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解意正想兑换道具,让自己能够看清战局,但只听一声悠长剑鸣,便见月江涟手中斩雪剑泛起银色微光,山楼夜神色一凛,知道月江涟动了杀心,但依然不退,挥着长/枪如离弦之箭冲了上去!
山楼夜居于南部炎火神木,那里终年如夏,难见长夜,生在神木上的人个个体态轻盈,善弄炎火,过往的商人旅客在那客居,时常见到那美人自葱郁的茂林中巧笑抬眸,谁不说一声红衣如火,美人如焰。
只是他们不只生得好,性格也极为爆裂。
月江涟以为山楼夜会避斩雪锋芒,他偏不!要他害怕退下,还不如立时死了好!
山楼夜长/枪撩起赤红的火焰,月江涟见山楼夜这样不管不顾冲上来,也不介意真在今日杀了这莽汉。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江涟听到珠帘被人轻轻撩起的声音。
珍珠与玉石编织的珠帘,被人一碰便发出悦耳的轻响。
怎么出来了,若是伤了他……
月江涟微皱眉要收剑侧身,山楼夜便弯唇一笑,那原本要袭向月江涟的长/枪凌空一甩,朝那珠帘而去!
“我倒要看看,你大发慈悲留下的傀儡是什么模样!”
月江涟这时再出剑,到底比山楼夜慢了。虽然制止了那长/枪威势,但枪尖上缠绕的赤红火焰如同红色的长鞭,去势汹汹地将那垂挂了金銮殿半壁的钛白色珠帘自半空中削落,无数玉石与珍珠被这烈焰融化,便自半空中哗哗落下了一场镶金嵌玉的融雨。
那一阵热烫的“雨滴”落在少年身前,向阶梯下倾泻着银白流丽的河,他像是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坐回了那张龙椅上。
山楼夜自半空而落,在程解意面前三步远的地方落下。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那穿着银白金桂长衫的少年,一时竟连呼吸也屏住了。
山楼夜的眼睛从程解意的脸上缓缓移动,头发,皮肤,手指,脚尖,每一寸都仿佛要刻印在脑中一般。他就像沉浸于一场幻梦,如果不是身后那破空而来的剑鸣,山楼夜恐怕还在梦中难醒。
山楼夜头也不回地用长/枪挡住月江涟的剑,对着程解意轻声说道。
“你当月江涟是为你好,才让你登基?”
“不过是因为我与月江涟还有万秋声谁坐这个位子,谁也不服谁。”
“你在这位子上一天,月江涟就有多一天时间空出手来对我和万秋声动手。”
“可等我和万秋声不行了,你的用处也就到了尽头。”
山楼夜的手臂紧紧撑着那杆长/枪,月江涟的力道越来越大,显然是想要把他连人带枪一并砍了。
山楼夜却依然笑着,朝程解意伸出沾满了血迹与烟火燎痕的手。
“你若愿与我同去,我必不会同那满腹诡谲脏臭的家伙一样,伤你分毫。”
山楼夜刚说完,便立刻回身挥舞长/枪抵抗月江涟的攻势。
可是一道细弱悦耳的声音自山楼夜身后缓缓响起。
那少年的声音就像饮过鲛人泪般泠泠动听,山楼夜心中一阵激荡,却听到少年说。
“我……不跟你走。”
这话一出,本就性格暴烈的山楼夜更是怒火攻心,那火焰之威一下将月江涟笼在了火牢之中。但月江涟浑然不惧,他剑尖所指之处便瞬间冰封,这火牢过不了多久便会化为一条冰柱。
“你没听到王上说了什么吗?”
月江涟看着那莽夫,口吻傲慢得令山楼夜想剁碎他的脑袋。
“他不愿与你走。”
山楼夜转头看向程解意,少年郎抓着自己的衣袖,脸上虽然没有蔓上恐惧,依然死死守着天家的尊驾,但想来……这小小年纪的少年还是害怕的。
一天之内突然被人强行送上王位,又见着刀枪无眼,不敢来也是……
山楼夜虽然知晓道理,但心中那涌动的火气无论如何也下不来。
山楼夜随手往程解意面前一甩,一只由火焰形成的凤鸟便落在龙椅上,伴在程解意身侧。
“我走了。”
山楼夜恨恨道,但直到他出了宫门,那曼妙美丽不似凡人的小王子也没有追出来。
山楼夜生气地把头盔脱了,露出那头火焰般耀目的红色长发与艳丽绝伦的面容。
很少有男子生得如山楼夜般艳光四射,即便用艳光四射这个词来形容,也仍是难以概括他那咄咄逼人的容貌万一。
山楼夜也讨厌有人用“艳光”“艳色”“殊丽无边”一类的词来形容他的样貌,他更喜欢“俊朗”“伟岸”“大丈夫”这样的词语。
只是总有不长眼的人会这样喊他。
“仙子!牡、牡丹仙子!”
就如现在城门外跪在地上的一个京都人,居然在看到山楼夜的脸时,失声喊道。
哪怕他满脸倾慕与兴奋的潮红,山楼夜也只会收起刀落削掉他的脑袋。
“什么毛病!”
山楼夜一脚把人踹开,身后便有甲士上前处理。
“那个无知小儿!什么时候被吃了也不知道!若是乖乖与我出来……”
山楼夜低声絮语,踩着一地红血暂返城中休憩之处。
不过他已将魂鸟留在那少年郎身边,这样若是月江涟心有不轨,也办不了什么。
是了!
山楼夜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一挥手,一拳便打到了道旁的先王石像上,那座宏伟的石像瞬间便化为石块轰然倒塌。
“忘了问他叫什么……”
如艳阳玫瑰般的红发美人站在道路中央,一时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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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我……不跟他走。”
程解意看着早已挣脱火牢,站在他身前的月江涟呐呐道。
那个赤甲将军虽然说了那么多话,可是一没脱下头盔,二没自我介绍。
程解意对他一无所知。
这话不知哪里取悦了月江涟,那俊雅清冷的男子便对着程解意清风朗月般笑了起来。
“不知道也无妨,以后也不必知晓。”
月江涟看着程解意身侧的那只火凤魂鸟,直接伸手去掐,可那到底是山楼夜的魂鸟,便是月江涟也一时奈何不得。
月江涟修长如玉的手指被那火焰烧灼,瞬间变得焦黑一片。
“你的手!”
程解意下意识地对着月江涟焦黑的手吹了吹,那点凉风管得了什么用,但月江涟却觉得这风儿吹到了心里。
“一会就好了。”
月江涟看着坐在金色的龙椅上,显得小小一团的新王,另一只手轻抚过少年几乎及地的黑发。这头发没人养护竟也能生得这样好,今后万不可如此。
该用月泉水洗濯,涂抹甜香的油膏,待干爽之后便挽起梳个松散的发辫,在发尾编入金色的细铃穗子就好。
月江涟想着要如何安置这位新王,便见程解意怯怯地抬起头。
“那么,和那个将军说的一样,你只是要我当挡箭牌吗?”
月江涟沉默了一会,便抬手轻轻拦住少年瘦弱的肩膀。
“若是您真想当王,前路便是荆棘火海,如此……您也要前行吗?”
程解意轻轻点点头,当然要的。
“……那么您可知,如今占领王城的三位将军是谁?”
月江涟一点一点地与程解意说着现今的局势,那只魂鸟见着月江涟对程解意动手动脚,便直接张嘴叼住了月江涟放在程解意身后的手臂。
可惜,便是烧成炭,他也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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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黄鹂愁雨。
容貌清丽身段纤瘦的妙龄少女正手捧香炉,澡豆,香膏,轻软的长衫,还有刚做好的茶冻往这座楼阁的最高处走去。
“东西放在外边。”
澡房外的侍女朝刚上楼来的少女们点点头,等她们将东西全都放在澡房的隔间里时,侍女也朝澡房微微躬身,才退了出去。
澡房里,银甲将军万秋声正在脱下身上的铠甲,准备沐浴。
他微侧头,像是在与等在窗外的侍卫说话。
“……不知道刚才登基的是月江涟还是山楼夜。”
“还是山楼夜更好,月江涟……说话总是不算话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美人(3)
澡房里的水声终于停了下来, 门外已经无人,于是万秋声就这么赤着高大矫健的身躯走到了隔间里。
与月江涟那冰雪雕就般的雪肤不同,万秋声的肤色是玉石般温润的白。
他抬手把湿漉漉的水蓝长发往后一梳,露出了那张慵懒华贵的面容。
万秋声是住在西方笙歌长乐山的乐民, 那的人们传说是极乐甘露在天上落地所化, 个个温润如玉, 清丽无双。
远远看去, 那形貌昳丽的美人坐卧山间抚筝弄弦的模样,仿佛天上仙宫才能看到的美景。
国中的商人们却不太喜欢去笙歌长乐,虽然那里的玉石极美,但他们还是有些害怕。到了那里, 除了采玉,怎能不看那些玉人。
只是一旦看了他们,听了他们手中流泻的歌谣, 便会缓缓闭目倒地,就此在那玉石矿中沉沉睡去。
永享笙歌长乐。
当然, 这不过是民间传说, 乐民们只是喜爱弹奏乐器,至于能与他们永享极乐的, 唯有心爱之人。
万秋声把长发擦拭半干, 便穿上了摆在隔间里的轻衫,便踩着干爽的木质地板, 端起一旁的茶冻走到了长廊外摆放的蒲团与小几上坐下。
万秋声总是很困,刚才光是洗澡就已经睡了两回。
真难为他居然起兵造反,一路打到王城。要不是真过不下去了, 谁会干这麻烦事。
万秋声想起早前王还健在时, 居然下令要他们精选出三千姿容曼丽的乐民前往王城祭天。
祭天, 便是人牲。
万秋声听着王城来使的话后,当场便杀了使者,随后起兵造反。
这世上还是有比睡眠更重要的事,比如把愚徒全都杀了。
而那位王不仅蠢,还丑。
简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万秋声造反得很顺利,路上的城池在看到他的旗帜时就立刻开城门投降,偶有顽抗的,在听到乐民们弹奏的乐曲时,也都乖乖成了傀儡。
万秋声在岔路口遇到了山楼夜和月江涟。
暴躁老哥,有病变态。
万秋声只看了一眼,便给山楼夜和月江涟定了性。
因为谁也不想损耗自己的兵力,他们只好“结伴”上路,前路便有更多王属军正等着他们。
之后便是战火缭天,他们这三人出征时还是青葱少年,七百年过去也成了矫健的青年。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也没什么合胃口的漂亮美人可以看看。”
万秋声拿起提神的茶冻吃了好几口,直冰得他头疼。
慵懒的水色美人垂手靠在栏杆边,路上有经过黄鹂愁雨的路人远远望见那人的模样,便痴痴地站在原地,难以动弹。
“说起来,这里为什么要叫黄鹂愁雨?名字真奇怪。”
万秋声仰头看着屋檐,便见天色突然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遮盖了整块天空,王城已经将近百年没有下雨,现在这哗哗落下的急雨,倒像是庆贺新王登基一般。
等雨滴落在黄鹂愁雨的屋檐上时,万秋声才算明白为什么这栋小楼要叫这个名字。
屋檐有厚薄之分,这的屋檐有的做的薄一些,有的做的厚一些,雨滴落在屋檐上,便响起错落有致的响声,旁人听起来也许会觉得悦耳,但对万秋声来说……难听死了。
万秋声看向长廊一侧,手指敲了敲栏杆,便有清丽的侍女捧着琵琶上来,恭敬地递到万秋声面前。
万秋声看了一眼那奉上琵琶还未退下的侍女,侍女便恭敬道。
“三日后需入宫觐见新王。”
“知道了。”
万秋声一摆手,待侍女下去后,便拨弄起琵琶来。
这乐声一出,那些守在外间的侍女与仆从们便像被抚慰了身心一般,微阖眼细细聆听起来。
要说笙歌长乐乐器弹奏得最好的人,便唯有他们的主君万秋声。
楼外的行人不都即使冒雨,也要站在附近听曲吗?
山楼夜刚沐浴换好衣裳,便在这漫天雨幕中隐隐听到了一点琵琶声。他皱起眉,当即骂了一声。
“骚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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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解意经过那么多世界,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侍奉。
即使程解意沐浴说了要自己洗,但月江涟还是等在外间。浴池中的水像是被人操控一般,水柱自池面升起,巨细无遗地给程解意洗身。
直到程解意的皮肤都被洗上了嫩粉色,程解意才被那些水流轻轻送到岸上。
程解意轻轻擦拭着身上的肌肤,然后就想不擦那些香膏什么的东西,就穿上衣服。
月江涟却像是能看到程解意在做什么,清雅的声音缓缓响起。
“还请您注意养护肌肤。明语王子。”
程解意悠悠叹了口气,只好拿起香膏自己随手涂抹。
明语是程解意随口告诉月江涟的名字,他的名字并没有登在族谱上。
但也没什么奇怪,这个世界的大多数王子王女,在还没到二十五岁时,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登在族谱。
因此“明语王子”也只是其中一员。
因为程解意的恳求,原本要斩杀的王子王女也没有死去,而是继续留在王宫一角。
他们在见到程解意时,程解意用道具施加了暗示,他就成为了这些王子王女中的一员,明语王子。
等身份认证完毕后,月江涟便带着程解意去沐浴,刚才山楼夜的火焰烧化了珠帘,让程解意的衣衫都沾了一点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