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钊自嘲地笑笑,这府里就他一个主子,哪来的团圆饭。
不去管这些,林钊去屋内洗了个澡,一旁有小厮伺候着,他突然就想起和顺王一起南下的日子,说起来那位王爷真能吃苦,身边就一个小太监伺候也没嫌弃过,听说这一年南越变化极大,也不知顺王有几分功劳。
眼皮越来越重,林钊仿佛听到浴室的门被推开了,有热水缓缓注入水桶,温度提高了些。
他缓缓睁开眼睛,但并未看身后的人一眼,只是说:“先下去吧,老爷我再泡会儿。”
一双手按在他肩膀上,林钊下意识地握住那只手反手一转,想将人掀起来,却被对方另外一只手接住了。他抬头,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但这份熟悉又掺杂着一点陌生,他直接就愣住了。
“你……”
“义父虽然您身材很好,但一直这么露着不太好吧。”
林钊抽回手,扯了一旁的衣物盖住自己的身体,骂道:“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午时就来了,睡了一觉,想陪您一起吃年夜饭,结果等到现在。”
林钊从水里出来,去卧室换好衣物,然后让人将饭菜送进屋里来,叶长青的身份肯定是要保密的,他这府里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别人安插的眼线。
两人面对面坐着,林钊看着他黑瘦黑瘦的脸颊,心疼地问:“你后悔吗?王爷没敢直接写信来,是让别人送的信,信中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长青简单的把事情说了,“这些都过去了,咱们不说这些吧,吃完这顿饭我就走了,您多保重。”
林钊叹了口气,收了他的酒,“那就别喝酒了,我也不问你这趟来京城做什么,如果需要帮忙直说。”
叶长青笑笑,有点得意地向他炫耀,“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爷不想让齐王太好过,给他娶了个好媳妇儿。”
林钊皱着眉头问:“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是你们干预的,为何还要让他娶薛家的女儿?”
“这您就别管了,以后就知道了。”
林钊也就不问了,不过知道自己离齐王要远一些了,作为羽林军统领,齐王没少拉拢他,但他一直自诩天子近臣,对皇子们从来不假辞色,对方也没多为难他。
两人说是养父子,但年龄并没有差太多,说话向来是没大没小的。
一顿年夜饭吃到快天亮,一壶酒一大半进了林钊的肚子,叶长青只是喝了几杯,他馋酒的厉害,南越很难喝到酒,好酒就更难了,出任务时更是滴酒不沾,但他从小也是金窝银窝里长大的,要忍耐都比别人多花几分毅力。
“天快亮了,我要走了,下次来京城可能要许久以后了。”
林钊已经喝上头了,撑着脑袋看他,“行吧,自己在外注意安全,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叶长青替他披上裘衣,轻声说:“您也赶紧娶个妻子吧,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等我回来还有弟妹一起玩,多热闹啊。”
“瞎操心,缓两年再说吧,累得慌。”林钊有自己的想法,他是坚定要拥护顺王的,如果他日顺王没能成事,他一家的命都得完蛋,何必连累人家姑娘呢。
叶长青走了,走在震耳欲聋的炮竹声里,新的一天新的一年,迎接他们的会是更加多姿多彩的生活。
——第二卷 ·默默发家路·完——
卷三:荆棘归家路
第184章 鼓声起
清晨,炮竹声与锣鼓声同时响起,李煦一时间以为是庆祝的锣鼓声,用被子捂着耳朵想将这烦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身边的人一跃而起,李煦只觉得被窝钻进了一阵冷风,眯着眼睛问:“起这么早做什么?”
寇骁迅速穿好衣服,弯下腰搓了一把他的脸,焦急地说:“这是有敌情的鼓声,我去看看。”他说完直接开门走了,在院子里看到没有戴面具急忙赶来的贺遵,交代道:“你带王爷和小公主换个地方躲躲,等安全了再回来。”
贺遵点点头,王府的目标太大,又在城墙之外,万一防备不当,这里肯定是敌人最先攻击的地方。
李煦从房间里跑出来,衣服只穿了一半,光着脚朝寇骁喊:“有什么消息立马让人传话过来。”
寇骁吹了声口哨,他的专属骏马从马厩里跳跃而出,很快就与自己的主人汇合,一人一马在晨曦的微光中冲出王府。
鼓声越来越急,百姓们都事先训练过,知道这种鼓声意味着什么,炮竹声渐渐息了,新年第一天,全城百姓还未开始娱乐便被恐惧笼罩着。
李煦转身进卧室,穿好衣服,还简单收拾了个行李,然后去隔壁把小公主叫起来,给她穿着妥当,然后交给贺遵抱着。
刘树急匆匆赶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镇定的不像个小太监,他笑着说:“王爷,奴才年前用贺统领的名义买了栋小宅子,咱们过去住两天吧。”
李煦没有反对,这一刻他们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大家并不如何惊慌,他吩咐说:“让厨房简单弄点吃的,再把干粮带上一些,每个人身上都带一些干粮和水。”
府里的人不可能全都跟着走,李煦便遣散了一部分人让他们回家,并交代说:“回去后记住别乱跑,以鼓声来判断事态发展,该逃时也别跑太慢了。”
有下人高声说:“王爷,危难当头,我等怎么能弃您而去呢。”
李煦摆摆手,“别浪费时间,你们在这能帮什么忙,胆子大的回去保护好家人,本王自有侍卫护着。”
众人知道他说的对,纷纷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
王府的大门被一把大锁锁上了,小公主趴在贺遵的肩膀上,望着门口的石狮子,说:“父王,他们会进王府破坏姝儿的院子吗?”
“不会,他们没那本事冲破寇家军的防御。”
“那咱们为何要躲开?”
李煦把她抱过来,温柔地说:“为了安你寇叔叔的心,让他无后顾之忧。”
小公主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寇叔叔要是知道您没藏好,肯定会过来保护您。”
“嗯,所以咱们只要顾好自己,别被敌人发现就可以了。”
一行人钻进了某条街的某栋宅子里,很普通的一栋二进宅子,左邻右舍也都住着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顺王成了邻居。
简单安置好,李煦便乔装打扮带着贺遵出门去了,街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行人步履匆匆地往家赶,虽然急,但并不见惊慌。
街上还到处都是点完炮竹后的残渣,李煦顺着这条红色的路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最初的鼓声就是从这南城门响起的,李煦没靠太近,挑了个茶寮的棚子坐着,远远看着前方不断聚集的士兵。
昨夜还在下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并未放晴,阴云笼罩下视野并不好,李煦从怀里掏出一支望远镜,借助它能看到城楼上穿着大红斗篷的寇骁。
这望远镜比起现代的差远了,不仅视野没那么远,而且还会变形,寇骁那板正的身材被这玩意一照,都快扭成纸片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那边寇骁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同样用望远镜看过来,他朝这边挥了下手,然后便不再关注李煦这边。
很快,一名小兵飞快地跑过来,给李煦传达了一句:“公子,寇将军让卑职告诉您,前方只有一股三千人左右的海贼,他们盘踞在城楼下方,正在五百米外的地方扎营,寇将军说,他们应该只是先锋部队。”
李煦不懂打仗的事,更不明白对方派三千人先来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就不怕这批先锋被先灭干净了?
那小兵走后,李煦问了自己的疑惑,贺遵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用这三千人来打探虚实的,一种则是用来迷惑我们的,想借此拖延时间。”
前方传来骚动,李煦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策马冲出,待他们出城后,城门又被关上了。
李煦急忙往城楼上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没看到寇骁的身影了,他眉头皱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虽然他更希望寇骁在后方运筹帷幄,但他的带兵风格向来是冲锋陷阵,与士兵同进同出,而且李煦居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担心,也许是因为敌人不够多。
很快,厮杀声从城外传来,李煦坐不住了,大步冲向城墙,这里如今被寇家军接管了,但守城的小吏与郡守府的官员也在。
李煦乔装的太成功了,没人认出他来,身边跟着一个貌丑高大的护卫,很快就被人拦下来了。
“这位公子,您想啥呢,外头都打起来了,您是来散步的吗?”
李煦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指了指城楼,问:“我可以上去看了一眼吗?你放心,保证不误事。”
对方拔刀,瞪着眼威胁道:“快走快走,捣什么乱呢,这城楼是普通百姓能上的吗?”
赵刚正指挥着士兵抬着重弩和投石车上城楼,见到这一面吼道:“废什么话呢,赶不走就杀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奸细!”
感觉到对方眼里透出杀意,贺遵已经拔刀了,李煦按住他的手,摇摇头,“算了,回去吧。”他转身离开了,赵刚瞅了一眼两人的背影,突然皱起眉头,嘀咕道:“这两人挺眼熟的啊,难道是认识的?”
李煦径直去了郡守府,大年初一本该是最清闲的时候,但此时所有官员都聚集在衙门里,他们神色紧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传唤。
打仗并非只是将士们的事情,从官到民都需要极力配合,否则只能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战役。
李煦要了水来洗去伪装,召集了几位大人开会,“辛苦大家了,就按照之前定下的程序走吧,派一队身体强壮的民夫去城门外接应,一有伤者立即抬到医署,再烧几大桶热水和肉粥送去,他们很多人应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这边命令一下,外头的官员立即就动起来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外头已经打起来了吗?”纪韩宇问道。
“应该是吧,寇骁带兵出城了。”
雷鸣惊呼道:“这是守城战,寇将军为何主动出击?对方难道来势凶猛?”
李煦知道的也不多,摇摇头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但很快,他们就收到了最前方传来的消息。
南城门外果然只有三千人,而且是乌合之众,被一队骑兵一次冲锋就冲散了,寇骁见状心知不对劲,没敢恋战,打杀了一伙人就带兵退回城内了。
而就在此时,另外三个城门同时告急,鼓声一声高过一声,那是敌袭时才该有的鼓声。
“怎么回事?他们分兵进攻四个城门?怎么可能,他们哪来那么多人?”
李煦猜测:“也许,他们主攻的是其中一个城门,另外三处可能只是烟雾弹。”否则难以理解南城门那三千人的用处。
既然寇骁觉得那是一群乌合之众,肯定就不会是对方的主力,对方这是蓄谋已久,并且对闽州了解甚深啊。
“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摸到闽州城外的?海上的防线虽然很长不好监控,但他们上岸后难道都不需要经过村镇吗?”纪韩宇说完打了个激灵,恐惧地说:“他们……他们不会是一路清场过来的吧?”
李煦光是想到那画面就不寒而栗,他捏住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勉强镇定,“可能性大不大?闽州码头每天都有一千水师巡逻,那边离得近,对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把人全灭了,再悄无声息地分兵四个方位,那他们会是从哪里上岸的?”
雷鸣到底是南越土生土长的人,对海贼入侵更有经验些,“一般说来,贼寇都会挑选偏僻无人烟的海域停船,为的是不被断了后路,如果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闽州城,那一定也会挑选荒无人烟的地方走,清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容易耽搁时间。”
纪韩宇拍拍胸口,发现自己出了一头冷汗,“下官年纪轻阅历浅,雷大人经验丰富,此次还望雷大人能多指点一二。”
雷鸣看了李煦一眼,他上回提的事情王爷并未给与明示,不知道是想让他继续占着这郡守的职位还是有其他顾虑。
李煦朝他点个头,“雷大人多辛苦些,等这次事情平息下去,你再辞官不迟,本王也有些想法想与雷大人沟通,到时候找个时间聚一聚。”
雷大人起身做了个揖,“多谢王爷体念,您放心,闽州城乃南越的首府,我们断不能容许敌人破坏。”
从天亮到天黑,一整天的时间,李煦没出过会议室,消息不间断地送来,每一条消息都如巨石般沉重,让人应接不暇。
“应该能确定了,东城门那才是敌军主力,约莫两万人,虚虚实实晃了一整天,可真够狡猾的,好在咱们有五万兵马,加上城内自发组织的民兵,暂时还能守得住。”
闽州的四个城门都有通道连通,他们想换阵地也容易,如果被动守城,恐怕要损耗相当长的时间和精力,战士们疲惫,百姓们也焦虑,很容易出事。
“谁能想到,一支海贼的自建军而已,竟然花样百出,也不知对方是谁人在领军,这兵法智谋不输给姜军师啊。”
“兵不厌诈,对方若没有完全的准备,也不敢直取闽州,恐怕还有后招啊。”李煦不想坐以待毙,他让人去借牛,“以本王的名义去借,告诉他们,有借有还,如果耕牛还不上就以现银抵债,然后找几个擅长养牛的人带着这群牛去东城门,给每只牛的尾巴上绑上炮竹,该怎么用相信守门的将领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