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到了,就是此处。”庆杨带着他们穿过一片灌木丛。
一路七拐八绕,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两人高的石洞,几位宗主结伴进入洞内,弟子们留在外面。
“想不到啊,这里竟还别有洞天。”
“那弟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不知道,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宰含烟身上的魔气总做不了假。”
“说起来,当初苏折青杀人的传言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
进去的人很快出来了,星天门宗主瞥了眼宰含烟,冷声道:“带走。”
洞内噬魂珠虽不在,但场景和庆杨描述的相差无几,他们探查过,里面还有魔气的残留。
宰含烟身子一抖,抬眼眼中蓄泪,她大声道:“我是冤枉的,是他,一定是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我,各位宗主,当初苏折青显些身陨,正是因为我出手伤他的那一剑,他定然是对我怀恨在心,才想出这种阴险手段来陷害我!”
她不能就这样被带走,在场这么多修士,倘若她被带走,岂不是昭告了全天下,她再无翻身之日。
“你敢发誓吗?”庆杨问她,“你敢发誓你清清白白,那些事都并非出自你手?”
“我敢!”宰含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发誓,那些人非我所杀,我也未曾关过苏折青,未曾剥夺过庆杨的灵根,未曾……”
她话未说完,仿佛应景一般,天空骤然飘来一大片的乌云,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际,光线霎时间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拍打在众人的脸上、肩上。
庆杨狰狞一笑:“你说啊。”
宰含烟肩膀细细打颤,吞了一口口水,坚持把后半段话说完:“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如有半句虚言--”
她又顿住了。
“阿烟,你说啊!”宰晏催促了一句,他心里如同有一把火,在燃烧着他的理智,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却还是抱有侥幸的心理。
宰含烟原想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她看着正上空的乌云,她怕了,她不敢说了,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她是一个胆小的人,因为梦见苏折青杀了她,为了不让事情真正的发生,所以她先下手为强,杀了苏折青,她害怕一切超出她预料的事。
筱斓是个意外,但若非是她用本命法器压制住了筱斓,后面的事情也不会进展得那么顺利,因此她并不抗拒这个意外。
现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被摊在众人面前,像一个被戏耍的猴,为众人所围观,她甚至能想象到不久之后,茶楼里会想那时说起苏折青一样,再说起她。
宰含烟低下了头,脸颊滑落一缕青丝。
雨点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打湿了泥土,宰含烟洁白的裙摆,沾上了泥泞。
“颜宗主,这件事并未查清楚,总不能因为一人的话妄下定夺。”
“还有何不清楚,证据都已摆到了眼前,宰宗主难道还要装瞎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虽说不是苏折青杀的人,但那些人也未必是我儿所杀。”
“宰宗主这是在逼我们使用搜魂术?”
“……哼!”宰晏气得说不出话来。
蕴雨轩宗主端起茶抿了一口。
云常阁宗主无奈扶额:“两位宗主便不要在这种时候再做争吵了……”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宗主,今日有人在练武场发现了一物……”
柏坠被他们安排在了渺仙阁的一间厢房内,外头设了阵法,他出不去,也没想着要出去,系统为他随时播报任务进度。
宰含烟被关了起来,他们查出她身体内的魔修是早晚的事,不过两人共处一体已久,宰含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魔气。
柏坠此外还送了一份礼品给那些宗主们,是以前自称亲眼见到苏折青杀人的人名单,上面写有详细信息,想必过不久,他们就会寻上门去,真相自会大白。
他安心的蹲守在房内。
地牢里,蜡烛的火苗被风吹动,昏暗的空间忽明忽暗,宰含烟坐在枯草上,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霉味,她眼神涣散,双手怀抱着膝盖。
“就这么放弃了?”她耳朵里传来一道声音。
宰含烟闭了闭眼睛,嘶哑着声音道:“放弃?呵……反正无论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宰含烟不想搭话,闭嘴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既然你想放弃了,不如身体就交给我吧。”
地牢的大门被打开,强烈的光线照了进来,宰含烟抬手遮住了眼睛,许久没见阳光的眼睛被刺激出了泪水……
宰含烟跑了。
这仿佛是合计好的一般,云常阁宗主和星天门宗主刚从凡界回来,又面临了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们查了几个地方,当年所谓的“证人”,的确是被人收买,事情查到这,已经可以确定,苏折青蒙受的冤屈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早说过,杀人的不可能是大师兄!”
“呵,马后炮,当时我可没听你说过这句话。”
“怎么可能是师姐呢?师姐她明明、明明那么好。”
“这是做贼心虚吧,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的时候就跑了。”
宰含烟的这一举动,几乎是默认了柏坠和庆杨在仙门比试大会上指认她的话,虽然有人不敢相信,但事实胜过雄辩。
之前剑指苏折青的人,又把矛头对向了宰含烟,可谓是又在仙门引起了一场轰动。
“宗主,苏折青说他知道宰含烟的去向。”一名女修凑到蕴雨轩堂主耳边道。
与此同时,其他三位宗主也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们聚集开会,柏坠被人带到了碧霄堂。
宰晏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尴尬无比,先前是他的大弟子被传入魔,他可以毫不手软的对其斩草除根,而现在轮到了他的女儿,他却是想护不能护。
因着这件事,渺仙阁的声望在仙门中已大大受损,他若再表现出一点偏向宰含烟的意向,只怕会被有心人扣上一个勾结魔修的名头。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出手的。
柏坠走过长长的玉石阶梯,带他上来的弟子穿着一身白衣,是渺仙阁的修士,他在门口双手作揖。
“宗主,苏折青带到。”
内堂传来一声雄厚的声音:“进来吧。”
柏坠抬脚走了进去,四道不同方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待他说话,蕴雨轩宗主率先发问:“你说你知道宰含烟所在何处,可是真的?”
柏坠:“不错,那日我在她身上放了一张追踪符,她现在--在魔界。”
他没有必要撒谎,他们知道了具体方位,稍许动用灵力就能查到,宰含烟不仅身在魔界,还在魔界过得如鱼得水,好生快活。
她褪去了一身白衣,穿上了紫色的衣裙,夕日俏丽的脸蛋,变得十分妖冶,魔界上下,对她俯首称臣。
筱斓是魔界公主,她沉睡多年的躯体已损毁,她趁着宰含烟虚弱之时,压过了她,夺了她的身体,暂时封了她的神元。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筱斓需要一个她自己的身体。
近日无数女子被送往魔界,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山下的女子频频失踪,四大仙门管理范畴内都发生了同样的事。
魔界此行,堪称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不把他们修仙界放在眼里。
魔主向来对他的女儿疼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或许是仙门都太过温和,让他产生了统一仙界的想法,行事越发无所顾忌,筱斓不过是一个发泄口。
短短数日,宰含烟从入魔变成了勾结魔界,众人义愤填膺,但没有出头鸟,都敢怒不敢言。
围剿一个魔头容易,但攻打魔界,定然会损失惨重,魔界越发肆无忌惮。
终于,在某次蕴雨轩的一名女修被魔界掳走,蕴雨轩的宗主怒了,在商讨该如何解决这事之时,她摔杯站起,满脸冷然。
“什么是正道,我们修仙界这么多人,竟无一人敢与魔界对抗,莫不是以后我们还要仰仗魔界的鼻息生存?呵,你们不敢,好,好,平日看不起我蕴雨轩女子众多,如今大难临头,我看你们也不过是一群缩头乌龟罢了!”
众人被她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大堂之下无人敢出声,蕴雨轩堂主扫过这一张张嘴角,点头道:“你们不敢,我蕴雨轩绝不退缩。”
说完她一甩袖,抬脚就要离开,却被一道男声叫住。
“慢着。”是星天门宗主,他眉间肃然,“我星天门随你去。”
“算我一个。”
云常阁宗主道。
三大仙门的宗主发话了,底下传出附和声,宰晏坐在一旁,处境不上不下,被动的跟着众人。
四大仙门集结众宗门,日夜兼程的讨论战术,对魔界发起讨伐,魔界和修仙界本有和平条款,魔界既然敢越界,就早已做好防备,这是一场长久的战役。
魔界人头不多,个个心狠手辣,攻打了两月之久,修仙界才进入到了他的老巢。
柏坠混迹在其中,他手中提着剑,穿着一身青衣,在一众乌泱泱的人头中并不起眼。
对面魔修穿着战甲,手中拿着砍刀,老魔主坐在主位上,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尔等修士仗势欺人,对我魔界步步紧逼,好一个正道之人!”
“许久未见,魔主颠倒是非的能力又长进了。”
“呵,道貌岸然,你们自认正义,以多欺少,便是你们的正义吗?”
“若非你挑衅在先,我们又怎会对你发起战事。”
两方放话几个来回,老魔主一掌震碎了屁股下的凳子,开战的号角吹响,人群一阵混乱,各家使出法器对决,两方灵力碰撞,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烟花。
柏坠握紧了手中的剑,一边与魔修纠缠,一边左右张望,寻找宰含烟的痕迹,今日仙魔两方大战,她理应在场才是。
柏坠:“零,帮我定位一下宰含烟。”
零回答他:“还在魔界,具体位置因灵力波动,无法找到。”
柏坠飞身,一脚踹在了和他对打的魔修胸口,脚上轻点在他们肩头,一下越出了打的最凶的范围。
他踌躇两秒,扫过这处每一个角落,发现魔修甚少,且攻击方式没有之前那般凶猛。
有点不对劲。
柏坠脚下一顿,转身悄声无息的离开了战场。
在两方都在打斗的情况下,很难会有人注意到异常,都忙着对付手下的对手,魔界之所以人少,是因为修炼方法及其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爆体而亡。
他们修炼讲究快,因此强者不少。
柏坠脑海中回放着他们从进来后发生的一切,魔主和云常阁宗主、星天门宗主对话时,好几次都抑制不住脾气要爆起,硬生生的是给压下去了。
就像在拖延时间。
他不相信魔界只有那区区几个人。
魔界地形复杂,柏坠用一缕灵力在前面探路,前方忽然传来说话声,他收了灵力,藏住气息,在一座假山后隐匿身型。
声音由远到近,“……也不知前面的人能否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啊,只要孕育出魔种,我们还会怕那些虚伪的人?”
“会成功吗?”
“公主如今乃是仙魔同体,一定会成功的。”
那人声音激动起来:“魔种现世,我魔界定能统一天下。”
“那是当然,到时候只有他们给我们提鞋的份--抓紧走吧,等下还要去寻灵石……”
声音又远去了,柏坠从假山后走出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魔种?”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他顺着那两个魔修留下的气息,跟了上去。
有两个魔修带路,柏坠一路顺畅了很多,越往里走,遇到的魔修就越多,柏坠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那两人。
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柏坠终于看到了宰含烟,里面四周都是血红色的岩浆,还在往上冒着泡,宰含烟坐在中间的莲花台上,闭眼打坐。
进去的两个魔修将一具尸体扔进了岩浆内,岩浆顿时吞噬了那具尸体,往上翻涌着黑色的血水,没一会又消失殆尽,好似刚才的画面都是幻觉。
两个魔修低声交流了两句,又迅速退了出来。
柏坠看了眼地形,小腿用力,一跃上了石门上的空间,从上往下看去,下面的场景更是清晰,柏坠看见宰含烟的坐莲下,不断的往她身上注入黑气。
他们口中的魔种,大概就是她了。
柏坠拿出一张黄符,在上面投入一抹灵力,黄符飘飘荡荡的飘向宰含烟的位置,然而还没靠近,在距离十米的地方,黄符便自己燃烧了起来。
没过一会,就有一名魔修进来查看,见里面平安无事,他嘴中嘀咕:“奇怪,刚才明明有召唤的……”
柏坠屏息凝神蹲在上面,他走了之后才冒出一个头,不过轻飘飘的一张黄符,也无法靠近宰含烟,一靠近就会引来魔修--
难怪外面的魔修那么少,敢情都在里面护着这宝贝。
柏坠扯了扯嘴角,他明白,不能让宰含烟继续下去,不然会有不可逆转的后果,他有预感,成败,在此一举。
他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的盯着宰含烟周边的位置,岩浆的走向,以及布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