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躲着的这块地方非常隐蔽,周围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林淮云也把口罩拉了下来,明明被追了一路,他的声音里依然含着笑意,“今天太不小心了,居然被粉丝发现了。”
乔映喘匀了气,直起身,“可是你看起来很高兴,林哥。”
林淮云看着他,眼里也带上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因为是乔乔跟我一起跑出去的呀。”
乔映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估计宴席已经完全散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林哥,新年快乐。”
他说完,等了两秒,重新把口罩戴上,转身准备从另一边回去,手腕陡然被人拽住了。
林淮云从后面抱住他,声音在夜里听起来轻缓而柔和,“我想清楚了,乔乔,我想跟你在一起。”
乔映顿了顿,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
林淮云也看着他,目光像一汪清凉的泉水,他轻声问:“可以吗?现在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乔映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林淮云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听见006在他耳边道声恭喜:【你的四个攻略任务均已完成,支线任务也顺利完成,只要您想,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位面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乔映神色微怔,极缓慢地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006:【没错,你随时都可以回到现实世界,我们的合约完成了。】
林淮云问:“乔乔,我现在……可以吻你吗?”他的语气带了点小心翼翼。
乔映回过神抬起头,林淮云背后的夜空升上了数不清的星子,每一颗都熠熠生辉,每一颗都比不过他的双眼。
他点了下头,林淮云就凑了过去。
灼热的吐息最先触碰到肌肤,随后是一样有些柔软的东西,在他唇上轻轻地、缓缓地触碰着。
林淮云说:“乔乔,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了。”
乔映想说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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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映被送回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公寓里的大灯没有开,常佼可能已经睡了。
安德鲁趴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一双兽类独有的竖瞳在黑夜中发着幽光,听见开门的声音,从柜子上准确无误地跳到了乔映怀中。
乔映反手揉了把毛茸茸,视线在客厅内扫视了一圈,没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把安德鲁放回窝里,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在卧室的床上找到了人。
常佼躺在被子里,双眼闭得平和,好像已经睡熟了。
乔映收回视线,脱了外套大衣,揭开一边被子躺了进去。
刚躺好,他就被搂住了。
常佼把头埋在他背后,声音清晰传出来:“哥哥回来了?我还以为……哥哥今天不会回来了。”
乔映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于黑暗中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嗯,回来了。”
常佼轻声说:“哥哥新年快乐。”
乔映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探头过去,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郑重而又谨慎,和他往常表现得很不一样。
常佼微愣,又听他同样放轻了声音:“晚安,常佼,我想……明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你。”
常佼的声音里含了满满的笑意:“那我跟哥哥保证,哥哥一睁眼,就能够看见我,我一直在哥哥身边。”
【006,在我睡着之后,脱离这里吧……该回去了。】
006回答了他一个好字,乔映安心闭上眼,在常佼怀里渐渐安睡。
他的思绪像被拉扯着,坠入了一汪深沉的沼泽中,想挣扎,却愈陷愈深。
乔映勉强从混沌中获得出丝清明,费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入目是一线雪似的纯白。
他眨了眨眼,纯白的地方在扩大,搭建出了一整块纯白广阔的天花板。
随着视觉的恢复,身体其他地方的各个感官也在逐渐恢复,熟悉的机器“滴滴”声是唯一的声响,浓烈的消毒水味涌入鼻腔,而身体僵硬得像许久未曾活动的老式机器,关节处严重缺乏润滑,仿佛生了锈。
和睡前完全不一样的装潢与环境。
乔映睁着眼,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回来了。
第121章
司机从椅子上起身:“大少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乔映眼睛盯着膝盖上摊开的书,“慢走。”
见状,司机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手的前一秒想起了件至关重要的事儿,“小少爷听说您醒了,一直吵着闹着说要回国见您,老爷已经让朱秘书买了明天的……”
“尹伯。”乔映打断他的话,从外文书中抬起头来。
司机原本想说的话卡住了,干巴巴道:“老爷一向比较宠爱小少爷。”
乔映:“尹伯,麻烦你转告他,别让他来见我。”
司机还想说什么,又被乔映打断了,“我想您知道原因……我会感到恶心。”病床上的青年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语速不急不缓。
司机静默两秒,开门出去了。
乔映把外文书放到床头柜上,关了大灯,身子靠着床头缓缓下滑,缩进了被子里。
他醒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方才那人是他父亲的司机,每个周末都会依照他父亲的吩咐前来医院查看。
乔映有时候会觉得他真好笑,想演一出关心的戏码,却连亲自来医院一趟都不愿意。
乔映现在回想起一个月前,都感觉他好似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现在梦醒了。
答应他一睁眼就会出现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他兴许真做了一场虚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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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司机转告的话语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几天后,乔映被护工推着从花园回来时,在他病房的沙发上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
沙发上坐着一个青年,眉目间跟乔映有几分相似,穿一身纯白的卫衣,头发烫了卷。
护工把轮椅停在床边就退出去了。
乔映视若无物,低头做自己的事儿。
沙发上坐着的青年却急了起来,“哥哥,我听说你醒了,特意从国外飞回来看你的。”他加重了“特意”两个字的读音,以此彰显出区别。
乔映没有抬头。
青年也不恼,自顾自说了半晌。
等他说累了,乔映才抬起头,“乔茸简,尹伯没有把我的话告诉你吗?”
乔茸简话音一顿,冲着他歪了歪头,装出的担心顷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弯起嘴角,唇边显出两个标准的小酒窝,里头盛的却不是甜蜜,只有满溢而出的恶意。
“哥哥,不听爸爸的话,后果会很惨的……你也不想再骨折一次吧?”
乔茸简的视线若有似无扫了一眼乔映的右腿,讥笑讽刺的意味很足。
乔映不受他的影响,一字一句重复了遍:“乔茸简,我跟尹伯说,我每看见你一次,就恶心你一次,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乔茸简的面色有几分古怪,声音拔高:“你让我滚?”
乔映身子前倾,陡然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乔茸简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一双手却措不及防在此时掐住了他的喉咙!
乔映一点点收紧双手,骨节相互碰撞,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垂眸看着乔茸简在他手中涨红脸,呼吸困难的样子,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说:“滚出去,乔茸简。”
话毕乔映就松了手,乔茸简瞬间瘫倒在沙发上,他喘了几秒,随即落荒而逃,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乔映听到他在摔门而出前一秒骂了句疯子。
乔映不以为然,身子往后靠在轮椅上,双手微微发着抖,阵阵疼痛感涌上来,他盯着泛白的手看了几秒,突兀笑了一声。
笑声逐渐变大,在病房里回响。
他忍了乔茸简十几年,从小时候第一次被母亲带进乔家,他就一直在忍。
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被污告欺负弟弟,在家门口跪了一夜;被推下楼梯摔断腿,在病床上躺了近半年;被校园暴力,被执行家法,被骂,被打……
比方才过分很多的威胁,乔映从前都挨了下来。
现在他却不想忍了。
论打架,乔茸简分明打不过他。
笑过了,乔映垂下眼睫,从轮椅上艰难起身,躺在了床上。
他以前明明是能够挨得下来的。
……是有人把他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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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乔茸简就再没有来过,反倒是朱秘书第二天过来了一趟,给他了一块平板,让他听了半个小时的臭骂。
乔映面不改色地听完,点了点头:“谢谢朱秘书走这一趟。”
朱秘书把结束通话的平板收起来,“大少爷,在下认为,您还需多隐忍一段时间,昨天那样对小少爷未免太冲动。”
乔映轻轻“嗯”了声,把她打发走了。
不出所料,乔茸简回去之后果然告状了,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欺负完他,回去还要倒打一耙告状。
还真是父亲的掌中宝。
不过不知道他这次在国内要待多久,最好早点走人。
乔映还记得第一次见乔茸简是什么场景。
乔家的基因都很好,乔茸简小时候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就连乔映也被他骗了过去,天真的以为新弟弟是个小天使,直到后来被推到喷泉中时他才恍然醒悟。
乔茸简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容不下乔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却一直伪装着。
乔家外貌上的基因很好,人品上的基因却着实不怎么样。
乔茸简不是好人,他父亲乔震也不是好人,能看上乔震的乔映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人。
比起他们,乔映更像个外来人员。
不过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傍晚,护工推着乔映去医院后面的花园散步。
他植物人状态保持了一年,身体各项机能严重退化,醒来才一个月,还在复健,平时行动都依靠轮椅。
傍晚小花园里人不多,出来的都是些小孩儿和老人。
乔映坐在人工湖边,他的视线越过波光粼粼的湖面,落到了对岸宽阔的空地上。
有几个小孩子在那儿放风筝,空中除了如血残阳,还有几只形状不一的风筝。
晚风迎面徐徐吹过来,喧嚣的人声被模糊在了远处,近处一片静谧,秋日没有虫鸣,是个很安静的季节。
乔映在湖边坐到夕阳只剩下一小半才想回去。
他喜欢一个人待着,护工一般把他停在一个地方之后就会离开,半小时之后才会回来。
乔映看了眼手机,护工快回来了。
他闭上眼靠着轮椅感受迎面而来的风,陡然感觉有人握住了他轮椅的把柄。
乔映:“回去。”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
乔映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无动于衷站在原地。
那人绕过轮椅,在乔映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乔映能感觉到掌心的温暖与干燥。
……还有熟悉。
“乔乔。”
那人轻轻唤了他一声,声调和嗓音,还有从他嘴中出来的称呼都是极熟悉的。
乔映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对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眼眶突兀一酸,乔映眸色难掩平静,嗓音微哑:“……你迟了一个月。”
“现在我来了,乔乔。”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全部完结了!
撒花!
接下来就是番外啦!
第122章 番外1 私生子
乔映是私生子。
但很久之前,他曾以为他没有父亲。
母亲带着他住在廉价的出租屋内。
出租屋在一栋筒子楼里,和别人合租,墙壁只是一道薄木板,甚至能够听到隔壁的呼吸声,房子只有一百平米,里面住了七个人。
除他们母子俩之外,还有一对年轻情侣、一个老太太和她孙子,剩下的是个幼儿园老师。
年轻情侣看不起乔映和他母亲。
原因很简单。
他母亲是卖酒女,在筒子楼不远的一所酒吧工作,成天做着能被有钱人看上,飞上枝头的春秋大梦。
她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去工作。
乔映则不论什么时候都在家里待着,从有记忆开始,他便知道了,他没有父亲,只有一个对他视若无物的母亲。
乔映在筒子楼里住了七年。
他没有上过幼儿园,也没有读小学,成天只能待在家里,对着家徒四壁发呆。
偶尔会和另外一间房里的小孩出去玩儿。
住在他们隔壁的老太太是在乔映三岁的时候搬来的,她爱热闹,人也很热心肠,刚来就邀请独自一人乔映去她家里玩儿。
他那时候发育不好,外表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样子,和老太太的小孙子看起来差不多大。
乔映四岁的时候,她的小孙子三岁了,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
老太太给他买了小书包、铅笔盒、作业本,还有崭新的课本。
乔映看着小伙伴欢天喜地背上了漂亮的新书包,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羡慕。
老太太注意到他,回过头来问:“说起来,小乔映今年也该念幼儿园了,在哪里念啊?说不定和我们楠楠还是同学呢。”
乔映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珠剔透莹润,漂亮得很,他怯生生,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幼儿园……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