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谪:“……”
沈顾容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膝盖抵着牧谪的小腹暴力取暖,而小脸紧紧贴着牧谪的颈窝,手搂着牧谪的脖子,大概因为做了噩梦,他的双手在不住使力,险些把牧谪给勒得喘不过气来。
牧谪小心翼翼地想要扯开他的手,但一动沈顾容就发出一声要哭了的梦呓,让牧谪完全不敢用力。
最后,牧谪只能轻柔地拍着沈顾容的后背,将他安抚得浑身放松,这才艰难喘了一口气。
沈顾容紧紧抱着他,小声梦呓:“先生……先生不抄书。”
牧谪:“……”
他真的很想知道,他师尊的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这都多少年了竟然还对先生罚他抄书心有阴影,做梦都能梦到。
沈顾容还在软声求着不抄书,牧谪叹气,只好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好,今日不抄书,好好睡觉。”
沈顾容眉头皱了皱,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先生?”
牧谪唯恐他小师尊突然醒了,故作镇定:“嗯。”
好在沈顾容并未深思,等到应答后终于肯老老实实睡去,没一会呼吸就平稳了。
牧谪这才松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沈顾容被晨钟声吵醒,双眼朦胧地胡乱摸索,才发现床上已经没了其他人。
这个时间,牧谪应该去上早课了。
沈顾容不想戴冰绡,又不想瞎子似的摸索着走路,便心安理得地继续赖床,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牧谪下了早课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师尊自己同自己闹觉。
“少爷起床了。”
“今日不上课,不起不起。”
“起吧。”
“不起。”
“……”
如此循环反复,也不知闹了多久。
牧谪:“……”
好在牧谪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师尊犯蠢的情况下完美地掩饰住自己的笑意,他干咳一声,敲了敲敞开的门:“师尊。”
沈顾容:“……”
沈顾容彻底清醒了,忙坐了起来:“进来。”
牧谪抬步进来。
沈顾容不知道牧谪方才听到了多少,他有些羞赧,小脚蜷缩起又舒展,恨不得把床单抠出一个洞来。
牧谪装作自己没听到,上前拧了帕子走到床边,道:“师尊先擦脸。”
沈顾容尴尬得不行,摸索着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就递了回去。
牧谪坐在床边,低声道:“师尊,冒犯了。”
沈顾容有些疑惑,又冒犯什么?
他正想着,就感觉牧谪拿着温热的帕子轻轻在他眼尾擦了擦,好像是在擦昨天的泪痕。
沈顾容:“……”
「让我死了吧!」
牧谪差点笑出来。
他擦完后,又拿出一套艳红的衣裳来,要给沈顾容穿。
沈顾容终于丢不起这么多脸了,他推开牧谪的手,尴尬地说:“冰绡……给我吧。”
牧谪好像有些失望,但还是将一旁整齐的冰绡拿过来,轻手轻脚绑在他小师尊双眼上。
一有了视线,沈顾容也顾不得昨天的害怕了,他咳了一声,努力找回做师尊的威严,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换衣。”
牧谪颔首称是,转身出去了。
门一关,沈顾容立刻呈大字型往床上一扑,满脸通红地来回打滚。
“你就是个铁棒槌!”
“你若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丢人丢死的!”
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的牧谪:“……”
噗。
第34章 化形法阵十一,你好像只是胖了些。……
片刻后, 沈顾容穿好了衣裳,素洗砚也恰好来到。
牧谪朝他行礼:“师伯。”
素洗砚看了他一眼,道:“去将雪满妆寻来,送去白商山。”
牧谪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称是。
素洗砚敲了敲门:“十一?”
门被打开, 沈十一仰着头看他:“师姐。”
素洗砚见他终于愿意戴冰绡了, 笑了笑。
“我们去白商山。”素洗砚看了看他的小短腿,道,“我抱着你?”
沈顾容忙道:“不必麻烦师姐。”
素洗砚并不像奚孤行或温流冰那种糙剑修一样独断专行, 见他拒绝也不勉强。
两人一起走去白商山, 只是现在刚下早课,九春山和长赢山全是下课归来的弟子,走几步就能遇着三五成群的人,且全都好奇地看向沈顾容。
有的人认出来了此人正是沈圣君“私生子”,和同伴窃窃私语, 眸中全是兴奋的光芒。
沈顾容:“……”
沈顾容被看得如坐针毡, 最后实在没忍住, 扯了扯素洗砚的手, 小声说:“师姐,你还是……”
素洗砚没听清,弯下腰来:“嗯?”
沈顾容一咬牙一狠心:“师姐还是抱我吧。”
素洗砚闻言笑了笑, 弯腰将他抱在怀里,还将宽大的衣袍遮挡住他的身体,隔绝住周围好奇的目光。
沈顾容觉得他师姐真是人美心善, 比奚孤行那厮要好太多了。
很快,两人到了白商山。
楼不归看到他们过来,疑惑了一会,才问:“雪满妆呢?”
素洗砚将沈顾容放下,道:“等会牧谪会送来。”
楼不归不理解为什么一个雪满妆还要牧谪特意送来,不过这世间他不理解的事实在太多,楼不归早已学会了不问不听不关心,随口应了一下,便蹲下来朝着沈顾容张开手要抱抱。
沈顾容满脸写着“此人已瞎”,装作看不见楼不归的动作。
楼不归等了一会发现沈顾容不过来,茫然地歪了歪头,以为是十一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便动作幅度大地上下晃了晃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十一,过来,师兄抱你。”
沈十一眼瞎耳也瞎,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表示你说什么我看不见。
素洗砚在一旁笑了起来。
楼不归人傻,以为他师弟傻,连话都听不懂,索性走过来要抱沈顾容。
沈顾容小声地“呜哇”一声,转身就要跑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是他没跑几步,再次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奚孤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顾容:“……”
片刻后,奚孤行拎着沈顾容的后领把他扔到了楼不归怀里,楼不归开开心心地揉起小团子来。
沈顾容满脸呆滞,生无可恋。
离人峰,师门和睦。
沈顾容被摧残了片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刻躲开楼不归抚摸他小脑袋的手,道:“师兄……师兄有人来了。”
要是被座下弟子瞧见堂堂圣君被师兄抱在怀里揉,那他面子到底还要不要了?!
——虽然已经没剩多少了。
楼不归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来了自己就要停手,茫然地看他。
沈顾容使出吃奶的劲从楼不归的魔爪里蹦出来,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到地上。
素洗砚和奚孤行正在一旁的桌子上拿着朱砂画法阵,余光扫见,声音轻柔着道:“应当是你那徒弟来了。”
沈顾容理了理被揉得乱糟糟的白发,一抬头,果不其然,牧谪正捧着雪满妆快步而来。
雪满妆昏昏欲睡,大概是感知到了沈顾容的气息,他猛地张开圆溜溜的眼睛,扑着翅膀欢天喜地地飞了过来。
“啾啾!”
「美人!奉雪美人!」
沈美人面无表情一巴掌把要来啄他脸颊的雪满妆拍到地上滚了好几圈。
雪满妆也不记仇,爬起来抖了抖翅膀,再次飞了过来,这次他学乖了,温顺地站在沈顾容肩上,不敢再同他亲密接触了。
牧谪将雪满妆送到后,躬身行礼正要离开,素洗砚却道:“先别走。”
牧谪停下了步子,疑惑看过去。
奚孤行应该还在记恨牧谪被鬼修俯身后伤到离索的事,越看他越不满,冷冷道:“让你留下就留下。”
牧谪脸色一白,再次低垂下了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软糯嗓音凶巴巴地开口了:“你凶什么?!”
牧谪怔然抬头,就发现他小师尊正冷冷瞪着奚孤行,因为生气腮帮都鼓起一小块,奶凶奶凶地说:“他又没说不留下,你挑什么刺呢?”
奚孤行被他噎了一下。
沈顾容自以为威严十足,凶狠地护住小徒弟肯定极其有气势,但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起圣君的气势来。
奚孤行回过神后,“啧”了一声,道:“我不说就是了,你别……”
沈顾容见状得意洋洋,心想:「肯定是让我别发火。」
谁知,奚孤行嫌弃地说完后面的话:“……你别撒娇。”
沈顾容:“……”
「你他娘的才撒娇啊啊!」
若不是不合时宜,牧谪险些笑出来,被奚孤行故意针对的难受瞬间烟消云散。
沈顾容气得要死,打定主意要立刻恢复真身——再这样下去,他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威严都要碎成渣渣随风飘散了。
牧谪心想,早就没有了。
一旁素洗砚已经将阵法画好,他朝着沈顾容和牧谪道:“过来,试试看这个。”
沈顾容唯恐奚孤行再针对牧谪,走上前牵着牧谪的手警惕地走了过去。
奚孤行懒得理他,他坐在一旁边烧茶边等着看好戏。
朱砂画成的法阵瞧着有些诡异,一笔一划像是血似的,灼眼得很。
“幽州灵兽众多,但又因灵力稀薄,就算开了灵智也无法化形,所以这种帮助灵兽化形的法阵十分盛行。”素洗砚道:“我走遍整个幽州才终于弄清楚这法阵的图纸,这还是头一回用,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奚孤行在一旁插嘴道:“这种法阵幽州黑市上不是能轻易买到吗?”
素洗砚轻声细语地说:“黑市上已被卖出天价,我没钱啊师弟。”
奚孤行:“……”
奚孤行别过头去,小声嘀咕:“我也没钱,别看我。”
沈顾容:“……”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沈顾容是书香门第,但家中有小叔是经商的,自小到大从没有短过银钱,无法理解缺钱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素洗砚也没想着他抠门师弟能借给他钱,将雪满妆拎着放到石桌上的法阵里,素手轻轻一抚,那画着法阵竟然骤然开始旋转起来。
沈顾容强行忍住脱口欲出的“哇——”,在心中把“哇”的尾音转了好几个来回表示惊叹。
牧谪:“……”
牧谪本想要将手抽出来,但见他师尊好像忘了这回事,只好默不作声地保持着两人相牵的姿势。
阵法旋转半天,血光笼罩着雪满妆的身影,只隐约听到他啾啾叫的声音。
片刻后,一声琉璃破碎声响彻周遭,那法阵突然冒出几簇火苗来,哔叭两声,阵法停止运转。
废了。
雪满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扑着翅膀蹦了一下,茫然地啾了一声。
素洗砚:“……”
素洗砚有些心疼,奚孤行在一旁狐疑地道:“师姐,你奔走多年研究出来的阵法,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素洗砚研究了一下,道:“幽州的灵兽血脉一般都不怎么纯正,这种阵法足够用,八成是凤凰灵力太过正统,阵法无法承受住。”
奚孤行“哦”了一声,沉吟了一下,才道:“意思就是阵法并没有什么用。”
素洗砚:“……”
好在素洗砚脾气好,并没有和欠揍的奚孤行一般见识,一旁的沈顾容看到人美心善的师姐被欺负,有些没忍住地替师姐出气。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沈顾容道,“吃鱼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会挑刺?”
奚孤行:“……”
奚孤行狞笑:“你想挨揍吗沈啾啾?”
沈顾容又怂了,后退半步往牧谪身后躲。
牧谪呆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护住他。
奚孤行都被他气笑了:“你一个师尊,往徒弟身后躲成何体统?!”
沈顾容这才反应过来,却又不能输阵,硬着头皮说:“我没有躲。”
奚孤行一指面前的地:“你站在这儿和我说话。”
沈顾容怂,沈顾容不敢。
素洗砚揉了揉眉心,道:“别闹了,十一,过来。”
沈顾容跑了过去。
素洗砚道:“你能试着用契调动雪满妆身上的灵力吗?”
沈顾容在水鬼结界中,和凤凰化形时曾调动过灵力,但变成团子后无论怎么试,却连一丝灵力都用不了。
沈顾容又尝试着试了一下,脸都红了还是使不出灵力来。
素洗砚摸了摸他,也没勉强他,反而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牧谪身上。
牧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头垂得更低了。
“别怕。”素洗砚柔声道,“我感受到你身上的灵力和你师尊同出一脉,他……是不是曾用灵力为你梳理过灵脉?”
牧谪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他之前步入炼气时,沈顾容好像为他梳理过灵脉,而自那之后,他便能听到沈顾容的心声了。
他迟疑地点点头。
沈顾容在一旁心虚得不行,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而心虚。
素洗砚道:“那你应当能为你师尊渡些灵力过去,助他恢复原身。”
牧谪有些迷茫:“渡灵力?”
沈顾容忙道:“怎么渡?”
“手贴着掌心便可。”
沈顾容看着牧谪,撸起了袖子伸着小手,问他:“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