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握住他的手,看着交叠的手链,五指顺着他的手指插入,而后扣紧,在他面前晃晃,笑道:“对,是梦,都是假的。”
太子盯着交握的手定定瞧了半晌,俊美深邃的脸庞忽然凑近,南若眼皮一跳,生生遏制住条件反射,没有往后躲。
所幸太子并未做什么,只用鼻尖和他轻轻相碰,似在确认什么,须臾,喉间溢出暗哑的三个字:“是真的。”
南若还来得及反应,一个炙热的怀抱砸下来,整个人被紧紧箍住,像是要合二为一融进身体里。
南若有些不适的挣扎,这太亲密了些,超出了他来时的预计,虽心里没有生出厌恶,可也并不享受。
似乎觉察到他的情绪,太子很快松了手,伴随着抽离,砸下来一颗滚烫的泪,泪水后一双泛红的眸子亮的叫人胆颤心惊。
南若心口莫名跳了一下,似被这颗泪烫到,愣愣盯着看了片刻才回过神,想起来时准备好的说辞,道:“其实我没有殿下以为的那么好……”
他一直怀疑太子喜欢的是他自己加了滤镜后的他,毕竟他们实际并没有真正朝夕相处过,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完全,像是视频过却没见过面的网友,不自觉会美化对方。
可人无完人,是人就有缺点,也许相处过后,心动会消失的比兔子还快。
这是南若的切身经验,大学时他看上了一个学姐,对方不同于其她女生酷帅潇洒的性格叫他心动,可这个心动持续不到一周便夭折了——学姐吃饭竟然吧唧嘴!
一瞬间好感降落,所有心动化为乌有。
虽南若自嘲这是廉价的心动,来得快去的也快,可却也侧面说明了一些事实。
太子不赞同,想要反驳,被南若打住了话头:“殿下先别着急否认,我并非不信你,只人心易变是事实,我与殿下彼此了解甚少也是事实。”
“殿下若不信,我问殿下一个问题,我喜欢什么颜色?”
太子愣住了。
南若一脸你看吧,道:“所以我今日来找你,虽是想明白决定应你,但有条件。”
太子肃容:“你说。”
南若想松开两人交握的手,却被太子迅速扣住,只能投去无奈一瞥,道:“便如我方才所言,我们先做了解,也许等殿下见了我真正的模样,便会主动放弃。”
“不会!”太子几乎立刻接上。
南若没跟他争这个,会不会往后看就知道了,就算了解后仍然坚持,但将来有一日知晓他的私心……
他阖了阖眼:“殿下只说如何?”
太子将血液里叫嚣着抱上去的欲/望按下去,他知道谷哥儿不喜欢,握紧他的手:“都依你。”
第七十九章 握着
七十九
太子三个字说的迫切又激动, 似怕他反悔一般。
南若心里掠过几分愧色,他正是看准了这种时候他说什么太子都会答应……
不觉放缓了声音:“这期间我会试着叫自己努力亲近殿下, 殿下莫心急, 可好?”
微僵的手也放松下来,回握住,拇指安抚地轻轻摩挲太子手指。
太子舔了舔唇:“我不急。”
南若心里不置可否, 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男人除非挂到墙上,就没几个真正的贤人,可以坚持运动到死, 哪怕有心无力也不会放弃“有心”。
连他说着自己是直男,夜深人静却也做过遐想, 毕竟太子颜值非常在线, 男人“狠”起来可是连母猪都下得去手,且永远怀着新鲜探索精神。
南若不否认自己的劣根性,也不会将太子看的多纯洁,预防针还是要打的。
“殿下能如此想, 我感激不尽。”他声音愈发柔和,“我保证在殿下厌倦之前不会成婚, 只与殿下一道……”
话音未落, 手指又被箍紧,太子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亮光逼人, 似要将人融化吞噬,他深喘几下,难耐地俯身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费力摁住胸口挣扎咆哮着想出来的恶兽。
南若禁不住伸手去安抚,虽从初见太子便表现的超出年纪的成熟,有些事上连他都不及,可他到底比他多活了十年,放到前世,太子不说叫他叔叔,至少得叫声哥。
可指尖刚碰到他的背又觉得不合适,收了回来。
只语带调侃道:“怎么,殿下可是不同意?”
“没有!”太子急急抬头,“我也一样,我也不会娶妻,也只与你一道,更不会厌倦。”
怕南若不信,扭头冲着傅皇后牌位:“我在母后面前发誓,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南若眼皮一跳,忙道他信,将这个话题带过,他这么说其实有私心在,想借太子帮他挡一挡婚事,能拖多久拖多久。
至于太子成不成亲,他若想成,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了的。
“我去找些吃的来。”他想抽手。
“我不饿。”太子不想放开。
南若心道要不是傅卓说你连着三天都没好好吃饭我就信你了,道:“我饿。”
太子仍然不想放手,他怕一放开,谷哥儿就不让他再牵了:“我叫人送些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南若也不是非要去,想了想,点了一个素暖锅,大杂烩做起来简单也省时。
趁着刘端去准备,他和太子将手边的纸钱烧完。
南若边烧边在心里连念三声抱歉,前世他也不算完全的唯物主义,如今亲身亲历穿越,自是宁可信其有。
希望傅皇后在天有灵明白他并无坏心,也没有说假话,他答应了和太子谈就会好好谈,不管将来结果如何,这期间他会对太子好,尽应尽的义务,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太子烧几张便要扭头看一眼身边的人,似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一样,即便握着手也不放心。
须臾,傅卓抱着一沓纸钱进来:“饭菜准备好了,在偏殿,你们去吃,换我来守着。”
南若起身,动动被紧握的手,示意要么放开要么一起走,太子立刻跟着起来。
傅卓心里噫了一声,只当看不见。
到了偏殿,桌椅碗筷已经摆好,因是分餐制,暖锅左右各摆了一个,还各摆了六小碟配菜。
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在皇陵里,能置办出这些来很不错了。
“殿下。”南若示意,这下该放开他的手了吧,得亏眼下是寒冬,换成夏天这么握着,早捂出汗了。
却见太子上前将原本相对的椅子拉过来挨在了一起。
南若:“……”
有些无奈的看了眼交握的手:“殿下能用左手握筷?”
太子沉默了,随后不甘不愿地松了右手,决定回头就将左手练起来。
南若瞧着他的表情心里一乐,竟觉得太子有些可爱。
既然说要做一个合格的男友,南若便按着前世的经验来——他虽没正式谈过,可也追过人,知道吃饭时该怎么照顾对方。
太子椅子挪过来,离对面的暖锅便远了,他站起来用公筷夹了几样到碗里,不忘浇上汤汁,放到太子面前:“我记着殿下爱吃这几样。”
这时候就很庆幸他有同桌用餐时留心上司喜好的习惯,只是没想到用到时是这种情形。
太子愣了下,似有几分受宠若惊。
谷哥儿竟记得他爱吃什么!这是他平日想都不敢想的!
果然是梦吧。
对的,肯定是,从谷哥儿进来就是梦了,只有在梦里,谷哥儿才会按他期盼的来。
“假的……”他喃喃,忍不住去咬手腕。
竟似有些神经质。
南若一惊,立刻唤他:“殿下!夏侯治!”
太子眼神光回笼。
南若心头微沉,没有专业药物抑制缓解,若再有刺激,太子的病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他放轻声:“殿下刚刚在想什么?”见他愣愣,嘴角一耷,“不能说给我听吗?”
无辜的容貌稍微蹙眉,便尽显委屈。
太子慌了神,忙道:“我以为是假的,是梦,我没想到你竟会知晓我爱吃什么……”
南若怔了怔。
“不是梦。”他开口,喉咙无端有些发涩,倾身向前,“殿下,看着我。”
太子听话看他,面上有未消去的难堪,他竟又叫谷哥儿看到他发作时的样子了。
暴躁、痛苦、阴戾在心头交替浮动,叫嚣着要冲出来,却在触到谷哥儿双眼时瞬间消散无踪。
南若温声道:“不是梦,是真的。”
他明白人都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最好的姿态,可他并不觉得太子的病是缺点。
老实说若是不认识的人,他知道这个人有这样的病,虽嘴上会表露同情和善意,但同时也会趋利避害躲开,尽量少打交道,毕竟法律规定他们伤害人不用担责。
可他了解太子,知道他不会,也无法用看精神病人的目光来看他,就当他仗着太子对他的特殊有恃无恐。
他抬手给太子看手腕上的红绳,“我今日既来,便是做好了决定,难道殿下觉得我为人随意,或是我说的话不值得信?”
太子立刻摇头。
南若脑海里莫名浮现起了一只冲他摇尾巴的狼狗,一时手有点痒,想揉搓。
“既如此,殿下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他道,“若殿下执意坚持是梦,那只当先前一切全未发生,我今日也未来过。”
尾音未落便听太子道:“你来过。”
三个字说得坚定极了。
南若忍不住一乐,含笑道:“那殿下还认为是梦吗?”
“不是。”太子闷声,这下彻底清醒了。
南若柔声道:“所以殿下别再胡思乱想,先用膳,可好?”
太子浓眉拧起:“我不是孩童。”
他不喜欢谷哥儿像哄幼童的语气,他知晓谷哥儿家中弟妹多,许只是习惯,可他并不想成为之一。
“是,是,我知道你不是……”南若正想附和,反应过来自己这还是哄孩子的口吻,立刻纠正,“我只是习惯了,并非针对殿下,往后会记着在殿下面前绝不这样。”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成……
太子又有点后悔,谷哥儿哄他他其实是有点高兴的,算了,往后换他多哄着些谷哥儿好了。
话题暂且打住,两人拿起筷子用膳。
南若一路赶来皇陵也确实饿了,一锅素菜搭配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太子本想暗暗记下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却只剩空空如也的锅,什么也没看出来。
吃完饭,南若陪着太子继续烧纸,到底在傅皇后牌位面前,又是她的忌日,两人没有再说太多感情方面的话,只加上傅卓一起聊了聊朝事。
转眼零点报时声响起,南若得走了。
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明日还得去宫里点卯,皇陵离京城有半日路程,加上夜里赶路慢,零点已经有些迟了。
“你陪他回去。”太子交代傅卓。
过了最初的惊喜,知晓不是梦,他总算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虽心里仍然亢奋,至少表现出来已经正常。
南若想拒绝,太子看着他:“我不放心。”
他试探着握住南若的手,见他没有甩开,也没有厌烦,心头冒出几分雀跃,轻轻捏了捏:“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再独处,至少叫我知晓你平安无事。”
他挨过去,低声道:“依了我,好不好?”
属于太子独有的熏香萦绕鼻端,南若有些别扭,倒不是针对太子,只是不习惯跟人挨得这么近,不过想到太子那句是梦,忍住了。
“好。”
太子很想送他到皇陵门口,可怕被人发觉给南若带来麻烦,只能不舍地放开手,看着他和傅卓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他才回到牌位前再次跪下,手伸向火盆边沿,一阵灼烧的疼痛袭来,原来真的不是梦!
眼里的暗红沉了下去。
立刻收回手,不行,不能留下疤,不然被谷哥儿看到肯定要生气了。
他直勾勾看了手指片刻,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放下心来,随即痴痴抚摸起腕上的手链。
马车上,南若对着傅卓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疑问:“殿下的病是怎么来的?”
傅卓先一脸你终于问了,我等你很久了的表情,而后神色复杂道:“其实跟姑母有关。”
傅皇后?
南若蹙眉。
傅卓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姑母去时表哥亲眼在旁看着,而且与她的尸首整整待了一夜……”
第八十章 当年
八十
南若第一反应怎么可能, 一个皇后身边除凤仪女官外配四个一等宫女,八个二等宫女, 还有打杂跑腿的小宫女小太监, 林林总总好几十人,何况傅皇后病重需要人照顾,身边不可能离人, 太子亲眼目睹她咽气有可能,跟尸首待一夜就太离谱了,宫人都是死的吗?
傅卓道:“姑母去时正值先恒王作乱,当时的情形你应当听说过,圣上在猎苑养伤不见外人, 宫里谣言四起,其实那时姑母已经起不了身……”
南若想起来了, 这是原文里最后一个高潮情节, 也是永昭帝和郑皇后感情最后的虐点。
那时郑皇后与康怡郡主之争落下帷幕不久,郑皇后虽洗脱了冤情,可永昭帝对康怡郡主的维护伤到了她,她心冷想要出宫远离京城, 去过自在日子。
宫禁森严,她一个妃子哪能轻易出去, 便联系上了恒王, 因为她当初选择进宫时恒王曾跟她说过,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带她走。
然后她就被恒王设法偷运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