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其实主神只是将祂的工作改为了看护目标世界的监督者,工作仍然有,只是轻松的对齐初衍来说与放假无异。
祂对主神安排全无异议,收到命令后便前往了目标世界。起初齐初衍格外不适应减少的工作量,处理完目标世界的事后便待不住的主动加班,将周边世界的任务也一并处理了个干净,搞得被抢了活的系统们面面相觑。
监督者的任务简单来说要做的就是解决所有违反规则的非正常事件,比如处理从其他世界越界来的强大生物、抹除不该出现的东西、送返有意无意非法穿梭时空的家伙等等……
而这些事件出现的并不频繁,所以齐初衍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这项工作也就和休息无异。
齐初衍所驻守的世界刚刚结束了神代时期,各种各样的神仙妖精消失不见,凡人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凡人们聚集在一起繁衍生息,渐渐有了城邦,城邦又发展成了国家。其中一个国家中的一偏僻小镇里生活着一个穷书生,某一天他家房顶上忽地来了只不会离开的黑猫。
穷书生是真的穷,他衣裳统共就四身,两身薄的、两身厚的换着穿,每件衣服都洗褪了色,打满了补丁,边角都开了线。
他一个月才会尝一次荤腥,所谓荤腥还是就一点肉沫,平时有个馒头吃就算丰盛。家里也就比家徒四壁好上一点,该有的家具还是有的,只是都破旧不已,瞧着随时会彻底坏掉。
黑猫却不是普通的黑猫,它有着矫健的身体、油光水滑的黑亮皮毛和一双灿金色的冷漠双眸,外表看上去与其他千千万万只黑猫无异,但其实是刚刚解决完一次事件的齐初衍的化身。
外形对祂来说同样没有意义,空闲休息之余祂便化作了方便行动的黑猫,溜溜达达的四处行走,而后随意选了一处地方停下休息,静静等待下一件需要祂解决的事件发生。
穷书生在母亲去世后一直一个人生活,孤独便如影随形,没有摆脱之法。时日久了他也习惯了,但夜深人静之时他躺在床上总会孤枕难眠,发疯似的渴望摆脱孤独,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
但他又不想成家拖累了姑娘,退而求其次,他便将主意打到了猫狗身上,能和一只小猫或是小狗一起生活也好。
可惜不知为何他不讨动物喜欢,没有一只猫猫狗狗愿意亲近他。穷书生因此沮丧了很久,强扭的瓜又不甜,他也四肢不勤,所以他从没想过强捉一只回家,最后便无奈将这个微小的愿望压在了心底,直到他发现他家屋顶上来了一只不会离开的黑猫!
穷书生大喜过望,昔日的愿望再度冒出了头,他成天想着将屋顶的黑猫哄下来,拐回家一起生活。
一人一猫同住屋檐下,岂不美滋滋?光是想象穷书生就忍不住乐出声来。
穷书生很快付出了行动,齐初衍便趴卧在他家的房顶上,看他明明自己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还硬是节省出了一份钱来准备给祂吃的鱼。
穷书生每每摆好一碟鱼,总会仰头充满希冀的眼巴巴看着黑猫,嘴里也会发出模仿猫叫的声音:“喵呜?”
看啊,多香的小黄鱼,快下来吃呀。
齐初衍居高临下的看着穷书生,冰冷又锐利的金眸里倒映出青年瘦削的身影。
祂根本不需要进食,自然不会理会穷书生的讨好。
黑猫金眸里的冷漠不减,祂冷冷看着穷书生的神情从期待到失望,最后背影落寞地离去,第二天再度不死心的满怀期待的出现,而后灰心丧气的离去。
穷书生所准备的鱼自然都便宜了附近的野猫,但他自己不知,第二天见碟子空了还以为是黑猫悄悄下来吃了,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天天锲而不舍的哄黑猫。
水滴石穿,穷书生相信迟早有一天他能打动了黑猫,将这毛绒绒的小家伙拐回家去。
日复一日过去,黑猫既没对穷书生喵过一声,也没跳到过他身边来,穷书生甚至没见过黑猫放松露出肚皮的模样。
不过他也不介意,黑猫一直待在他的房顶上没离开,他便满足了。穷书生乐呵呵地想,四舍五入这也算是生活在一起了。
齐初衍便看着弱不禁风的穷书生给祂起了个名,整日阿玄阿玄的叫,每天早上都会笑眯眯的对祂道一声阿玄早安,晚上道一声阿玄晚安,偶尔还会对祂说一些生活上的事。
但齐初衍是谁啊,祂是跳脱于世外的监督者,是高高在上的神,整个宇宙里能被祂放进眼里也只有主神而已,穷书生自然不会被祂放进眼里。
所以无论穷书生做些什么,祂都无所谓的。
无论是放置食物和清水,还是雨天搭的遮雨小棚,冬天建的暖窝,祂都无所谓的,都是穷书生自以为是的示好。
黑猫趴在老位置上打了个哈欠,看穷书生将刚到手没多久的钱财又都洒水一般的花了出去。
穷书生所在的小镇只比村子稍好一点,整个镇上只有他这一个秀才,一个教书先生。
论理来说他怎么都不该生活的如此清贫,齐初衍在穷书生的屋顶上待得久了以后发现了原因,很简单的事,他将大部分的钱拿来开学堂和善堂,自己只留下足够吃喝的钱财。
学堂里招收的孩童可以学一门手艺,长大以后生活不愁,但学堂收的费用却极低。
善堂则收养没了亲人的孤儿和街上的小乞丐,不收一分钱的供他们吃穿,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这些孩子稍大以后便会被送去学堂学习,健健康康的长大。
穷书生在商业上没有什么天赋,只得一个人靠辛勤劳动得来的钱财勉力支撑学堂和善堂,是十里八乡人人皆知的大善人。
他家倒算不上冷清,经常有上门来向他寻求帮助的人,穷书生总会认真倾听来人的困难,想办法帮他或她解决难题。
他的生活穷苦又忙碌,但格外的充实。
每天精疲力尽的归家后,穷书生看到仍在屋顶的阿玄便不由得心里一暖,再和阿玄说上两句话,即使都是他在自言自语,也能一扫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疲惫。
阿玄虽不曾回应过他,但他每每对上阿玄金色的竖瞳,总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向一个人诉说,而那人总有在认真倾听他的话,这便足够了。
充实的生活总是过得格外快,和阿玄相伴着一晃眼穷书生便到了不惑之年,他仍是孤身一人,他也仍忙碌不已。
但他在向知命之年迈进的时候忽地病倒了,来势汹汹的高热直接让他无知无觉的昏睡了三天。
三天里没人发现不对,齐初衍一如既往的待在老位置上,祂静静看着穷书生在高热里拼命挣扎着想活,灿金的眸子里无忧亦无喜,只有平静的漠然,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着人类走向既定命运的冷漠。
直到三天以后,才有人发现不对强行闯入穷书生的家,为发热的他找来大夫医治。
大夫妙手回春拉回了穷书生的一条命,穷书生刚清醒过来便得知了一条噩耗——他得的是肺痨。
换句话而言,他死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齐初衍看着他很快开始咳血,紧接着成天只能卧床,没过一个月便撒手人寰。
穷书生的家生前冷清的很,家中没有长辈和妻儿,死后倒是热闹,齐初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穷书生生前曾帮助过的人,或是来为他打理后事,或是来参加葬礼,为他上一炷香,哭两声灵,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齐初衍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的移开了目光,像穷书生这样的好人祂见过的太多太多了,他是这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员,普普通通的生,普普通通的活,最后普普通通的死。
穷书生是再平凡不过的人,连他被他人盛赞的品性在齐初衍看来也不足为道。
他这个人根本无法令齐初衍驻足,也无法让祂另眼相待,他的死自然也激不起齐初衍心里的一丝波澜。
即使穷书生在最后一刻念叨着的还是“阿玄”,日久天长下来,他早把黑猫看做了家人。
即使穷书生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若有来世,真希望还能再见……真想抱一抱你,看你撒娇……”
齐初衍也都无所谓的。
穷书生到死也不知,祂对他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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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一切的开始(二)
穷书生去世以后齐初衍也没有离开, 祂仍趴在屋顶的老位置上,静静看着身下这座房子来来回回换了许多主人,不同的人们在祂眼下上演一出出新的悲欢离合。
时代更迭, 王朝变换, 房子被翻修了无数次, 人也换了不知多少代, 唯独屋顶的黑猫亘古不变。
齐初衍没有特意记时间,时间对祂来说同样没有意义, 祂在这处一直待到又有新工作方才离开。
新工作是千篇一律的驱赶越界生物,齐初衍的力量自然远胜于入侵者,但祂需要压制自身过于强大的力量, 否则会对当前世界造成影响。
以至于本能轻松解决的入侵者,齐初衍花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将之赶回自己的世界, 连累的祂自身也受了一些不轻不重的内伤。
齐初衍重新入世时换了副模样, 这次祂化身成了威风凛凛的黑犬,身量足有半人高,乌黑发亮的皮毛像绸缎一样漂亮。
高大漂亮的黑犬随意选了处新的休息地, 祂倒也会挑, 这一选就选中了当朝知名富商家的院子。
全朝上下都知沈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 他们家的院子当然不是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的。
沈家的仆从见院中忽地多出了一只野狗, 怕惊扰了主人, 立刻拿了木棒就上前驱赶, “哪来的畜生,快滚!”
喝骂声刚落,仆从就被黑犬冷漠的一瞥吓的再说不出话来, 连手中的木棒险些都握不住。
眼前的黑犬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不特意做些什么,旁人见之也会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仆从紧张的直咽口水,他之前为了赶黑犬离开特意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更是提起了全部勇气,但这会只是被注视了一眼,他的勇气就从身体里跑了个干净,手软脚软的再也找不回来。
他手中的木棒遥遥指着黑犬,色厉内荏地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
仆从几乎恼羞成怒,他想威胁黑犬,但话到嘴边却卡了壳,剩下的怎么都说不出。
“这是在做什么?”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仆从连忙放下木棒,转身行礼,“见过小少爷,庭中不知何时来了只野狗,小的正在想办法驱赶,定不叫这畜生惊扰了主子们。”
来者是锦衣玉袍的少年,生的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大。
他是这城中人人皆知的沈家小少爷,自幼被双亲和兄长捧在掌心里长大,打小就要什么有什么,被溺爱着长大也难得的没成纨绔。
他不骄纵也不跋扈,反倒谦虚有礼,乐善好施。性子活泼又温柔,逢人便笑,任谁看到他再糟糕的心情也都能好起来。
被疼宠着长大的小少爷这会见到黑犬不由得心中一动,他怔怔望着黑犬,仔仔细细打量它的模样,下意识将之牢牢记在心底。
黑犬有两只尖尖的竖耳,一双幽深冷漠的黑眸,还有结实的躯体、纯黑的皮毛、有力的四肢和一条自然下垂不曾摆动的尾巴。
与其说是狗,倒更像是狼。
一种熟稔的感觉忽地袭上心头,这一刻小少爷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两个字情不自禁冲出口:“阿玄……”
仆从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不知小少爷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是何意,怪道:“小少爷?”
小少爷说出那两个字后自己也愣了下,他摆摆手,“无事,这狗……以后就叫阿玄。它想在这儿待便让它待吧,每天给它准备些吃食,日常也找人盯着些,别叫它伤了人。”
话虽如此,他却无端端觉得黑狗只是看上去吓人,绝不可能真的伤人。
这没来由的自信,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熟稔一样,叫小少爷越发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脱口而出的阿玄两个字像是有某种魔力一样,让他心潮澎湃,除了怀念和熟悉以外,更有深深的喜爱和人生圆满的满足。
好似他一直以来缺失的部分终于得以补全,又好像他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达成。
他的双眼情不自禁发热,小少爷揉了揉眼睛,这感觉实在十足奇怪。
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只大狗,也不认识什么阿玄,更确信自己出生至今从没失忆过。
那这怀念的想哭的久别重逢之感,究竟因何而来?
小少爷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去想,他只要知道自己喜欢眼前这只大狗就够了。
不过对只狗“一见钟情”听起来也怪怪的,而且他明明从小到大都更喜欢猫,尤其是黑猫。他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遇到这么合眼缘的狗。
齐初衍只在初时看了小少爷一眼,而后就闭目养神,吸收日月精华来疗养内伤。
祂一眼就看出小少爷是穷书生的第二世,连带着还看完了他今生的命运。
老实说祂早忘了穷书生这个不起眼之人,祂漫长的生命里见过的人太多太多,这会儿能一眼认出还是因为祂天生有一种能力,能够看破任何生灵前世今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