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这些人,陈克又急道,“这下可进了吧?”
景风国:“急什么?说了亲眼看他们下山,等我家那位长老回来报信,我自会迎接尔等进去。”
这上下山一趟,可得许久,这一耽搁,必然要浪费不少时间,但本已答应,若再反悔,真将景家逼急了,到时候再打个你死我活,他陈家又要损失不少人,若无这突然冒出来的汤家还好,可现在这几人还在,虽未亲眼见证,但这些人显然功夫不俗,到时候真打起来,反倒叫这些人坐收渔翁之利。
陈克忍了忍,算是应了。
对面的景家众人此刻依旧是怒目而视,恨不得将陈家众人戳出无数个窟窿来,倒是景风国背着手掩着眸,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不知是眼不见心不烦,还是真的冷静。
若是他们站在景风国身后,必然能看到,他此刻正在他身后站着的一位长老手上写着字——即刻带族内所有人入药园。
那长老收到指令,回敲景风国的手,示意收到,随即这人便勾着腰,低着头,一点一点的挪到人群后面,最终消失在庄门里。
而陈克他们这一等,便等到太阳快下山了。陈本华他们才气喘吁吁的回来,显然也着实尽快赶路了。景家那长老也回了景景风国身侧,点头示意确实已将人送下山。
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汤成博和汤家其余几人也眼神交织了一下,点了点头——事已完成。
陈克正好侧头看到这一幕,与汤家几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心顿时一惊,目光也沉了几分,暗道莫不是这些人在搞什么阴谋,这汤成博跟着下山到底做了什么。
正欲问陈本华,却听一旁的汤晟佑说了话,“景长老,这些人已平安下山,也该让我等进去了吧?”
景风国被袖子遮住的手握成了拳,微微颤抖,虽说因着不得已,不想牺牲更多景家弟子才答应让这些豺狼虎豹进山庄,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才恨得牙都咯咯作响。
见景风国一脸恨意,汤晟佑沉着脸,“莫不是尔等后悔了?实话告诉你们,若真动起手来,莫说你景家这些人,就是再来两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我几人只是发懒,想用最快最简单的法子,但若你们当真不识好歹,那就莫要怪我动手了,到时候损失的可绝对是你们。”
景风国耷拉的眼皮都抖了抖,显然气得不轻,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忍着要爆发的脾气,一字一句道,“进、吧。”
说罢,颤着手示意景家众人让出了一条路。
一时间竟无人动,不知多少人目光里含了泪,引狼入室,当真是引狼入室。
最终还是景风国又说了一次,众人才让来了路。
陈克一众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山庄。
距他上次进来,已过了好久,上次看什么都还要带着几分收敛,如今却可以正大光明了,这景家山庄现在就可以换了名字叫陈家山庄了,这好山好水好地也都是他的了,越想越喜,眉毛似乎都飞扬了。
正乐着,一转头却又看见了汤晟佑,顿时喜悦就减淡了几分,姓汤的这几个人他越看越碍眼了。
汤晟佑见他神色不好,还以为是刚刚他与汤成博等人互动,让陈克想多了,便低声道,“刚刚送下山庄的那些商贾已被我师叔杀了。”
陈克顿时眼睛都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半晌了才结巴道,“你……你说什么?为……为何?”
汤晟佑神情冷淡,“自是答应了别人,不能让人家白送一份名单给我们。”
陈克脑袋里已经乱成麻了,早上汤家给他的名单,原来是另有人给的,而这人的目的就是让这些人死?
“为何?”
汤晟佑知他问的什么意思,便道,“自然是利益,这些人死了就少了竞争者。”
陈克暗道,这北部的水竟也如此深,随即又奇怪,看着汤晟佑,“汤家主怎又乐意告知我?”
汤晟佑挂了一副笑,客客气气,“这是本就要告诉陈家主的,杀人之事交由我等做即可,这种腌臜事也就不让陈家主动手了,至于何人指使,还烦请听我细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众人进山庄时正是饭点,陈克想进主院,但在景风国如鹰般犀利凶狠的眼神下最终还是去了客房,但他依旧把自己当主子,院内分派的丫鬟被他毫不客气的随意指挥,又是要热水沐浴,又是要吃饭喝茶。
小厮们饭菜端上来后他又是极为不满嫌弃肉不够多,菜品不够丰富。
近段时间以来因着大战,景家缩减了很多吃喝等方面的消耗,倒不是不让大家吃饱,而是不如往日铺张浪费,即便这样简单的饭菜也比大部分寻常百姓家好很多。
但陈克显然不满意,不知是他想找事,还是穷奢极侈的日子过惯了,看不上这些哪怕做的极好但稍显平淡的菜色,总归大发了一顿脾气,讽刺了景家每天就吃这般寡淡无味的东西,摔了碗,又让人重做才满意。
早有人陈克的一举一动告知了景风国,景风国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微微下沉,但最终还是随意摆摆手,表示随他意,不用管。
倒是住在陈克隔壁的汤家几人被陈克吵得头疼,汤成博更是怒骂,“不是与他说了这饭别吃吗,他怎还如此多事,吵死了。”
汤文宁淡淡道,“如此也好,以陈克此人得本性,不找事反倒出奇,这闹一闹景家也放松警惕。”
汤成博勉强接受了了这个说法,但依旧不屑道,“和此人合作当真是掉价,不过我记得,与景家起冲突的应当还有个姓王的吧?听说实力也很强,为何不与他们合作?”
汤晟佑对大陆形势更为了解,解释道,“此人可比陈克聪明阴险多了,不好控制,且此人虽与景家暂且有矛盾,但其夫人乃是景家人,到时不听我等指挥便罢,反倒倒打一耙就膈应人了。”
汤成博只得气哼哼的从鼻孔里出了口气。
月亮不知何时已悄悄挂在了天上。
晚饭之后,陈克安分了不少,除了几句抱怨,倒也没作其他妖,毕竟只要一想明日之后景家就是自己的了,心情就甚好,不由了得合不拢嘴。心中暗想等将景家的势力归自己所有后,那他陈家绝对是这大陆上第一世家,什么徐家,罗家的,统统往后靠。
想得正美之际,却被敲门声惊到,陈克急忙从椅子上坐直了,他屋内还有陈本华和另外两个长老,这会儿听到敲门声都皱着眉问道,“谁?”
本以为是丫鬟,却不想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汤晟佑。”
汤晟佑?
陈克心下顿时疑惑,“何事?”
汤晟佑:“为明日之事。”
此言一出,陈家几人都多了几分认真,明日之事,除了拿下景家,也无其他了。
陈本华忙在陈克的示意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汤晟佑朝几人微微笑了笑,也不等陈本华邀请,就自行进去了。
陈克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学着那日汤家人的姿态随意指了个位置示意他坐下。
好在汤晟佑也不在意,整整衣摆就悠然坐下,不等陈克开口,就开门见山,“还望陈家主吩咐陈家子弟今夜子时一刻发起进攻。”
“子时一刻?这么着急?不是明日吗?”陈克神色一变,迟疑到,“今夜不先休息一夜吗?”
汤晟佑看着这人一双小眼里全是疑惑,不由厌烦,这般头脑,到底是如何当上家主的?
忍着嫌弃,勉强扯出一个流于表面的假笑,“休息一夜也行,只怕陈家主闭了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陈克顿时一慌,“这……这是何意?”
汤晟佑呵呵笑了下,“按理说那景家会轻易放我等这么多人进来吗?”
陈克不用想也摇了摇头,若是自己决然不会,不过景家也算是被他们逼迫,不得不放他们进来。
汤晟佑一眼便能看出此人在想什么,解释道,“我们是拿了几个商贾威胁他,但一群外人哪有自己的族人重要?为着些外人让我等进来,我可不觉得他们当真品德高尚,救人为乐。”
陈克瞬间醒悟,“你是说他们早设了陷,就等我等中圈套?”
汤晟佑点点头,“今日为何吩咐你等莫要吃景家的东西,也是以防他们下毒,且以我的猜测他们今夜必然有所行动。”
陈克皱着眉沉默了,一旁一直听着的陈家长老,也不由摸着胡子点头认可,“确实如此,这会儿不行动,等我等明日养好了精神,他们就更难有胜算了,唯有乘我等不备,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汤晟佑意思传达到了,也就不远久留,起身道,“陈家主还请吩咐众人做好准备,时间一到,便朝景家内院进攻。”
见陈克点了头,汤晟佑也不废话,直接转身离去。
另一边,景家众人也双目清明,昨日虽受了重创,但日子还要朝前,需要保护的人还有很多,唯有打起精神,赶走侵略者,方可尘埃落定。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话说前一日,在景卫华以死换得景家子弟一线生机后。
一众人狼狈逃回山庄,伤者不计其数,引得庄内人惊叫连连,细问之下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人人悲恸万分。
整个景家也乱成一团,很多人哭着想要在这群活着的回来的人里找出自己更亲的人,或父兄,或姊妹,找到了的尚且能舒口气,找不到便是悲痛欲绝。
说来这些日子以来,时有人死去,甚至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在一次又一次的面对亲人离世后,他们也麻木了很多,可再麻木,那颗心依旧是肉长的,依旧是温热的,依旧能感受到至亲之人消失在自己生命力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即便是那些个往日纨绔的,爱胡闹的孩子如今都沉默了许多,一个个哭着寻找自己的父母亲,压抑不住的哭声让人完全想不到往日的他们还有恶魔般的一面,如今只是个可怜的孩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景风国终是没有拦着,静默的等着大家哭够了,哭累了才发了话。毕竟悲伤之后还有更让人担忧的。
汤家人的厉害景家参战的弟子亲眼所见,亲身感受,七嘴八舌,连哭带说的描述了一番后,众人在泪水流干后更显慌张和忧心了。原本在景萧一身伤,几乎濒死的状态被送回山上后,已经让景朴和景风国就吓了一跳,如今听了细节,更是难以言喻。
这一刻景家如今为数不多的长老们都心有戚戚,若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那他们当真是大难临头。
心伤已经没有时间去治愈了,再痛再苦,也得咬牙面对后面的事。
众人不敢再耽搁时间,对方来势汹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景风国匆忙召集众人商量应对策略,陈家的人尚且好对付,而那汤家的五人,如果真如景家弟子所说,那必然不是他们轻易可以应对的。
在这个好斗的大陆,每个人乃至每一家的防患意识都很强,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在某一天将麻烦找在你身上,而像这些大家族更是如此,景家山庄至今以来亦建了不少的或防御,或攻击的设施,这个平日里看似只是富丽秀美的山庄,在一旦遇到危险时,也会露出一根根尖锐可怕的刺,给入侵者致命一击。
往日只会让巡守的人去负责管理这些设施,如今在景风国的命令下,庄内除了下午在外对战的人,其他所有人都要去仔细守着每一处,并预备演练一下,避免出现任何问题,即便像景文雨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还有像景盛这样只知道玩乐的也出动了。
唯一让人惊讶的景文山竟然要求主动去帮忙,毕竟下午一战,好些人都已疲倦不堪,在景文山说了一堆似乎言辞恳切的想要自我奉献的话语后,景风国也就随他去了。
如此之下哪怕夜深之后,景家也依旧灯火通明,每一处都有人来人往,那些个丫鬟小厮们也被物尽其用去干活了。
在众人定好明日的应敌计划后,景风国遣了所有人离去。
然而,景樊却单独留了下来。
见他不走,景风国疑惑了几分,道:“还有事?”
说罢,又冷哼一声,“刚刚议事,不见你说一句话,这会儿又有话了?”
他这人霸道又有几分控制欲,向来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然而景樊多次和他唱反调,早先在景文山的撺掇下,他也有几分心思换个人做少家主,毕竟他在景家还是有几分权威和人手的,他若想换,景文河又不在,那听他的自会占多数。
但如今这心思也歇了不少,毕竟景家还真无人再能比得上景樊了,说来他也实在好奇,在他映像中,景樊是最为温润儒雅,谦和有礼的,如今怎的大变样,与从前几乎没有一丝相近之处。
景樊既不理会他的讽刺,也不管他千回百转的心思,只淡淡道,“我想说一下景家的后路。”
景风国眉头一皱,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指尖也跟着顿了顿,“后路?什么后路?”
“明日守不住之后的后路。”
此话一出,景风国就不乐意了,未战而衰,怎可这般泄气,“何谓守不住?!我就不信我景家这么多人,这么多用来防御的器械还守不住自己的家?”
景樊皱了皱眉,景风国这人难听进去忠言,太过自负,他从前傻的时候还总敬着他,如今却厌烦的很了,冷着声回道,“你若愿意听,明日陈家若要进庄内,你便吩咐庄内所有妇孺躲在药园,如果防不住,也让所有人往药园的方向后退,当然,若不愿意听我的,那也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