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觉得丢脸。和低位面的家伙打成平手。”
阿宴拿起啤酒又灌了一口,像真正的青葱少年一样,侧头看向一边,脸上带着一丝隐忍又羞涩的表情,不肯让程解意看到他丢脸的样子。
……总之就是不让程解意碰到他的脖子。
程解意没有安慰阿宴,而是十分认真地问。
“我查了资料,能在我身上留下造梦者系统也无法识别的印记的人,可能来自更高位面。”
“你和他正面对战过,那么感觉呢?”
阿宴则把喝空的啤酒瓶在手中捏成小块,随后把那小小的铁片投掷到室内垃圾桶里。
“没什么感觉,比造梦者位面还要高纬度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我想,是存在的……啊!”
程解意突然嘶了一声,像是受伤一样低头捏着自己的指尖。
“怎么了?”
阿宴立刻探头去看,他弓下身来,恰好露出了自己的后颈。
程解意便看到了那道赤红的伤疤,和帝释天后颈上一闪而过的伤疤一模一样。
程解意松开自己完全没有受伤的手,试图抚上阿宴后颈的伤疤。
“不知道这个动作是很亲密的吗?”阿宴不动,只眼睛微抬看着程解意,“后颈神经交错,还是要害之一,什么人才可以摸别人的后颈?”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程解意的指尖微微一颤,“对不起。”
“不用道歉,”阿宴抬手搂住程解意的腰,将自己的后颈递到程解意眼前,“如果是你,怎样都行。”
程解意微微一愣,他的腰上一片温热,阿宴的手臂和手掌紧紧锢着他的腰,那炽热的温度透过制服,揉在了皮肤里。
之前那位叫阿纳非的同学只是试探着想触碰程解意,便被他反应极大的退开,但阿宴这样粘在他身上的姿势,程解意却没有半点不适。
程解意指尖轻抚那道深色的伤疤,雪白的指尖掠过深红的伤疤,就像新雪落在红河之中。
阿宴忍不住笑了笑,温热的鼻息喷在程解意的脖颈上,他像是怕痒一样微微缩起脖子。
等到程解意把手收起来,阿宴便直起身,也要去看程解意的后颈。
程解意知道阿宴是不许别人白占“便宜”的,就说着“好好好”,让阿宴也看。
只是阿宴没有伸手,过了好一会,程解意有些疑惑时,便觉一点像是羽毛般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程解意知道那是什么。
阿宴在他的后颈上落下一个吻。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发过一个誓,如果有人摸过我后颈的伤疤,那个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恋人。”
阿宴直起身,蓝色的眼眸里像满溢星光的海洋,蕴含了无限眷恋与深情。
程解意也像溺毙在那蓝色的海洋里,他的嘴唇微微颤动。
“这句话是刚刚才想到的吧?”= =
“有时候语言也要艺术加工一下才好听嘛。”^_^
阿宴笑吟吟地抬手握着程解意的肩,对他眨眨眼,看起来轻松又自在。
“我认真的,到底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同意的话我就去找老丈人提亲。”
程解意原本想要说“不要闹”,但不知为什么在看着阿宴的脸时,这句话却难以开口。
“我看你的伤疤,是因为我有一个任务对象,他的后颈上也有一道和你一模一样的伤。”
程解意撇过头,清咳两声,不再与阿宴的眼睛对视。
“是吗?巧合吧?”阿宴抬手摸着自己的后颈,“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这道伤疤哪来的?”
程解意点点头。
“是被砍的,”阿宴一字一句道,“一打照面,二话不说就踩着我的背,就这么凌空挥着镰刀割了下来。”
“你的任务对象,也经历过这种事吗?”
程解意听着阿宴的话,脑子突然嗡嗡作响,就像有人将他浸入了一条血河里,眼前登时猩红一片,温热赤腥的液体溅在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会砍阿宴?
愤怒?不,只是因为有异类闯入。
因此他才要,才要……
程解意抬手摸了摸脸颊,上边没有什么猩红的血迹,他脸颊上的皮肤却骤然变得热起来。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生气,”阿宴一脸笑嘻嘻,“毕竟一开始就图谋不轨的人是我。”
什么“图谋不轨”?
程解意的看着阿宴的笑脸,突然眼前一黑,就这么重重倒了下去。
阿宴眼疾手快地抱住程解意,他抬手抚上程解意的额头,已是滚烫一片。
“……不应该说这个。”
阿宴将浑身是汗的程解意打横抱起,往自己房间里的浴室带去。
少年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花洒打开,浴缸里的热水放满,阿宴以老丈人仿佛就站在门外看着的绝大毅力,替这新雪般的少年洗身,浸泡十分钟,随后再抱起来擦干,换上柔软的睡衣。
等把程解意送到床上,阿宴便姿势有些不对地走入浴室里洗澡。
过了好一会阿宴才带着一身凉意回到床上,搂着程解意。
程解意的体温像是开始下降,再也不像之前一样滚烫。
阿宴低头又亲了亲少年的脸颊。
程解意睡着的时候,也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下意识地缩到阿宴怀里,像猫一样用软乎乎的脸颊蹭着阿宴的脖颈。
“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这么乖。”
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阿宴不知道自己是赚了,还是赔本。程解意睡在他怀里,他很高兴,但程解意这样蹭来蹭去,他又不会念什么佛经,全靠绝大毅力忍着。
想起身,舍不得。
躺着,鸡/儿/梆硬。
全然不知道阿宴如何天人交战的程解意,正在梦乡里。
按照惯例,那座宫殿和那个人也会出现吧。
程解意一睁开眼,就又站在那座雪白的宫殿里。
那个美如神灵的金发青年却不在他身边。
程解意踩着宫殿内那条长长的水道,沿着水流的方向向外走去。
水道里的水很凉,程解意蜷着脚趾,水流自他脚下穿过,他觉得有些痒,又觉得有些有趣,就像孩子一样,在这水道上反反复复地跑来跑去,不时发出轻笑。
倒是比之前他每次在梦中醒来时,这具身体不是不动,就是不说话,不然就是发呆时要有趣得多。
程解意还没玩够,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就看到那美丽的金发青年正站在他身后,脸上满是笑意。
“在准备下界前终于恢复到了幼童的样子。”
“还要玩吗?”
金发青年蹲下身,朝程解意伸出手来,程解意看着那只骨肉匀停的手,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但程解意却并没有要上去,而是憋着嘴一脸坏笑,一用力就要把金发青年扯到水里!
……没扯动。
不过金发青年实在过于宠溺他,看出程解意的意图后,就这么抬脚落在水中,带着程解意又玩了一段路。
“还要玩吗?”金发青年又问了一次。
程解意这下摇摇头,像是累了。
金发青年便单手抱起程解意,像抱起一只小猫一样,往宫殿外走去。
宫殿外原本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今天却变了模样。
云海之上出现了许多阶梯,这些阶梯有的向下,有的向上蜿蜒盘旋,无论这些阶梯通向何方,在那阶梯的末端都有一颗小小的如宝石般的星球。
“星……星……”
程解意发声有些困难,他指着那些在空中和云海下方流转的星球,脸上满是新奇。
“那些都是你的。”
金发青年抱着程解意走在云端,指着这漫天的星星。
在程解意的视野里,那些糖果般漂亮的星球上还能看到人,动物,亦或其他物种生存的样子。
“小小的。”
程解意看了看,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但少年纤白的手却被人十指交握抓住。
金发青年像是教训不乖的小猫一样,张口轻轻咬了咬程解意粉白的手指头。
“您现在可没有力量,也不能使用力量。”
“在您找到所有失去的情感之前,还请您等一等。”
“明天就是您下界的日子,我确实夹杂了私心……复现了……造梦者……”
……
金发青年明明在说话,程解意越到后边却越是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程解意非常努力地去听,朝那金发青年越凑越近,最后噗叽一下软软的嘴唇亲到了金发青年的唇上。
金发青年还是第一次惊得人都僵硬了,随后便立刻反客为主,揉着程解意的后脑勺,重重地碾着少年的唇瓣。
“唉,我实在担心您。”
金发青年看着程解意湿润饱满的红唇。
“要是见谁都亲可怎么办?”
-
程解意从睡梦中醒来时,气得差点蹦起来。
他才不会谁都亲,他只会……只会……
程解意睁开眼,身体却猛地一僵。
他的唇下一片热软的触感,鼻尖满是好闻的气味,他枕在谁的肩膀上,然后脸贴着脸,极其亲密。
……是阿宴,他好像正在亲阿宴的嘴。
程解意一个小猫就床打滚,一下就翻到了床边。惊慌失措的程解意看向四周,黑白两色简约的装饰,显然这里是阿宴的房间。
程解意还隐约记得自己突然倒下的事,程解意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感谢阿宴帮他换好衣服,但是为什么会和阿宴在一张床上睡?
程解意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梦境与现实交错,就像梦中那个金发青年唇上的热意一直流转到了这里。
程解意转头就想出去,却被人从后拉住手腕,重新拖回了床上。
高大矫健的阿宴附身在程解意上方,那双蓝色的剔透眼里没有半点睡意。
“占了便宜就要跑吗?原来解意是这种人。”
阿宴显然早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欠,伸手刮了刮的程解意的鼻子。
“干嘛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我可是守了你一夜,到天明你退烧了才眯了一会。结果一睁眼,解意就做出这种事……”
阿宴憋着嘴,拿出了好久未见的茶艺精修——倒打一耙。
“谢谢,”程解意知道前因后果后,果然十分抱歉,“我就是睡迷糊了……”
“昨天摸了我的脖子,今天又亲我,睡迷糊这种说法可真万能啊。”
阿宴显然不接受,程解意这么一听也确实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人。
“要是真的有心补偿,就和我谈恋爱吧?”阿宴笑嘻嘻地说。
程解意却愣了许久,最后才缓缓说道。
“我,我可能不太清楚怎么谈恋爱,我做了那么多任务,我对他们……”
程解意咬着唇,在阿宴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阿宴听完之后,就像头上戴了十顶绿帽,连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听着解意,我以前也和你说过,”阿宴摁着程解意的肩,“那些任务里的人,大多受控于造梦者的吸引力法则,他们也许只是喜欢你的脸,身材,说的话……但不一定真的喜欢你。你要分清任务和现实。”
程解意听着,觉着过往的任务对象不只是受控于吸引力法则,他已经验证过许多次了,即使是低位面的人,他们情感也不是假的。
“那你要我和谈恋爱,是喜欢我什么?”程解意灵魂发问。
“就是都喜欢啊,脸,身材,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看人的视线……”
阿宴说着说着,就看到程解意的眉毛慢慢挑高。
“那你的喜欢和他们不是一样的吗?”
“……是吗?”阿宴轻咳一声,“可能我们对于感情的理解有异曲同工之处。”
程解意看着阿宴难得吃瘪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我之前的任务,也和任务对象说了关于喜欢的事,也明白除了好感,也应该有欲念……”
不等程解意说完,阿宴就撩开自己的上衣,一副任君品鉴的样子。
“那不就只能脱了。”
程解意看着阿宴完美的腹肌与胸肌,他其实已经看过阿宴的身体许多次。阿宴每次洗完澡就喜欢裸着上身出来,氤氲的水气,水珠沿着他宽阔挺拔的背部一路向下延伸到裤腰上。
那时候程解意像个直男一样没看出什么,现在不知道是那些任务的影响,还是晚上做的光怪陆离的梦,还有一觉醒来的冲击,程解意居然……居然看得脸颊有些发热。
“我,我想去刷牙!”
程解意还是一个小猫打滚,直接跳到床边,这一次没人阻拦,他顺利地回到自己的房里。
阿宴则坐在床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摇动的房门。
“也许……能赶在那之前……结束吧。”
阿宴正要跟着起身,却看到自己的右手腕突然齐根断裂,就像一块坏掉的石膏一样,落在床上。
断裂的手腕上没有血,只有一些细碎的砂砾状的东西自阿宴的手腕裂口处徐徐落下。
阿宴看了一眼房门,随后面不改色地捡起自己的手腕重新接了回去。
看起来和原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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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解意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完毕后,觉得混沌的精神终于恢复了。
恢复之后,昨天的事与晚上的梦便开始重新梳理。
阿宴后颈的伤疤,他怎么好像也有点印象,但只是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