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兄弟我醉酒胡言乱语了,来来,再来干一杯……”
翌日,叶长青酒醉醒来,随从来提醒他,今日该去军营报导,叶长青这才想起昨日答应了寇将军的事,软绵绵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行吧,那就去见识一下威名赫赫的寇家军!”
叶长青如今的住所正是李煦当初为了他们所建的军属楼,十栋楼房连在一起,每个院子用围墙隔着,想要探访邻居只要爬上墙头就够了。
他指着隔壁贾平的宅子问:“等会儿去问问贾副将什么时候回来。”
“奴打听过了,贾副将很少来闽州,一直在漳宜呢,说那边更适合练兵。”
叶长青想了想,自己和贾平是顺王的心腹,和寇家军分属不同阵营,就算两家合成一家,真正的主子还是不同的,那寇骁把自己弄进寇家军的军营,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有心的呢?
李煦晨起时也问了寇骁这个问题,“你把我的人弄进军营里做什么呢?”
“挖墙脚啊。”
李煦当然不信他的话,想想昨天两人见面的场景,猜到他的意图,挑眉说:“他身体一直没能恢复如初,又忙了一整年,你别太折腾他。”
寇骁赖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腰酸溜溜地问:“你心疼他啊?”
“那是,好好的俊秀青年如今都成瘦猴了,本王觉得对不起林统领。”
“你又不是他爹,还管他黑白胖瘦呢,而且你回报林钊的也够多了,听说他如今深得皇帝信任,刚被皇帝赐了婚,妻族强盛啊。”
李煦转身捏住他的脸扯了扯,“不如本王也给你赐个婚,给你找个大世族家的嫡长女,让将军也享受一把妻族强盛的美好如何?”
寇骁极有求生欲地回答:“不必了,再强盛也比不上您啊,整个大燕还能找出比您更尊贵的人吗?我得妻如此,此生足矣。”
“呵!”
第211章 珍珠
午后,郭孚来请示顺王,问在避风岛抓住的那群乱民该怎么处理?人已经押回南越了,总不能一直关着,还得给吃给喝。
李煦乍然想起这事,犹豫了片刻说:“从中挑几个机灵的陪小刘一同南下,剩下的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西北开荒,那边丘陵多,本王想种茶园,正巧缺人,若是不愿意留下的,就先打发去修路,等岭南局势稳了再放他们回去。”
郭孚想想,这买卖不亏,用这些人干活只要给点吃的就行,于是兴高采烈地走了。
叶长青醉了一宿,醒来就听随从说王爷给他送了不少补品,他捏了捏自己细瘦的胳膊,叹气道:“只是瘦了点,王爷该不会以为我身体不行了吗?”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了王府,进门得知王爷在与郡守府的大人们开会,便径自去找了严琛,他与严琛关系不错,之前他受伤也是他医治的。
两年过去,这个半大小子也成长起来了,端着脸的时候也有几分他曾祖父的气势,叶长青见状不由笑道:“一段时日不见,咱们的小神医又长高了。”
严琛见他来,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指了指座椅让他坐下,“把手伸出来,我瞧瞧您的身体如何。”
叶长青把胳膊摆上去,笑着打趣道:“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整天板着个脸,像个小老头,小心以后没姑娘嫁给你。”
严琛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腕,打击道:“您都二十好几了吧,成亲了吗?”
叶长青讪笑不已,又听严琛说:“我年纪轻,病人见我如此都不愿意相信我,便只能让自己沉稳一些。”
叶长青知他不易,孤身留在南越,又一心想着把严家的医学继承下来,少了能教导他的人,全靠自己摸索。
“别吭声,放松心情,我先替您把脉。”
叶长青见他皱着眉头一副不太乐观的模样,心里一突,“你们怎么都觉得我身体很弱似的,感觉自己活不了几天了。”
严琛给他把完脉,又给他仔细检查了身上,拿了纸笔开始写药方:“叶副将的身体虽然不弱但也不如以往健康了,常年奔波劳累都是在消耗生命,您如今年轻还好,等老了就落下一身伤痛了。”
“我们武将人人都这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我给你写个调理身体的方子,是家传的秘方,叶副将一定要每日喝上一剂,先喝上半年再瞧瞧。”
叶长青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把药方塞进兜里,“多谢小严大夫了,你有空也给王爷说说,免得真把我当病人看待了。”
严琛抬头瞅了他一眼,说:“王爷那是关心您。”
“我知道,所以这也是为了让王爷放心,不过这药……每日都要喝太麻烦了,如果出门在外难免顾及不上。”
严琛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这是之前王爷交代我做的养身丸,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这一瓶特意给您留的。”
“哦?大家都有?”
“王爷用来犒劳大家的,我做了许多。”
叶长青安心地收下,心里吐槽:王爷那么精明的人物,送这种东西给下属,别是想让大家更卖命地为他赚钱吧?
他自顾自地笑起来,严琛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只有笑起来的时候还能找到一点昔日英朗俊俏的影子。
李煦一边派人帮刘树收拾行李,一边给他物色随行人员,除了给他挑几个了解岭南情况的人外,还得做多方考虑。
叶长青过来的时候李煦正在写名单,王府里抽出四个下人给他做奴仆,寇家军里也得挑出一百人做护卫,除此之外,他还得让钟水清挑两个懂农事的人过去,看看那边适合种什么。
“王爷,属下护送小刘公公去吧,您不也说了要让秦祖新走一趟,不如这次大家一起行动。”叶长青自我推荐道。
李煦有所顾虑,“秦祖新算是王府的暗棋,光明正大地与王府走在一起,以后他的身份就不好用了。”
“属下觉得王爷多虑了,秦祖新明面上就是深得王爷重用的工匠之子啊,他不一向是借着王府的由头办事么,对外只说他此次是跟着王府的车队一路随行,借此得王府庇护而已,至于属下,贴上个胡子,保准没人能认出来。”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听闻寇将军曾扮演过秦老爷的保镖,属下不如也扮演一回吧。”
李煦开着玩笑说:“秦老爷真是富裕,日日换保镖不说,还全是一等一的将才。”
“那就让他给属下开个高价吧,属下近来发现,囊中有些羞涩。”叶长青甩了甩衣袖,表示自己两袖清风,“昨日住进我那新房,发现里头的装饰实在太少了,显得家宅寒酸,急需银钱布置。”
李煦算了算叶长青的俸禄,心里有点对不住他,水师副将的工资肯定是比不上羽林军校尉的,何况他在外花销也大,李煦都是让他自己报账,估计以叶长青的性格也不会多报。
“那本王补发你一笔奖金吧,至于宅子装修的事情,等回头让小刘帮你布置,他擅长干这个。”
“小刘公公的眼光属下是万分满意的,就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无妨,你这一路护送他来回,他理应报答你。”谈妥了这件事,李煦就派人去通知,出发在即,所有人都必须知道自己此次的任务是什么,到了岭南,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都得好好教育一番,否则任务失败是小,生命安危是大。
刘树成日里说自己离不开王爷,但真正挑大梁的时候从来不怂的,他换了一套紫红色的华服,头戴玉冠,骑在马背上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不过下一秒,他就嘟着嘴朝李煦委屈地说:“王爷,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奴才这一去万一把事情办砸了可如何是好?”
李煦给他在马背上挂了一个包,里头放满了食物,“自信点,你可是与本王一同长大的,什么阵势没见过,包里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早去早回,等回来本王给你摆个盛大的接风宴。”
士为知己者死,刘树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他一个小太监,本该名如草芥,低贱卑微地过一生,没想到遇到顺王这样的主子,从不轻贱他,事事高看他一眼,仿佛在他眼里,自己是个出色的不可替代的人才,让人怎么不感动?
一只手搭上李煦的肩膀,身后有人贴近,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你的小心肝走了,是不是舍不得啊?”
李煦侧头避开那股温热的呼吸,抬手摸了下耳垂,瞪着来人说:“哪来那么多酸醋,适可而止啊。”
寇骁委屈地说:“看吧,对着你的小心肝就和颜悦色,还亲手做小饼干小肉干,对着我不是吼就是骂,哎,我怀疑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二房的。”
李煦哭笑不得,“小饼干小肉干你还吃得少吗?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是二房?”
“毕竟大房是太监嘛,我这个二房可是有重要用途的,您宠妾灭妻也是可以的。”
“越说越离谱。”李煦和他并肩走回王府,进了书房后才说:“有件事需要将军去做。”
寇骁见他如此正经,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王爷但说无妨。”
“那座铁矿,是时候拿回来了。”
寇骁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点喜色,“早该动手了,虽然你安排了人去和对方交易,但流出南越的铁矿也有不少。”
“之前是因为时机不对,但近来接到线报,山上的部族内部发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想迁居下山,若是可以,本王想用土地和他们换矿山。”
“若他们狮子大开口呢?何况你也说是有分歧了,他们未必能达成一致。”
“所以需要大将军去推波助澜,若实在沟通不了,就只能用武力解决了。”
寇骁明白,这是要先礼后兵了,这道道他熟悉的很,“保证完成任务。”
也无需多做准备,因之前防着岭南的乱军北上,寇家军一直都处于警戒状态,物资充足,随时随刻都能拉出一支军队出发,只是寇骁舍不得李煦,这才延迟了两天。
等寇骁离开,王府一下少了两个爱说话的人,顿时冷清了下来,李煦抽空陪小公主去海上游玩了两天,钓了几条海鱼,摸了点贝壳螃蟹,还教小公主堆了沙堡,让她玩了个尽兴。
上岸的时候遇到一条出海采珠的渔船,看到一群清瘦的女子从船上下来,穿着贴身的衣裤,面色苍白地从李煦面前走过去。
李煦这次出门是乔装打扮过的,因此码头上没人认出他,眼见一名女子刚走几步就晕倒在地,李煦也停下脚步。
老七见惯了这样的女子,小声说:“王爷,她们是下海采珍珠的珠女。”
李煦曾经聘用女子采茶叶,还编了个故事,后来听说南越原本就有类似这样的工种,就是采掘珍珠的工人,必须是清白人家出身没有破过身的处女,她们深谙水性,潜入水中寻找贝壳,是个高危行业,每次下海的女子很有可能都上不来了。
李煦见船上走下一名管事,指挥着几名长工搬运箱子,看到晕倒在地的女子,让人抬回去,高声说:“让她家人下次别把她送来了,这一路都晕几回了,咱们又不是开善堂的。”
李煦问老七:“她们靠什么辨别珍珠,总不能随便找吧?而且为何一定要用女子,男子肺活量更足,水性更好。”
老七据实已告:“一般有采珠女的人家,家里都有出过海,知道辨别蚌类,当然,能否挖出珍珠也要看运气的,她们从小练习游水,一般到十三岁开始下海,最长的能干五年,几乎没人能熬这么久就是了,不是丧生在海里就是累垮了身子,落的一身病,而且长期泡在水里,采珠女的生育能力极差,很难找婆家,因此就出现了采珠女大批落发为尼的情况,您知道咱们城外有个落霞庵吧,也曾被人戏称为珍珠庵。
至于为何一定要这样的女子才能采珠,传言说是珍珠乃海龙王吐息而成,蚌类又有滋阴的作用,因此被看成是为女子而生的宝物,若是男子采摘,则会破坏珍珠的灵气,使珍珠黯淡无光,以处女之身的女子采摘则更具光泽。”
“哈,这种故事果然编了就有人信。”李煦嘲讽地笑道:“那下回采茶叶换童男上,对外就说童男阳气足,采摘的茶叶更有养身功效,或者你告诉他们,这届海龙王好南风,不喜欢女子,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换成男子下海采珍珠。”
当然,李煦这话是开玩笑的,回去后,他找人来问:“如今南越最大的珍珠商是哪家?”
“回王爷,是谢家,以及谢家的姻亲冯家。”
“去把这两家的家主请来,就说本王请他们喝茶。”李煦吩咐完就进书房,他要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采珠女这个行业既然存在就不可能突然消失,南越重男轻女极为严重,许多人家生出女孩甚至不愿意养,而采珠女这个行业至少给女子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机会,虽然她们结果未必好,但各行各业都苦,人活着就是不易。
李煦暂时没有要改变这个现状的心思,凡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但珍珠既然如此宝贵,就该更值钱些,否则怎么对得起如此艰辛的采摘方式。
王府里就有不少珍珠,一整扇的珠帘都有,库存里也属珍珠较多,但李煦知道,南越其实不算珍珠盛产地,更南边才是,如果刘树这趟南下之行能顺利,倒是可以和岭南那边合作做珍珠生意。
不过想到这些珍珠都是靠未成年女孩一粒一粒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李煦顿时觉得珍珠也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