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问得言简意赅,陈琸却完全能明白。
“有前两次的事儿,太皇太后已经对我们的陛下不那么满意了——”陈琸长叹一声,“老朽也曾多次规劝陛下,时机未到,陛下羽翼未丰,仍需蛰伏隐忍,可是陛下……”
“到底是年轻气盛,陛下能忍下这么多年,说来也是不易的。”
“此事便是太皇太后要给陛下一个下马威,可是偏偏陛下不肯服软,一定要御驾亲征……”
前两次的事儿,不就是延年殿前那次和泰极殿上越级封官的事儿吗?
白鸥只觉呼吸一滞。
外人看来是李遇年轻气盛,可只有他心里明白,李遇多番筹谋,无非就是要护他白鸥,一个周全。
“那……”白鸥喉间哽咽,他尽量沉声,稳住气息,“陈阁老身边人才济济,也无人可替陛下出征吗?”
“说来惭愧……”陈琸摆摆手,“老朽一介文臣,主理内政,对打仗的事儿可说是一窍不通,身边唯有一个陈邦功夫尚算可以见人,只是——”
“陈邦这个孩子,性子憨直,若是上了战场,怎会是狡诈奸猾的北夷人的对手。”
“虽说帝王乃一国之本,但到底社稷为先,老朽不能用百年江山和待城数万百姓冒这个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再次重逢预警!!!还是要早点来看的那种....
一天大概努力了十几次,才拯救了上一章,所以今天来晚了,dbq..o(╥﹏╥)o
我真的尽力了..好奇的戳下专栏吧...(戳了不如顺便点下作收、预收神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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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们见面了。
又再入夜,广明宫的寝殿内一人焦急地踱步。
今日连小姚都没端药进来催促李遇早些歇下,他在等人,一刻也坐不住。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些凉意,仿佛是在提醒着世人,天已经入秋了。
窗棂“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被风吹开了,一声玄色劲装的高挑男子轻盈一跃,翻身进窗。
李遇听见声响回头时,已经瞧见白鸥抱着手靠在窗边。
是夜,烛火微暗,相顾无言,连风都吹得很轻。
似乎还未能吹散那一夜的旖旎缱绻。
“你……”李遇喉间微颤,“好好的,干嘛有门不走……”
白鸥捎了捎鼻尖,“怕陛下不给开门。”
李遇偏过脸去,“是我传信陈琸,要你今夜入宫的。”
“陛下这话说得——”白鸥上前两步,俯身凑到李遇耳边,“像召我侍寝似的。”
他说着勾住李遇腰间的束带,不容拒绝地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跟前,伸手搂住对方后腰——
“那我侍候陛下更衣?”
“你……”李遇一手撑着白鸥的胸口在两人之间留下些最后的距离,一手抓住白鸥那只在自己腰间使坏的手,“要、要做什么……”
他的手心里传来白鸥的心跳和温度,拼命的垂下头,想要藏起自己发烫的脸,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做什么?”
“这话不是该我问陛下吗?”白鸥松开李遇,“要不是我让陈琸告诉你,我有意替你出征,你会见我吗?”
“你……”李遇抬头盯着白鸥,“骗我?”
“就允许你一次次瞒着我,联合大伙一出出地给我唱大戏——”白鸥也低头,对着李遇的目光,“就不许我试探试探你吗?”
李遇松了一口气,卸下紧绷的神经,缓缓垂下眼睑躲开白鸥的眼神,转身时轻声道:“我没有……”
“你有前科的,信用度很低。”白鸥一把拽住李遇的腕子让人回身看着自己,“别再拿你那套说辞敷衍我。”
“我是同陈琸说过,不要告诉你。”李遇轻叹一声,“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御驾亲征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回去问陈琸、陈安不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自己去?”白鸥俯身低下头,不准李遇躲避自己的眼睛,“只怕陈琸也不知道罢?”
北胤的确对殇宁臣服已久,朝中众人纸醉金迷,麻痹大意,也是有的;仅仅因为一场异常的调兵就要他们挺高警惕,谨慎应敌,的确没那么容易。
但以周氏为首的世家士族仗着祖宗庇荫,在殇宁的土地上享尽富贵荣华,他们比谁都更不希望殇宁生变。
今日他们虽不以为意,但只要北胤的动作仍在继续,他们迟早会瞧出端倪。
就同陈琸所说,周哲翎现在压着不出声,是因为不满意李遇之前的表现,想要借此给皇帝一个下马威,想要李遇服软。
但李遇为什么不肯?
陈琸说皇帝年轻气盛,但白鸥心中深知,之前两次李遇与周哲翎正面冲突,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眼前这一次,李遇不肯低头也绝不是意气用事这么简单。
他了解李遇,绝不是这样的人。
退一万步说,李遇真的忍够了不肯低头,只需要再等等,等朝中众人皆发现异常,周哲翎也不会还坐得住。
皇帝与周氏党羽,无论在朝中如何谋算博弈,在北胤人面前,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要暂时地统一战线。
周哲翎可以用此事暂时威胁李遇,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凭白鸥对李遇的了解,小皇帝的智谋心术,不可能看不到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一切。
所以李遇这么急着一定要御驾亲征,到底是为什么?
“你想要什么?”白鸥抬手扣住李遇的后脑,和对方额头相抵,他看着李遇的眼睛,“是兵权吗?”
然后他看见李遇四处躲闪的眼神突然聚焦,瞪大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虽然李遇没有说话,但白鸥已经得到了答案。
李遇看着白鸥,突然弯了个笑。
他想起白鸥以前经常糊弄自己的那句话——
鸥鸟飞在天上,什么都能看见。
他还是又被他的白鸥哥哥看穿了。
这件事他已经谋划很久了,在江南旱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那是白鸥第一次抱着图纸和他在凉亭里夜话的那晚,白鸥同他说过——
“只要荷包满,就能养得起兵;只要兵权在握——”
他此前隐忍蛰伏十年,即使早在几年前就参与政事,也一直被周哲翎束缚手脚,直到就算晚上睡个觉,都要睡在周哲翎的眼皮子底下。
归根结底,无论是被周哲翎掣肘,还是忌惮于周氏身后的世家门阀,无非是因为手上无将可遣,无兵可调。
他父皇是留下了一面令牌做他最后的护身符,可是那令牌保白鸥平安顺遂有余,甚至还能让他仗势胡闹一番;可若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令牌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氏皇族威严不再,到时大厦将倾,关乎道每一个人的利益生死,到底天下有几人愿意集结在那边令牌之下听从差遣,到底是个未知数。
也许从前他有一瞬想过,自己身披光鲜的龙袍,不问世事,可以做一世安逸的皇帝。
只有当他试图挣扎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周哲翎的桎梏,那如果他干脆放弃呢?
也许就无所谓了……
但他始终不能忘记翠珠的死,那一场噩梦萦绕在他心中十年不曾消散,他也忘不了自己至今都无力保护小姚和苏嬷嬷。
这一切让他夜夜不能成眠。
而这一切,也只有在白鸥的身边可解。
那一夜不欢而散后,他又重新需要借助药物入眠,小姚曾不解又担忧地问过他,不是已经好长时间不需要服药了吗?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哪里是不需要服药,只是这天下间唯一一味可解他心中郁结的解药不在身边了。
如果说李遇无声的依赖和热烈的爱意是白鸥中的毒,让他在无知无觉间沦陷;那白鸥对李遇而言,就是救赎他黑暗童年的唯一灵药——
他不可以失去白鸥。
江山社稷是他卸不掉的责任,他只能抗在肩上;而白鸥是他唯一的贪婪,他想护在自己并不宽阔的怀里。
而这两者,有一个同样的敌人,他不想再回避。
如果说当年他保不住翠珠还可以说是因为年幼,那现在他已经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况且他根本不敢想,如果白鸥真的有事……
侧腰的伤口,尽管白鸥每次换药都小心避开,但他还是偷偷瞥见过一眼。
只一眼,心口就被剜开两寸。
长久的沉默后,白鸥轻轻松开李遇,站直身体,“你只身赴前线,有没有想过——”
他盯着李遇的目光狡黠,“如果后院失火,要怎么办?”
“可我——”李遇缓缓上前,轻轻地靠在白鸥的胸口,“管不了这么多了。”
白鸥说过,要他攒银子养兵,可就现下殇宁全境的局面,还有几个人的荷包里有银子?
有的也都是他的对头人。
眼前的危局,是他唯一有机会迅速手握一方兵权的机会,这个诱惑太大,他不想,也不能等了。
他要为这天下负责,也要为自己的感情负责。
若说这天下在周哲翎的治下尚算可以维持表面的太平,但他李遇不可以。
天下太平,说不准儿周哲翎什么时候就会想起让他娶了周慕云,他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
他断袖断得彻底,这辈子已经不再想留后的事情,日后若能河清海晏的一天,他想过从李氏旁支过继个聪明善良的孩子养在自己和白鸥的膝下,继承他们李氏的江山。
再不济,哪怕是外姓人也可以。
只要江山不落在那些自私自利、草菅人命的世家门阀手中就是了;旁的事,便等自己去了地下,再向李氏列祖列宗负荆请罪便好。
但这一辈子,他不会再要别人给他旁的选择。
“可你是皇帝——”白鸥轻揽住李遇颤抖的双肩,“不能不管。”
“你不准说!”李遇警惕地抬头,盯着白鸥,他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出来,“我不答应!”
白鸥揉了揉李遇的头顶,“但你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白鸥哥哥!”李遇突然踮起脚尖一把搂住白鸥的脖子,死死地抱紧,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真的够了……”
“那一刀……”他泣不成声,“我都看见了……真的……足够了……”
“那你想过吗——”白鸥没有再像以往一样将人搂进怀里安慰,他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喉间哽咽,“那十几二十个人,如果围住的是你,你会怎么样?”
“你要我怎么办?”
“如果这一刀,留在你的侧腰,会是什么样子?”
“你都想过吗?”
他轻轻推开李遇,单膝触地,抱拳行了个标准的武将之礼——
“白鸥等着陛下,封我出征的圣旨。”
看着白鸥转身离开的背影,李遇焦急地小跑两步上前,伸手唤住白鸥,“那我和你一起去!”
“那如果有人要在我背后捅刀子怎么办?”白鸥回身,终于对李遇弯了个笑。
“把我的后背交给你,好不好?”他轻轻揽住李遇,浅浅地吻过他的前额,“不要让我担心。”
我们都要在自己的位子上,才能并肩作战。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鸥鸟飞在天上,什么都能看见,包括你们都看不见的明天。
“我会赢的。”
他转身离开时轻轻道。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居然有小可爱在评论区祝我七夕快乐!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七夕了诶!!!
大家七夕快乐鸭~~~评论区前二十送上小红包庆祝一下吧~(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有20个人orz...)
准备在下一章作话带我的鹅子们都出场给大家准备一个七夕节小彩蛋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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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他干嘛呢...
那夜别后,白鸥照例出宫回到陈琸府上,每次陈琸派人传信进宫与李遇商讨待城相关事宜,他都旁敲侧击打听白鸥的消息,可是——
白鸥一个字都没有给他留下。
白鸥在走前说过,会等着他的圣旨,他心里明白,圣旨下前,白鸥都不会再搭理他,因为——
他的白鸥哥哥生气了。
他不怪白鸥,易地而处,若是白鸥为了自己只身犯险,却从头到尾把自己蒙在鼓里,他只怕会疯。
但理解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对待感情,李遇细腻敏锐远胜白鸥的迟钝,但到底谁不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
青涩、笨拙又小心翼翼,恨不能刨开一颗心,连带自己的全世界双手奉上。
“陛下,药也服过了,歇下罢。”小姚已经是第三次进殿催促了,“明日太皇太后寿宴,虽然北胤使节未到,但也少不得那番繁文缛节,还有阖宫夜宴,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明日奴才不能陪在您身边,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