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想问班上其他同学关于这件事的细节,但班上的同学都不乐意和他说话,有些表现明显的,他一靠近对方,对方不悦的情绪就摆在脸上了。
对于这事他也很无奈。
“你什么意思!”宋塞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问,“你怀疑是我栽赃陷害你?”
柏坠微微仰头:“你怀疑我偷手机,我就不能怀疑是你陷害我吗?”
两人中间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教导主任一声吼:“干嘛啊?又要打是不是!”
宋塞瞪了柏坠一眼,不甘心的坐下。
教导主任转头对刘玖说:“刘老师,这事既然是你们内部起的矛盾,现在先不说结果如何,他们两个都受了伤,家长还是要请的……”
唐枫三人被要求写检讨书,不少于三千字,星期一升旗仪式后上台念检讨书,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次的打架斗殴事件是柏坠和宋塞两人引起的,目前他们两个重要的还是要把这事给弄清楚。
罗老师带着唐枫三人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外,偷听墙角的两个女生迈着小碎步躲回教室,等她们再过来时,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了,里面说的话她们也听不清。
“什么情况?”
“好像是打架吧,不过班长和邹函?他们两个有什么仇吗?”
“怎么没有啊,你忘了,邹函要是不来,这宋塞就是今年这学校的年级第一。”
“那也只怪他技不如人吧,这也算仇?”
“我忘了什么时候听说的了,宋塞他家经济条件好像不那么好来着,你想啊,咱们学校学费多贵啊,他要是考了第一,就不用交学费了。”
“你开什么玩笑,宋塞今天穿的那球鞋,少说也要两千。”
“算了算了,小卖部去,也看不到啥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四人,教导主任在狭窄的办公室里兜圈,抬手撸了一把他秃了的头顶。
刘玖站在另一边的窗口给宋塞的家长打电话,宋塞咬着下唇,脸色发青,不情愿都摆在了脸上,对请家长十分抗拒。刘玖打完电话回来翻电话号码的单子。
柏坠:“老师,我不用叫家长了,我爷爷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刘玖面露诧异,她作为邹函的班主任,是知道邹函家里的情况的,爸爸妈妈很早就没了,和爷爷一起长大,害怕他来到新环境自卑,刘玖还特意让宋塞带他融入一下新班级。
结果却发生了这档子事。
对于邹函的身世,刘玖是可怜他的,她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要自尊,她也没表现出过度的关照,要不是今天,她还不知道他爷爷也去世了。
刘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放柔了声音问:“家里还有其他方便过来的亲戚吗?”
柏坠抿嘴顿了会,摇了摇头,他家里那些亲戚过来,柏坠毫不怀疑他们是过来添乱的。
邹函的妈妈是个孤儿,那边也没有亲戚,在他妈还活着时,他家就一直受欺负,他爸因为工作不定时回家,想保护他们母子,却也无从下手。
既然是这样,也没办法了。刘玖放下手机,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开来。
宋塞的妈妈来的很快,他妈是一个黑瘦的女人,脸上的皱纹很多,有点显老,稀疏的头发扎在脑后,她进了校门没找到教室,先是给刘玖打了个电话,刘玖过去把她接了过来。
黑瘦的女人一路上都在问刘玖她家儿子是不是惹事了,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刘玖让她别着急,等到了办公室再说。
一进办公室的门,黑瘦女人就快步的走到宋塞面前,“儿子,有没有什么事啊?你这嘴是怎么了,让妈妈看看。”
宋塞脸色难看的后退了一步,用手抵住女人的肩膀,防止她再靠近过来,他说:“妈,我没事,你别问了。”
“宋塞妈妈,他的伤口已经做过处理了,我们这次找你来呢,也是想说说这件事。”刘玖说。
宋塞妈妈满脸着急:“老师,我们家宋塞是不是闯祸了?”
她脸上浮着一层汗,碎花衬衫的袖子带着水汽,显然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
“嗯……”刘玖看了眼教导主任,说,“也不是,你听我们说啊,别着急……”
她将来龙去脉说给她听,然后说:“这事儿不小,所以我们还是要通知一下家长,同学和同学之间有摩擦是难免的,但是上升到打架就有点严重了,其中具体情况我们也还在了解,宋塞同学想为朋友出力是好的,只是他用的方法不对,咱们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是不是?”
因为柏坠这边没有家长,这事主要的起因也在于宋塞身上,所以刘玖解释时,立场也稍微的偏向了柏坠。
“哎呦。”宋塞妈妈皱着一张脸,不好意思的对着柏坠鞠躬,“实在抱歉,这位同学,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你看这样,你的医药费我出好不好?”
柏坠被她那一鞠躬吓得退了两步,他摸了摸鼻尖,抬眼瞥了一眼宋塞。宋塞偏着头不看他妈,咬肌鼓动,隐隐透着愤怒。
他们是性格完全不像,宋塞妈妈的态度还让他挺意外的,他摆了摆手:“医药费就不用了。”
在刘玖的调解下,两方人员很快达成了和解,宋塞妈妈频频看向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钟,刘玖注意到,说:“宋塞妈妈,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
宋塞妈妈再三确定没事了,才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刘玖道:“你们两个也先去休息吧,好好的周六,偏偏要给我整事。”
早就黑脸的宋塞听到这话,转头就走了。
柏坠磨蹭了下,他道:“老师,晚上……”
刘玖:“放心好了,这事我会查明白的。”
柏坠提了一句:“我觉得,还是不要直接在班上问他们吧,毕竟我……我在班上人缘也不好。”
他局促的笑了笑,刘玖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点头应下了。
柏坠出门,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五点钟左右,学生陆续归校,六点半才开始上晚自习,两个女生打闹着从走廊经过,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在路过办公室时,其中一个女生拉住了另一个女生。
“哎,你看那里面。”
“怎么那么多人啊,他们在干嘛?”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打开,三三两两的同学走出来,里面仅剩下几个人。
女生拉住其中一个男生:“老师叫你们干嘛呀?”
男生:“不知道,就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点名让他们几个留下。”
有人叫着男生的名字,他应了声:“不和你们说了啊,我还得去洗澡呢。”
空气中弥漫着八卦的芬香,两个女生趴在窗口看了会,被刘玖发现,给赶走了。
六点半,晚自习铃声准时响起,柏坠早早的坐在了教室里,学生从外面涌了进来,教室一下热闹起来。
窗口,一个高个子的平头脸挤在防盗窗上,在教室里左看右看,苦恼的摸了摸头。
“哎,同学同学。”他叫了两声经过窗口的一个同学,问,“郝阁回来了没有啊?”
“回来了呀,好像还在宿舍吧。”
“哦,谢谢啊。”唐枫咧嘴露出大白牙,转身去宿舍。
柏坠面前摆着一本笔记本,在外人看来他摊开的是空白一页,实际上柏坠看的是办公室的情况。
刘玖坐在办公座位上,在她对面站了六个同学,四个女同学,两个男同学。
柏坠坐的端正,看的入神。
邹函也紧张兮兮的,这是他长这么大,闹的最大的一次事,但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慌张无措。
刘玖:“你们那天在教室里干什么?说实话啊,不说实话一律算作有嫌疑。”
四个女生对视一眼,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道:“老师,我们就坐在她位置周围聊天,我们四个可以互相作证的。”
“对啊,我们除了上厕所,哪都没去。”
刘玖看向两个男生,食指摩擦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们呢,去教室干嘛的?”
“我是去拿手机的,想去小卖部买东西吃,身上没带现金,就上去了一下。”
“我上去喝水,没两分钟就下来了,她们应该也看得到我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接近过郝阁和邹……同学的位置。”
他想了想,没想起邹函的名字。
女生中有人说:“哦对了,那天宋塞好像也是上去过的,上去喝了水还逗留了一下,不过我没注意到他干什么去了。”
“我也没注意到。”
“我也是。”
当嫌疑要落在自己身上时,她们也顾不上什么情谊了,她们和班长本就只是点头之交。
刘玖:“你们之前怎么不说?”
女生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和我又没关系,我干嘛要说。”
406宿舍,离上课铃声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唐枫敲了敲门,没人来开门,他撅起屁股趴在窗户口的缝隙往里面瞅了瞅。
宿舍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唐枫嘴凑进窗户:“郝阁,你在不在?”
没有人应他,但里面有水声和哼歌声,他又叫了两声,“郝阁--郝阁--”
水声停了,一个黑影从后面冒出了个头,“谁啊!”
“是我,疯子。”唐枫应道。
郝阁身上泡沫都没冲干净,用毛巾挡住重点部位,打开了门,把头冒出去,左右看了没人,才放心的把唐枫放进来。
“你来找我干啥?等我下,我先去冲一下。”他又急匆匆的进了浴室。
唐枫拉过一条凳子坐下,舒展了一下一双大长腿。宿管大爷从这层楼路过,他慌里慌张的躲进桌子底下,等大爷走了才爬出来。
郝阁洗完澡,光溜溜的跑出来穿衣服,一边问道:“你们的罗王不是要抓你们学习吗?你怎么还逃课。”
被抓住最少得去操场跑十圈,忘了还有这回事,唐枫:“……操了,我忘了。”
郝阁穿好衣服,拉了条凳子坐他对面:“你找我干嘛呢?”
唐枫表情纠结:“你们班那个,叫邹函的,是不是偷你手机了?”
“你怎么知道?”郝阁问,又觉得这话有歧义,他解释道,“他偷没偷不知道,我手机反正是在他抽屉里找到的。”
唐枫:“你兄弟宋塞告诉我的,你是没看到今天那场景,他打起人来是真的狠。”
郝阁皱眉:“他打人?打谁了?”
“邹函啊。”唐风说,“他说邹函偷了你手机,要给他点教训,邹函嘴硬,死活不承认,然后宋塞就动手了。”
郝阁听了他的话,觉着不对劲,这事不是上次就说清楚了吗?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宋塞对人向来温和,怎么可能打人。
“你亲眼看见的?”
“不止亲眼看见,我还拉架了呢,那邹函也不是软包子,和宋塞对干起来了……但是,我总觉得宋塞……”唐枫犹豫了下,“他好像不是那个样,我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反正就是奇怪,我和他也不熟,要不是你我都不会认识他……先不说他了,等会你们班主任可能会把你叫办公室里去,你做好准备啊。”
……
“班长、邹函,老师让你们去一下办公室。”
这一声叫唤打破了教室的平静,柏坠关上笔记本,塞进抽屉里,从座位上站起来,宋塞同步和他站起来,两人在中间的过道卡住。
对视的眼神似有烈火在燃烧,柏坠后退一步,偏了偏头,让他先走。
两人进到办公室,郝阁也在里面,和另外六个同学站在一块。
办公室只有刘玖一个老师,她手里拿着笔,两腮微动,目光在柏坠和宋塞身上游离,旁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宋塞。”刘玖开口了,“以前你还在读初中时,我就听说过你,品学兼优,我现在问你,你那天体育课,有没有来过教室?”
宋塞看到那四个女生,就知道刘玖心里有答案了,他稳了稳心神:“我上来喝过水。”
刘玖双手交叉,抵着下巴:“那之前为什么你说你没上来过?”
“老师,我从来没那么说。”宋塞瞥了眼柏坠,“那些话都是他说的。”
郝阁眉心皱成川字,那天在教室,他也是听到的,宋塞说过那句话,他看着宋塞的侧脸,之前心中淡淡的违和感又升了上来。
刘玖对着那六个同学说:“你们几个先去上课吧。”
六人本还想再看会戏,但班主任发话了,他们想留也不敢留啊。
“宋塞,老师只想听你的真话,是不是你把手机放进邹函抽屉里的?”刘玖问,她也不希望是她看错了人,她让宋塞来担任班长一职,是对他很信任的。
宋塞是个脸皮薄的,被老师这么盯着问,再加上他心里虚,他脸上泛起燥意,咬牙说:“不是,我只是上去喝水了。”
单凭学生的话,即便怀疑,没有证据,刘玖那么问他,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可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刘玖心底有些失望,怀疑归怀疑,她不会硬把这顶陷害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她长呼一口气:“行了,你先回教室吧。”
“老师我……”宋塞既如释重负,又心急如焚,他觉得刘玖没有相信他。
刘玖打断他的话:“回去做作业吧。”
宋塞嘴巴动了动,还是走了。
他走后,办公室只剩下柏坠和郝阁了,郝阁的头发洗了没吹干,还在往下滴着水。
刘玖对柏坠说:“老师相信你没有偷东西,以后要有谁传这样的话,你直接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