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国王子亲卫,终究是把他接出来了。
他回过头来对我说:“你醒了,山长水远,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彷彿天上来,他的眼神依然清亮得不似人间应有。他对我笑。
我感觉他有种特别亲近、又特别迷人的吸引力!
不,哥现在心裡有人了,不能这样纵着自己!
可,说不上来,他就是……就是……让人很想……
张西呢!我的张西呢!他站在我们住的帐门边看,远远看着。也不过来。
“嗯,木槿公子,近来可好?”我上前搭话。
“这些西瓜好大,好甜!”他像个孩子一样说。
我不喜欢孩子,但看见他像孩子一样,却对我有种强大吸引力!一种双重的吸引力!
喔,我懂了!
这木槿,我没猜错,应该是柳翠衫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就对了,我现在是柳翠衫,那可是他大哥呀!看他这弟弟怎麽了,就是一种大哥对弟弟的欣赏,是吧?好,那大哥来啦!
“小弟,喔不,木槿公子喜欢西瓜呀?”
“是呀!想学种。”
“我也是!那可好,你最会种东西了,哪天,耕片西瓜园,哥给你叫卖当老王!”
他像天使一样笑了,真是天使啊!那笑容没有一点汙染,清纯烂漫。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你都知道?”
“不知道,不过,哥哥说话,好笑。”
“是嘛,那咱可以多交流交流。对了,你一路,就你一个人跟你的……伙伴们,没啥人为难你吧?”
“没有。那位穿黑衣服的将军,一直远远跟着。冥冥说,有他在,我们不会有事。不过,前天,他往北方去了。”
我回头看一眼张西,他对我点头微笑。
“哦,不知是否跟周国农民出走有关?”我說。
“宋国东北要军演。他忙,我们不能等他。”
旁边,一直没有消停的白衣侍者摇扇、递水、送点心,对木槿无微不至。
他身旁,我找一颗特大号西瓜坐下。
“这个,昨天,哥骑马是骑到昏天暗地,两天没停啊!看到一顶白帐进去就给他昏倒炕上!还好是你的帐,不然,哥多没礼貌,多丢人是不?”
“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搭的。”
“你知道我要来?”
他笑着没有搭话,看向远方。
这裡漫地黄沙乾草,看不见村落。附近有些形状怪异的树,枝干扭曲、叶子很小。我得问问张西那些是什麽。除了木槿的大帐群、马车队,没有其他人。
“对了,你想找的人……找到没有?”
“哥哥怎麽明知故问呢?”
“喔,是是,我就说呢!那是……找到了?”
木槿笑得像串风中摇盪的铃。
“嗨!我看你,一脸精明干练,找不找得到,你都行的!啊,嗯,哥就看你的表现囉!没事的!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是吧!好男儿,就是要,这个,怎麽说来着,提得起放得下啊!”
木槿笑得更开心了。这回连我身后的张西都笑出声,重点是还给我遮双眼!有这麽好笑吗?我是认真的呀!
“你接下来,要去哪呀?”我可是真关心他,他不我弟弟嘛!
“先回潇北,宋国有正使到。”
“那是大事!你得赶紧的。”
“无妨。他们可以等。”他就轻描淡写。
“这……我就关心一下啊,你们潇国呢,是有什麽危难……或者困难……什麽的吗?”
见他两眼星云一般清澈无瑕,我乾脆解释清楚一点:“直说就是,你们潇国是欠别国很多钱吗?”
这下连旁边侍者都笑出声!
我这问题是怎麽了这是,都笑弯腰了还!嘿不对,这算是他们国家机密之类的吧!大概像我这样问是问不出结果的。
平时问案子问习惯了。
可木槿没笑。他拿那对星子一样双眼望着我,说:“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有些眉目了。”说完,他缓缓回头看向张西。
我天!他俩对望那一瞬,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就看张西眼裡稍有惊讶,偏过头看别的地方。
他俩这是怎麽了?他俩很熟吗?他俩……
“稍后,我请冥冥将一些糕点、马奶,送到你的帐裡,可好?”他声音真他妈好听。
“这……这太讲究了,谢谢啊!”
“明天你先上路,我们一队人,走得慢些。潇北的家都安顿好了,风都有人等你。”
“怎麽你们国的首都叫酆都啊?”
“怎麽了吗?”
“没、没事,真好听,真会取!嗯,你说……有人等我,借问一下,那是好人还是坏人?”
一众侍者又笑弯了!我都已经很小声了!我都还没问是活人还是死人在等,不说是酆都吗!
“我希望,是你想见的人。”
看,人多会说话!
“那哥在这裡先谢过你的吉言啊!不是,旅途劳顿嘛,哥就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是吧,有其他事,咱一起解决!更何况,你们有火yiao不是。”我都已经很小声了,怎麽其他人还听得见!
这还笑得出来!
“是呀,上次哥哥还借了一管赏夜用的。”
“…………”
“不过,武力,不能使国久安。”
“谁说的?和平是要讲火yiao的!这火yiao量够大,和平不请自来啊!”
谁!谁又拉住我耳朵!!是他妈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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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以再这样揪我耳朵了!”白帐裡,柳翠衫生气!
“好好,我不。”路杰林马上认错道歉。
“我有说错吗张西!”
我现在一定要叫他张西,因为路杰林是柳翠衫的宝,他张西才是我谭中的。现在,总感觉身体某处有柳翠衫的记忆在,一直盯着他的小鲜肉感觉怪怪的。但我盯我的张西,那就不奇怪了。
“你给我说,叫暮山嘛去了?”
“我哪叫得动他,是你才叫得动他。”他坐上床炕,背靠内牆,双手枕后脑。
“……”
“那天你也在啊,我只是在马市裡找个马商大哥随口说说,颜世倾好像哪时哪刻要军演,如此而已。”
“颜世倾告诉你他几时要军演了?他飞鹰你?鴞鸟你?”
“没啊。”
“那你怎知?”
“大明不是飞鹰我说颜世倾要军演吗,至于何日何时我也不知,就猜一猜。”
“这样也行?”
“行,看,宋境东北驻边军都要军演了。而且宋军有纪律,言出必行。他们军演消息传到颜世倾那,颜世倾就可以对应着再演一场。”
“……两边要军演,这是大事啊!还再演一场?你不紧张?不担心?”
“放心,军演,只是双方驻军出来活动活动,没事。军演在周国和宋国是不一样的。宋国东北边境军演项目,最困难的就是军方撂队。因为边境有豆田,军方兵马一出就是数十万。一撂队,黄沙漫天,造成尘害,伤了作物,不好交代。现如今,周农出门陈情,田已秋收,又没人守,宋国不在此时撂队要待何时?”
“那,农民呢?周国呢?怎麽反击?”
“反击?颜世倾军演的方式有很多种。他的军营比邻农户,他的军演必须很有创意。而且,这麽多天了,宋国马市都没传出周国农民到底多少人出走、究竟什麽原因出走,可见颜世倾的第一步军演就是盯梢。他一定派了民军悄悄围堵农民步行路线,防止商旅偷窥。因为,多少农人出走,也算是机密,不能随便给邻国知道的。”
“你不是说要帮农民买双保险吗?怎麽个买法?”
“首先,宋国东北驻边军若是公然撂队,这是最好趁乱进入调查到底多少农民出走的时机。你想,黄沙漫天,浮尘半日,偷着摸着,进周境探查,谁知道呢?”
“暮山会去做这种事?”
“当然会,他最会。农民这条线索对宋君主很有价值。周、宋边境安不安定,牵涉到牧马迁徙如何解决。暮山这阵子又对宋国东北边境那叫一个熟的,由他出马探访,最适合不过。”
“……那周国农民呢?怎办?黄沙漫天,不危险吗?不卫生吧!”
张西笑得兔牙都露出来,他说:“所以才要颜世倾的军演呀!”
“什麽意思?点点恐怖!”
“如果宋军撂队,我猜颜世倾这次军演,反而会助农人一程。”
“为什麽?”
“据我观察,颜世倾是真心希望农户落地、屯垦镇边。不然,他不会默许西郊马市聚集,也不会冷处理宋国牧马过界事件。这个镇边统领虽然表面一直喊着要军户屯边,也就是淨军边,他的实际做法却是大相迳庭的。而且,几十年来,都是如此。这次农民出走,他不可能不照看。宋国一旦军演,反而对农人有利。因为颜世倾会转而保护农民。”
“啊!这样也算军演?”
“是呀,多好,多实际。”
“我的暮山要气死了!漫天烟尘裡找不到农人踪迹,都给军马带飞了是吧!”
“正是。”
“你的双保险就是这样气我的暮山将军?”
“让他无法带回关于农民出走的详细讯息,宋君主便无法断定吴县对农户议题会如何解决。这个迟疑,对吴县极为有利。不过,你刚说,暮山将军是……你的?”
“干什麽干什麽?他对柳翠翠那可好了,都是夜半千里狂追呀!而且,两人还挺契合的。”
“…………”
“干什麽,别动手动啊我告诉你,别过来!哥现在这副身体是柳翠衫,是属于他路杰林的!你张西别想动他!”
“我懂了,你现在感觉到柳翠翠的记忆,觉得他在你的意识裡,难怪你一直叫我张西!”
“是呀,挺捆扰的。我觉得叫你张西的是我谭中,可喜欢你那路杰林身体的却是柳翠翠,真尴尬。我都不敢碰你一下,就怕柳翠翠会生气!他在我身体裡生气,我岂不疯掉!”
“这问题,我倒没想过。”该怎麽解决呢?
“唉张西啊,你什麽时候能离开这副身体变回张西?你可不可以把我也变回谭中?不然,不知道能不能抱你,该不该抱你,真的很困扰!”
“难怪你现在离我这麽远,早上还把我抱得死紧,發内力都鬆不开你,现在就把我推给柳翠翠了。”
“你!你不觉得你意识裡有路杰林吗?他那麽纯真一男的,你好意思动他的相好?这、这不挺怪的嘛?”
“嗯……我意识裡,没有路杰林。”
“…………啥意思?他睡着了?”
“类似。”
“那我的柳翠翠也?”
“应该。”
“应该?就是没睡着!他、他要醒了?”
“你若意识到他,他便是在你的意识裡,渐次觉醒中。”
“那、那他会吃了我吗?他要是真醒来,我会去哪?”
“不知道。不过,最强大的意识,才能掌控这副躯体。”
“最强大的意识……可这是人家的身体,总有一天要还的吧?”
“柳翠翠一定是放心不下路杰林,才会强迫自己渐渐甦醒。谭中,你是对的,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不然,一旦意识被这副身体裡的原生意识掌控,我们是不是就没有还原的可能?”
“张西,听到你叫我谭中,真好!”
“谭中,无论如何,我都要你平安。”
“怎麽听起来,像是要分开一样。”
“也许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如果真到了那天……”
“我会带你一起走!”
“你……”
“我知道,你在这裡可能有很多事要办。你在这一天,我就在这一天。等你办完事了,安心了,我们就回去。一起回去!”
过了一会,他才说:“谭中,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
他要好想想?这是他仅能给我的回应?他一定有很多需要担心的事。这裡一定有他放不下的责任。
张西,他是我的张西没错!但张西,你到底是谁?我该现在问吗?你又能回答我多少?
也许,重要的已经不是你是谁,而是,不管你是谁,我都已经爱上你!无可救药發疯一样爱上你!
没看见你会想你,你不开心我不开心,你信心满满我就满血爆棚,你要我平安,我要你无灾无难!
看样子,我俩的意识,才是真正交缠一起的!
至少,在我心裡是这样。
张西拉我的手,带我到床炕。他把我当小孩一样搂着、抱着、哄着。我也随他。
他说明天一早,就得出發。此行,会直接进入潇北,风都,涂山药园。
他说潇北早晚气候温差大。
他说潇北的人都十分和善、温柔,彬彬有礼。
他说潇北有一个家,那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潇国王子,即将正式上线!
☆、颜世倾试豆石
“怎麽又找我了、又找我了!”
宛心在厨房裡焦躁不安。
“我就想好好煮东西还不行吗?派我一弱女子去,我可怎麽完事呢?”
“宛心姊先别急,我看大傻信裡说,给颜统领示范几道豆石菜,对咱吴县有好处的!颜统领一高兴,还能保护那些出走的农民。示范菜色这事,没妳去,还真是没别人了呀!”月眉姊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