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的帐帘被人打落,动静再大,隔壁的耳聋老仆想来也是听不见的。
萧凤梧双手枕在脑后,躺在下面,仍是一副悠哉悠哉的神态,清风朗月的一张脸,偏偏说尽下流话:“多年不见,秦老板还是勇猛无比,只管来,萧某受的住。”
秦明月坐在他腰上,半晌都没动,撑在萧凤梧胸膛上的手都在打颤,一个劲的抽着冷气,双腿哆哆嗦嗦,进不是退不是,最后自己恨恨的滚下来了,被子一卷,脸都不露。
萧凤梧微微用力,就将被子扯开了一条缝,然后跟着滚了进去,他拉下秦明月捂着脸的手,又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秦……秦老板还要在上边吗?”
秦明月踢了他一脚:“少废话,你来!”
萧凤梧压在他身上,在黑暗中用手摸到一处地方,捻了捻指尖,似笑非笑:“秦老板可真狠,都见血了,肿成这样,看来你在上面怕是不得行。”
秦明月急的踢被子,险些哭出来,更觉丢人。
萧凤梧掀起半边帘子,笑着哄他:“明月,你往窗外看看,今日是个满月呢。”
秦明月闻言下意识偏头看去,眼睛却猝不及防被人给蒙住了,落下一片黑暗,五感被瞬间放大,刺激得眼睛都红了,他攥着萧凤梧的手腕,顺着寻到他的唇,发狠似的吮吻着,萧凤梧推了两下都没推开。
萧凤梧叹道:“长大了,不是以前羞答答的模样。”
秦明月双腿蛇一样盘住他的腰,一面喘息,一面讥讽勾唇:“我往日什么都没做,日日劝着你读书上进,反被骂狐媚,若真勾着你,他们还不得把我撕了去!”
哪怕捂着眼睛看不见神情,萧凤梧也能猜到,他定是十分愤恨的,咬着秦明月的耳垂,又亲又舔:“若是狐媚,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狐媚,日日督促着我读书上进,这样好的狐媚,我上哪儿去寻。”
萧凤梧是不爱读书的,教书先生被他气跑了十几个,性情乖戾,谁的话都不听,身边人只有秦明月敢劝他,他也只听秦明月的话。
秦明月想起过往种种,仍是难过,萧凤梧察觉到掌下有些许泪意,加快速度,闷哼一声,秦明月也跟着抖了一下。
萧凤梧道:“明月,你抬眼看看。”
他松开蒙住秦明月的手,雕花木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漆黑的天边,清冷的月光幽幽透进来,照亮了地上的团花地毯,灯烛恰好燃尽,红泪偷垂,冒出一缕青烟。
秦明月望着,竟是怔住了。
萧凤梧拈了他的一缕头发,调笑道:“天上的月亮在海棠树梢,人间的月亮,在我怀里。”
秦明月不说话,名字取的好听,明月明月,但到底也只是一个落于尘埃的下贱戏子,又怎么和真的月亮比,只用腿勾着萧凤梧缓缓摩挲,仿佛这样心里才能多一些安慰。
夜色渐沉,萧凤梧已经快睡着了,眼皮子上忽然多了一道蓝光,他皱眉睁开眼,却见上方悬着一团蓝色的光球,明明没什么五官,却偏偏像是在瞪着自己,严肃的紧。
系统提醒道:【亲,该还钱了。】
有病。
萧凤梧慵懒的用胳膊支着头,心道不还你要如何?
【亲,逾期不还将视做软饭行为,违反星际自强定律,会实施电击惩罚】
电击?
什么电击,雷电么?
萧凤梧不以为意:“要电就电吧,电完了赶紧滚。”
每一任宿主都是十分冥顽不灵的,但最后又会变的乖顺无比,电击惩罚功不可没。
系统也不多言了。
【刺啦——】
【刺啦——】
【刺啦——】
【刺啦——】
萧凤梧只觉得浑身过电一般,又痛又麻,他硬生生咬着牙,尽数受住了,甚至还扯出抹笑,声音暗沉的道:“是个有趣的玩意儿。”
【……】
系统加大电力。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萧凤梧以为电击是一次性的,没想到是持续性的,他捏住自己的脉搏,发现跳动极快,心肺失齐,大脑胀痛,再这样下去只怕会一命呜呼,当即白着脸叫停。
“且慢!”
萧凤梧满脸冷汗,艰难坐起身,睨着系统,眼中带了些许惊惧:“你是什么妖怪?”
系统似乎是为了故意作弄他,声音变得鬼气森森,像吊死鬼一样:【还钱……】
萧凤梧攥住自己的手腕,微微摇头,眯着眼道:“可惜,萧某没钱。”
光球闪过一丝电流。
【那就只好……】
萧凤梧:“我还。”
秦明月伏在一旁睡着,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二人的对话,萧凤梧披着里衣下床,在地上找到自己的外袍,找到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坠。
比小拇指还小一半,是原先挂在扇子上的玉坠,想来还值几个钱。
萧凤梧见那光球还在半空中盯着自己,伸手想将秦明月摇醒,谁知还未触碰到他,对方就似有所觉的睁开了眼。
秦明月盯着他,语气不好:“做什么?”
能做什么,还饭钱。
萧凤梧道:“我身无分文,这几日承蒙你照顾,这个玉坠子想来还值几个钱,就抵了食宿药费吧。”
秦明月闻言,面无表情,捂着腹部坐起身来,冷笑道:“怎么,十六爷这是想和我撇清关系了。”
萧凤梧觉得这光球真是讨厌,他今日好不容易将人哄的不生气了,这下子前功尽弃。
“撇关系,撇什么关系?”
萧凤梧将衣襟拉好,侧目看向他:“你我的关系,是一个玉坠子就能撇清的吗?”
秦明月神色稍缓,却还是不善的盯着他:“那你方才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萧凤梧将他揽入怀中,轻声细语的道:“我虽如今落魄了,到底也是个男人,今日听了你说的那番话,才晓得你有多不容易,又怎么舍得花你的银钱,听话,收了这玉坠子,我心里也好过些。”
秦明月靠在他怀里,心道萧凤梧毕竟富贵公子,想来还是傲气的,受不得人施舍,犹豫片刻,将玉坠子从他掌心拿了过来,皱眉道:“这样总行了吧。”
萧凤梧见那蓝色光球在眼前消失,暗自松口气,点头道:“行了。”
说完收回视线,见秦明月一直捂着肚子,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伸手探了他的脉象,却并未发现不妥。
秦明月涨红了脸,不说话,萧凤梧恍然,凑到他颈边咬耳朵:“爷的东西还留在里头呢……”
他坐在床边胡乱穿好靴子,披着外衫去厨房,倒也不见半点少爷架子,打了热水来沐浴,幸而气力大,拎着水桶也不见费力。
秦明月心里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攥着身下的锦被道:“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在他心里,萧凤梧还是少爷,哪怕落魄了,这人也不该做下人的活计。
萧凤梧试了试水里的滚烫,然后挽起袖子,对着他慢条斯理的笑了笑:“你伺候我一遭,我伺候伺候你又如何,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怎么现在又成了缩头乌龟,瞻前顾后,不爽利。”
秦明月还是不动。
萧凤梧走过来,将他抱入水中,水花四溅,衣襟湿了大片,紧贴着胸膛:“爷这辈子,就这么伺候过你一个人,怎么,还不满意?”
秦明月心中,对他是又爱又恨,偏过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他别别扭扭的洗澡,萧凤梧就靠在桶边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秦明月微微抬眼,眉目多情:“瞧着我做什么?”
萧凤梧拍了拍膝盖,忍笑:“你忘了后边儿了。”
秦明月瞬间没了笑意,他从水里坐起身子,然后攥住萧凤梧修长如玉的指尖,静静睨着他,半晌才道:“我不会,你来。”
萧凤梧勾唇道:“真是胆大。”
末了俯下身,指尖探入融融的热水中,秦明月半跪在浴桶里,见状捞住他的脖子,轻柔柔的亲了上去,唇瓣温软,舌尖也是灵活的勾人。
萧凤梧稳稳托着他的腰,把人从水里抱出来:“只晓得秦老板嗓子一绝,不成想这小嘴也是甜的紧。”
秦明月双颊绯红,存不住半分清冷,意乱神迷,揽着萧凤梧不松手,声若碎玉,裹了一层黏黏的蜜糖:“十六爷……”
萧凤梧拉过被子,轻拍了两下:“睡吧。”
翌日清早,炊烟袅袅升起,秦明月端的是唱戏这碗饭,日日是要练嗓子练身手的,萧凤梧尚在睡梦中,就听见外头一阵动静响,像是唱戏,又听不出什么词儿,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
秦明月掐着时候进来的,见萧凤梧正在穿衣裳,掸了掸下袍,挑眉道:“醒了?”
萧凤梧道:“醒了。”
只是眼睛依旧困的睁不开,衣服也是胡乱穿的,秦明月走过去,轻柔柔的服侍他穿衣,后来觉着不对劲,抓着衣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这好似是我的衣裳。”
萧凤梧嗓子慵懒的应了一声:“嗯,借爷穿穿,也沾沾秦老板的仙气。”
秦明月扫了他一眼,唇角微勾,然后替他系上腰带,眉眼低顺,难得平和:“也不知是我胖了,还是十六爷瘦了,腰身刚刚好呢。”
萧凤梧揽住他细柳似的腰身:“你胖了,我瘦了。”
秦明月眼尾上勾,细密的睫毛颤了颤:“瘦了?怎么瘦了?”
萧凤梧道:“想你想的。”
秦明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洗漱了,吃饭去吧。”
桌上菜食十分清淡,因着秦明月要护嗓子,没什么多油多盐的,萧凤梧端着粥,心道喝了岂不是又欠一笔账,于是又放了下来。
秦明月见状,顿了顿:“不大合你口味?想吃什么,中午让忠伯做吧,荷叶虾仁还是绉纱馄饨?”
萧凤梧闻言掀起眼皮,静静睨着他,是一种探究的神色,半晌笑道:“原来你还记着我的口味。”
秦明月道:“我有心,不似你,没有心。”
说起这心不心的,萧凤梧又想起来那位陈小爷,笑眯眯的道:“我自然没有心,心在你身上呢。”
第129章 没有那个命
秦明月今日是要去盛德楼的, 出门前, 难得问了萧凤梧一句, 双手背在身后,斜眼看过来,一双眼眸像是缠尽了情丝,不言不语也勾人:“去不去?”
萧凤梧坐在廊下, 低着头用竹签剔指甲, 自顾自吹了口气,并不理他, 秦明月见状,从门口折返到他跟前,瞪着眼,语气硬邦邦的道:“今日有我的戏。”
“哦,”萧凤梧压着眼中的笑意, 抬起头来,“我不爱听戏。”
他确实是不爱听戏, 总嫌咿咿呀呀的烦人, 以前府上有热闹事,请了有名的戏班唱堂会, 从来不往跟前凑。
秦明月心想你不爱听戏还老往盛德楼跑什么,如今正儿八经的带你去, 你倒不愿意了, 面上不太高兴, 撇嘴道:“不爱就不爱, 谁求着你爱似的。”
语罢甩手,袖袍带风的离去。
还是个孩子性。
萧凤梧在廊下一直躺到大中午,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脸上,舒适惬意,但他总觉得心里跟扎了刺似的,怎么坐怎么不舒坦,末了他坐起身,思索片刻,然后出门往曲江道上去,最后停在一个算卦摊前。
摊主是个道士打扮的人,脸上还粘着块狗皮膏药,八字胡,吊梢眼,见萧凤梧来者不善的坐在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签筒道:“贫道卜一卜,这厢有礼,公子,是算财运,还是算姻缘?”
萧凤梧睨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会捉鬼么?”
“这个……”卜一卜眉头一跳,拈了拈八字胡,摇头晃脑,“得看是什么鬼了,又是如何个害人法。”
萧凤梧迷茫的眨眨眼,比划了一下:“蓝色,会发光,通体浑圆,能吐人言,至于害人……我近日老觉得气血双亏,浑身乏力,莫不是被这妖物吸了精气?”
系统心道谁吸你精气了,你那是不吃饭,自己饿的。
萧凤梧每说一句话,卜一卜的眼皮子就跳两下,说到最后,两个人都没吭声。
卜一卜看了看萧凤梧的脸色,发现果真毫无血气,手指头胡乱掐着,眉头紧皱:“嘶……贫道行走江湖多年,倒不曾见过此等妖物,不过可以勉力一试,算命嘛,十个铜板一次,这捉妖价钱就不一样,需得半两银子,若是这妖怪棘手,还得酌情往上添补,公子看……”
萧凤梧闻言,起身就走:“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好歹也是一介读书人,妄言鬼怪,实不应当,不可信不可信。”
卜一卜急忙按住了他的手:“哎,我观公子面相贵不可言,今日生意尚未开张,赠公子一卦如何,公子若觉算的准,再来找贫道捉妖。”
“贵不可言?”
这四个字不知哪里触到萧凤梧的神经,让他饶有兴趣的坐了回来:“怎么个贵不可言法?”
卜一卜道:“公子想测什么?”
萧凤梧似笑非笑:“过去的事我已经知道,未来的事我不想知道,你就算算我的今日。”
卜一卜让他连掷六次铜钱,然后摇了一支签,思索片刻后道:“二阳四阴,风地观卦,旱荷得水,乃贵人相扶之相,不似妖物缠身啊。”
萧凤梧望着他:“原来是这么个贵法,老道,你算的不准,再胡言我可要掀了你的摊子。”
卜一卜是认识他的,呵呵笑道:“十六爷何必这么大的气性,人有旦夕祸福,无人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你前半生大富大贵,享尽泼天荣华,是靠祖宗荫蔽,后半生就得靠自己了,时运若得济,不逊从前,自己若不争气,将会凄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