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对了,现在除了燕将军,其他人都出去了?”燕二爷穿着宽松的铁甲,铁甲十分粗糙,磨的他皮肤生疼,头盔也十分的重,他带着歪歪扭扭,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娃娃。
陈又新胡子拉碴,二十来岁,一边带着燕千绪这个一看就不是兵的二世祖混入队伍里站岗,一边说:“没错,将军说极有可能是魏国想要抓一个将士祭军。”
祭军这种事情,燕千绪也懂,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知道的,不过按照大哥杀了那么多的魏国将士来看,抓一个来祭奠死去的将士肯定是不够的,所以魏国很有可能会把大哥抓过去杀掉,届时群龙无首,再灭掉这临时组成的联盟那简直易如反掌!
燕千绪思路也很清晰,几乎是一点就透,而后便感觉自己被安排藏进兵丁中也不无道理,既然魏国此次目的是杀或活捉军中重要人物回去,那么他就不能藏在守备森严的帐子里,站在外面反而才更安全。
这回魏国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这魏国,大国,居然是完全不讲究点兵叫阵,反而喜欢来阴的,可见这藏在云城里面的那位‘大人物’可不在乎名声这种事情,在乎的只有结果,和大哥很像。
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分析这些做什么,但是想着更后方和偷袭军厮杀的王弟围,还有严阵以待的大哥,离开队伍准备找密道进入城中的赵虔,为了更深目的深藏不漏的秦昧,被他送去历练的燕七杀,每一个人都在为了他们的目的主动拼命。
而他呢?
他要的结果只是在这里躲躲藏藏似乎根本无法实现!
他记得自己交给过赵虔一个任务,让赵虔趁着王弟围在战场,干脆砍个半死不活,然后囚禁起来,送给他,他要好好的慢慢的问出一个答案再给王弟围一个痛快。
可赵虔迟迟没有机会下手。
这总是没有机会,那么他就自己创造机会好了!
燕千绪想,既然魏国云城这样的前线来了大人物,除了魏国舅也不会是别人。
魏国舅这些年虽然不理朝政,但是一旦出事儿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好像这个国家是他的一样,倒是魏王默默无闻,像个打杂的。
魏国舅当初在大沅和燕千绪合作过。
那此合作是燕千绪忍着和魏国舅同归于尽的想法,咽下恶心才促成的。
他告诉魏国舅梁国可能会认为公主之死与魏国有关,让魏国做好准备,换取魏国舅给自己作证,让三弟身败名裂。
这是一笔肮脏的交易,而且从源头来讲,燕千绪发现大哥和梁国这么处心积虑的秘密结盟,甚至不惜以三万大沅的兵丁为代价,屠杀五万魏兵,其实根本就是魏国意料中的事情。
魏国早有防范,那送过来的五万魏兵几乎就是被国家放弃的人,而现在魏王又借着为那‘五万魏兵’讨个说法的理由可以向大沅直接开战,一连串的计谋下来,每个人都被套在其中,这场大战是被多方催生,无法避免。
燕千绪思及此,突然感觉一阵恶寒,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被当权者玩成游戏,格局之大完全超乎准备变成坏人的燕二爷的想象。
燕二爷自认为也算是其中一个推手,于是他的手上大约也沾了不少人的血……
如此一来,更没什么好怕的,既然来到这个云城的人极大可能是魏国舅,那么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再去和魏国舅做交易肯定是不行的。
魏国舅没有理由帮他,说不定上回没能得到他,这回就直接得手。
燕千绪真是恶心那么一大把年纪还不三不四企图‘一枝梨花压海棠’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都能做‘海棠’的爷爷!
燕千绪是绝不愿意同魏国舅那种名声的人混一块儿的,他要复仇,还要自己更好的活,他的名声不能臭,因此若要借助魏国舅的手来将王弟围给困住,自己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和魏国舅谈条件,将王弟围秘密买下来,这样就好了。
他就能知道王弟围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恨自己。
燕千绪要让上辈子的自己死个明明白白,这一世才能好好的活。
奈何他这一切都是理想下的结局,真实是不可能如他所愿。
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云城城门大开,从中冲出大批身着蓝黑色盔甲的魏国将士,气势如虹,一鼓作气,大喊‘杀啊!!’。
这边营地留守者皆不动,但冲出去的兵丁更多,是魏国两倍,可见魏国云城中兵力尚未调遣完毕,和他们这边临时凑的联盟队伍没法比。
一时间整个云城前方战场嘶吼声连天,短兵相接之声震耳,血肉横飞之景频现,燕千绪只是在后方看着,却仿佛身在其中,他站在如此近的地方,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拼命忽视。
他告诉自己:这是常态,打仗就是这样,最好大哥在这场战争中受了重伤,卧病在床,但又不至于死掉,好让他可以反过来控制大哥,让大哥也知道自己的痛苦!
可另一个声音有模模糊糊的告诉他:血流成河,不是常态。
恍惚中,燕千绪可以发现有好几个身手矫健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其中有人迅速的窜到他身边,双手将挡在他前面的陈又新脖子一扭,那头便顿时‘咔嚓’一声被转到背后去!
燕千绪只不过是一眨眼,眼前就死了人,他没来的急跑,头上就被罩了个黑袋子,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大叫:“放开!”他还是恨怕黑,他来不及告诉自己不要怕。
但或许是他挣扎的太厉害,掳走他的人嫌他太吵,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脖子后面,燕千绪一下子昏过去,这才安静。
昏过去前,燕千绪想自己肯定是被魏国舅派来的人绑走的,那老不死的东西,果然一点儿也不值得相信,当初收了三弟也没打算放过他。
不过这是魏国舅送上门来让他利用的,燕千绪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主动做点什么了……
结果谁知道一醒来,他看见的才不是魏国舅那个老烟枪,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气势非凡的年轻男子。
男子站着,身材颀长高挑,笑起来真诚的很,若不是蹲下来捏他的脸,燕千绪会以为这人是要和自己拜把子:“哟,军师大人,醒了?”
燕千绪茫然又戒备的看着眼前人,眼前人却眼神轻视,仿佛打量货物一样的打量他,半天说:“怎么?猜不到寡人是谁?”
“你是……魏王?”燕千绪一愣。
“是啊,高兴吗?寡人一路盯着你呢,想着国舅喜欢你,总在寡人面前念叨你是燕相送给他的礼物,结果燕相却死了,他脸皮薄,却积郁成疾,寡人也是一片孝心,想把你送给国舅,好让他老人家开心。”魏王手掌从捏着燕千绪的脸,到改为捏着燕千绪的脖颈,“寡人还听说燕相似乎把你喂养的很好,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倒是同国舅后院儿那些男宠的味道有所不同。”
魏王有点困惑,略微颦眉,笑道:“像是有奶味似的……军师你待遇真好,寡人在这边都没这么甜的羊奶喝。”
燕千绪后背出了一层的白毛汗,他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但似乎好像已经被发现了!
这种‘似乎’的境地,让他焦灼不安。
因为找遍天下,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个和他一样吃药吃出奶的男人!他不相信自己的奶能够喝了让人延年益寿,甚至拿去炼丹是极好的配方,可只要有一个人相信,并且企图这样做,他就完了……
第99章
燕千绪满脑子都是可怕的事情,?脑袋里面装满了棉絮一般让他完全无法正常思考的废物,一时之间语塞,?看着魏王曹笑满面冰霜。
曹笑后宫中多美人,虽然这燕国军师明显和他后宫中的不一样,是好似光坐在哪儿,便能挑逗男人欲望的伪装神圣的妖精,可曹笑也并非凡人,?遇着一个美人就要侵犯一个,那得多恶心?
魏王心思不在此,因此除了看着赏心悦目的燕千绪,突然有点儿舍不得砍手砍脚,还是琢磨了别的玩意儿准备送去给燕千明当作大礼。
“来人,把燕军师完完整整的绑起来,掉在城门口,?安排一队弓箭手,?一旦燕将军不投降继续攻城,就射烂燕军师这张漂亮的脸。”魏王声音平静的笑着说道。
燕千绪这下突然被吓的清醒了,?在被人夹着站起来时,?连忙说道:“魏王陛下这样真的好吗?!”
魏王曹笑又开始摆弄自己的玉佩,?他站在距离燕千绪两步之遥的地方,鼻间依旧能嗅到那种充满□□的芬芳,?这味道十分迷惑人心智,?稍不注意,?便要沉溺其中。
曹笑很厌恶这种危险的感觉,?知道这种香气若非燕军师这人天生带来,就是吃药吃出的毛病。
“哦?哪里不好?军师可有高见?”魏王调侃道。
燕千绪摆脱开抓住自己的两个士兵,在有点阴冷潮湿的城门内站的笔直,他其实根本没有高见,但是他记得自己大沅的兵,也就是赵虔带领的队伍会从城中偷袭,自己只要撑到那个时候,就不必被挂在城头,像个犯人一样被‘万人瞻仰’。
“高见不敢当,但有一点,魏王可知?”燕千绪露出个微笑,笑容云淡风轻,将方才的冷漠与懵然化作春风,丝毫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模样,说,“燕家本身就是魏国舅安插在大沅内部的棋子,阿绪本身也是魏国舅放置在大沅的底牌,燕家上上下下皆受魏国恩惠,魏国有难,阿绪定是粉身碎骨也要挺身上前,可现在,不是时候。”
魏王一听这话,英挺的眉顿时挑了挑,心中觉得当真有些意思,也不着急离开,而是颇有兴趣的站在原地,问:“哦?我倒是听国舅说过那么一嘴,可也不甚清楚。”魏王他知道的,就是想听听这燕军师能说出什么‘好点子’,“再来军师也说了,既然整个燕家都是我大魏埋在大沅的棋子,为何现在燕千明却倒戈相向?这于理不合啊。”
燕千绪就等着被问这种问题。
其实对方问什么并非很重要,主要是只要问了,便意味着他能够多活一段时间。
“陛下这可是问道点子上了。”燕二爷突然抽泣起来,眼泪说来就来,梨花带雨,动人无比,“大哥……大哥他本身并非燕家子嗣,乃爹爹不知从哪儿收养回来的,如今大哥越在外面军功赫赫,越是在家耀武扬威,甚至……甚至……”燕二爷说道伤心处,一步步的靠近魏王。
魏王比燕千绪略微高出一点,身上熏着檀香,衣裳虽然看起来厚重,却是用冰丝做成的衣袍,因此在初夏穿并不会热着。
燕千绪虽然靠近过去,却不对魏王动手动脚。
他只是望着魏王的眼睛,继续说自己那半真半假的故事:“甚至连父亲,都死的不明不白,一场大火过去,就只有大哥逃了出来,要我相信这场大火和大哥无关,那实在是不可能。”
“若非大哥如此,我们燕家又何以至此?如今大哥权力甚大,我半句话语权也没有,所以吾王若执意要阿绪挂在墙头去向大哥索要什么,铁定无法实现。”
“阿绪如今也不过是大哥向世人展示人情的工具罢了,他本无情,是恶鬼,杀人不眨眼的恶鬼!”燕二爷愤怒之下,脸颊生霞,“吾王是不知道,他为了杀死五万魏兵,竟是连大沅的三万兵丁也不放过,就那么一下子……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我……无力阻止。”
魏王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情真意切,仿佛没有半句假话。
而他的手也已经掌在对方的脸颊上,拇指一点点抹去那泪珠与泪痕……
魏王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只不过身体替他做出了一点选择,接下来少年害怕的像个小动物,大胆放肆的抱住他,他也没有推开,一时间魏王曹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对自己。
然而怀里的人却身体十分柔软,完美的契合在他怀中,发顶冷香扑鼻,卷着一股子诱人的奶味,诱发所有人对他的保护欲。
“原是这样……”魏王叹了口气,好像是相信了,轻轻的回搂住燕二爷,声音也低下来,说,“委屈你了,你与燕相皆是我魏国的大功臣,如今一死一被软禁于身边,寡人于心不忍,替你抓来那燕千明如何?!”
“活禽过来之后,寡人许你亲自手刃仇人!”魏王拍了拍燕千绪的肩膀,郑重的说,“寡人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等你报仇雪恨,就留在魏国吧,大沅已是强弩之末,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要成为历史。”
燕千绪现在是说什么都觉得没关系,反正只是说说而已,没人会知道他在这里说过什么,就好像自己知道魏国舅和魏王不和,所以魏国舅也一定不会和魏王说自己这边与大哥的真实关系。
说实话,燕千绪其实也没有说错,在他看来,自己就算是真的被挂在城头,大哥也不会为了他这么一个人停下来投降。
大哥就是那样的人,嘴上说着在乎他,爱他,却总是伤害他,让他痛苦,还抛弃他。
如此可能会自取其辱的做法,燕千绪绝不愿意去做:“好!阿绪相信陛下!”他相信个屁,没了大沅,他要对付王弟围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燕千绪觉得王家就算大沅灭了,也绝对不会败势,之前曾听说王家私下和大沅背面的胡人关系很好,王大人王如柳的第三房小妾正是胡人,指不定大沅灭了,王家举家去了胡人的地盘,届时距离遥远,要想把王弟围甚至整个王家都碾压到万劫不复之地,便难上加难。
燕二爷一面感动的接受魏王的好,一面心里暗暗焦急赵虔那班人马怎么还没有在城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