
路一之心跳如雷。
慕冰的眼中透出嗜血的颜色:“我从地狱归来,不杀他,决不罢休!”
路一之:“可是,你能化为鬼修逃出鬼界,至少也要百年吧?那个人区区凡体,怎么……”
慕冰看他一眼,阴冷的目光温和几分,说道:“我去万殊楼问过,他还活在世上,想必是入了仙门修行吧!这样也好,免得他□□凡胎,抵不过我恶鬼煞气,没怎么着就死了,太便宜他了!”
路一之:“那你何时去报仇?”
慕冰敛起目光:“我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只知道他好色成性,手腕上戴着一串香珠。所以,我依照万殊楼的指引,在琅琊守株待兔,选择了天香楼这个地方,等着他上钩。”
路一之顿了顿,正色问道:“在琅琊四处作乱的邪祟,可与你有关?”
慕冰抬眼,语气凝定道:“不是我,是那个妖道。”
路一之诧异:“妖道?”
“那个老道看着正派,实际上却是个钻研邪术的妖道,琅琊之乱拜他所赐!”慕冰白了路一之一眼,“你拿自己当诱饵,不是正好把他引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