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实没错。
王掌柜看了眼自家铺子,朝着姚彦他们挥了挥手, “把铺子关了,咱们过去瞧瞧。”
“……关铺子?”
姚彦是真服了王掌柜吃瓜的那颗心,为了吃瓜, 居然连生意都不做了?
“就现在这样子,谁还有心思来咱们铺子选布料衣服的?”王掌柜伸出手点了点他,“别小看了人的好奇心。”
说完,便率先往那边走了,小丁嘿嘿一笑,催促着姚彦帮着将摆在外面的布料给收进去,等姚彦和小丁过去的时候,文婆子已经被围观者臊得面红耳赤的。
她现在慌张极了,因为自从文铁匠让马裕去请人后,便没再看她一眼,与她说一句话,不管她用软的,还是硬的,都没能牵动到文铁匠的心。
“文老婆子在的时候,和她媳妇的关系不怎么样,所以文老婆子被孙子害死后,她媳妇自然不会觉得是她儿子的错,”有熟悉文家家事的婆子低声说着。
旁人听见这话,看向文婆子的眼神也逐渐变了,刚开始他们觉得这么大的年纪被和离,以后的日子可咋过,觉得文铁匠有些小题大做,可现在一听,又觉得文铁匠有些可怜了。
自己的儿子害死了自己的老娘,结果自己媳妇还觉得自己儿子没错,甚至还想让赶出去十几年的儿子带着媳妇孩子回来住。
“瞧瞧文铁匠那身板,瘦巴巴的,现在又伤了,我看啊,他儿子回来不是为了看他爹,是为了这铺子和那房子。”
“你说得对,如果真想回来,怎么以往不见人?现在觉得他爹伤了,可能熬不了多久,所以就赶回来了。”
这些人的猜测越来越难听,姚彦看向文婆子,可不就气得脸色发青?
而此时文铁匠别过头正要去摸旁边的旱烟杆,姚彦见到后立马过去,用手按住那旱烟杆,笑眯眯的看着文铁匠。
“文叔,可别忘了马哥的话。”
文铁匠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让自己不能抽旱烟的人,他拉了拉嘴角,见到这一幕的文婆子一个上前直接推了姚彦一把!
姚彦没有防备,差点摔在地上,文铁匠见此立马怒吼道,“你这个疯婆子干什么呢!”
小丁也赶忙出来扶住姚彦,怒视着文婆子,“你这人真是奇怪,文铁匠现在不能抽旱烟,姚哥制止他有啥错?你咋还推人呢!”
小山子也过来凑热闹,正好听见小丁这话,立马从人群中挤到姚彦身旁,指着文婆子道,“我记得你,你那天和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在东街小巷处说,要是文铁匠不同意男人回去,你就把孙子接回去,到时候背着文铁匠把房契和铺子契捏在手里,这样甭管文铁匠说啥,你们都不会怕他。”
众人哗然。
文婆子简直不敢抬头去看文铁匠的脸,她往后退了几步,“你胡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就是为了这个铺子!大伙儿你们听着。”
文婆子指着姚彦,面向大伙,“他和那个马裕,一直在哄骗我们家老爷子,非要给我们当义子,那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这铺子!不然马裕有亲爹的人,怎么会认我们家老爷子为父?”
王掌柜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家小伙计身上,他黑着脸高声道,“你这是什么胡话?我要是没记错,分明是文铁匠提出要认马裕为干儿子的,再说,这事儿和我家伙计有啥关系?他又没认亲,能得啥好处?别张口就泼人家脏水,我们可不依啊!”
认识姚彦的客人也纷纷点头。
“就是,姚三郎能得到啥好处?好处都是马裕得才对。”
“即便他们是好兄弟,难道还能同分人家产?”
文铁匠气得心口起伏不已,姚彦安抚好小山子和小丁,倒了杯水给文铁匠喝下,文铁匠有些愧疚的看着他,“是我连累你们。”
“莫胡说,”姚彦笑了笑,接着直起身看向被人抨击的文婆子。
“您与文叔也是多年的夫妻了,若我们哄骗文叔,你不会察觉不了,可你儿子带着孙子回来的时候,是文叔受伤严重的时候,回到家就想着怎么把媳妇儿子带回去,半点不提照顾文叔,你说我们哄骗文叔?”
姚彦冷哼一声,“那我们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文叔,即使哄骗,也让他被骗得舒舒服服,能有个好身体多活上几十年。”
“说什么几十年,”文铁匠被逗笑了,“我啊,能多活十年,就笑疯了。”
众人也是一笑。
姚彦看着脸色不好的文婆子继续道,“反倒是您和您儿子,哄骗文叔不成,就想着逼文叔,先是去儿子家住,又是回娘家住,日子过得舒舒坦坦的,半点不想文叔身体状况如何。”
他声音随着文婆子的脸色逐渐升高,“诸位,我是一个外人,可我这个外人都觉得文家当年那事儿实在是过不去,文叔先是一个儿子,再是一个父亲,他身为人子,不能为母报仇,已经是很痛苦了,又谈何在十几年后,能轻易原谅凶手不说,还能与仇人同住屋檐下,安享晚年?”
众人议论纷纷,文铁匠闻言不禁老泪纵横,他擦干泪,坐直身,向众人拱手,“这话是说到我心坎上了,一个是我老娘,一个是我亲儿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都快入土了,就想着不见那个孽子,安生度日,可没想到老妻半点不能谅解我,反而责备我,逼迫我。”
“我苦啊,”文铁匠大声泣道,“我愧对我的亲娘,可又对儿子下不了手,我苦啊。”
见他情绪激动,姚彦赶紧扶住他,“文叔,您别激动。”
文铁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么多年,大伙儿或多或少都劝我,算了吧,那事儿就当是个意外,我总不能老了后没人照顾,可是我宁愿病死,饿死,也不愿意被那个孽子照顾!”
文婆子捂住嘴也哭,“可那本就是意外啊!孩子着急还赌债,晚一刻就是剁手剁脚!孩子怕啊,老太太当时本就神志不清了,误以为是贼人,这才出去阻拦,孩子只不过是轻轻一推,谁想她就此起不来……”
“你闭嘴!”文铁匠恶狠狠的看着她,“我娘到死都是清醒的!她什么都知道,可她还是想给我留个根儿,她还让我不要怪他,我能不怪吗?我能不怪吗?!那是我亲咳咳咳……”
文铁匠一阵重咳,接着吐出一口鲜血!
看热闹的人都被这场景吓住了。
王掌柜连忙让小丁去请大夫,小丁抹了把脸,让小山子看着这边,待会儿给他说说自己不在时是啥情况。
小山子:……
文婆子也被吓住了,她想上前,却被王掌柜拦住,“可别再气文铁匠了,瞧瞧他那样,你还真忍心啊。”
“我、我没有。”
文婆子看着被姚彦喂水的文铁匠,面色苍白道,“我、我只是想一家团聚。”
十几年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婆婆都说不追究了,为什么老头子就是不放下呢?
马裕这边将文家老祖婆亲自背了过来,随着老祖婆过来的还有她的四个人高马大的孙子。
见到老祖婆,文婆子头也不敢抬,文铁匠起身弓腰,“老祖婆。”
他是随着孩子们的称呼称的。
马裕见他脸色苍白,连忙上前,“阿爹,你是不是伤痛?”
文铁匠抓住他的手,“没事,”接着又看向老祖婆,“老祖婆,连累你出门,可我真的不想过了,我要与翠花和离。”
文婆子啪的瘫在地上。
老祖婆满是皱纹的脸看向地上的文婆子,“你是怎么想的?”
她的声音已经很老了,吐字缓慢,却十分清晰。
文婆子哭着抬头,她不敢看老祖婆,只能看向文铁匠,“老头子,你就真不怕马裕他们骗你吗?”
“骗我我也受了,”文铁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和你儿子住吧,还是刚才那话,房屋铺子给我,你拿走的银钱归你,咱们以后路归路,桥归桥。”
第56章 恶毒混混爱种田
姚彦给老祖婆端来一碗温水, 老祖婆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的点了点头,接过碗喝了两口后, 就那么捧着碗,眯着那双眼锐利的眼看着文铁匠。
“她拿走了多少银子?”
这么多人面前,文铁匠也没有隐瞒,他看着文婆子, 轻声道, “家里一共有三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八十多两碎银子, 这些都是我知道的, 她自己还藏了些, 有多少我也不计较了,就看明面上的吧。”
文婆子抖着唇看向他,她确实藏了些银子, 原本、原本她以为老头子是不知道的。
对上她震惊的目光, 文铁匠面色如常。
王掌柜低声对旁边的小丁道,“看不出来这老两口还挺有钱。”
小丁嘴角微抽,也侧头低声回道, “好歹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再说人家文铁匠那手艺,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好,只是近年年纪大了,甚少出手罢了。”
王掌柜瘪了瘪嘴, 哼哼唧唧了两句酸话,又继续看热闹。
此时小山子已经请来了大夫,老祖婆让大夫先为文铁匠把脉。
“急气攻心, 吐出淤血算是好的了,我开两贴药,饭后喝。”大夫看了眼围观的人,心想也不知道是被自家人气的,还是觉得被这么多人看着气坏的。
马裕将大夫请到后院开药。
众人看向文铁匠的目光更同情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就被自己媳妇气得吐血,真惨。
姚彦在马裕送走大夫后,便去后院先把药给熬上。
老祖婆喝完水,马裕将碗接过去,她双手放在身前,让人将地上的文婆子扶起来坐上,“说是和离,但也得将她娘家人请到场,否则这和离也扯不清。”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男子便高声道,“我过来时瞧见她娘家哥哥在大茶馆那边吹牛呢,我这就去把人找过来!”
说完便撒腿跑去。
看着像是给自家办事那样麻利,文婆子看清那人是谁后,暗骂不已,那人和她娘家有些过节,现在看她这模样,便落井下石!
只期盼她哥哥已经回家了。
可一刻钟不到,那人便带着一比文铁匠年龄稍大一些的男人回来了,文婆子失望不已,却也很快就打起精神,上前就抓住她哥哥的手臂哭道,“大哥,我都这把年纪了,他居然想和我和离!”
文婆子哥哥在那边吹牛打屁好不自在,被突然抓过来也是一脸懵,闻言立马怒气冲冲的看向文铁匠,“你什么意思?我妹子嫁你多年,你想和离就和离?”
王掌柜哎哟一声,上前将文婆子干了什么事惹怒了文铁匠,又是如何把人气得吐血的都说给文婆子哥哥听,文婆子哥哥一愣,他震惊的看着自家妹子。
“老、老太太真是长盛……”
“哟,这镇上好多人都知道呢,你是她亲哥哥,你难道不知道?”
瞧着他那模样,路人有些看不过去,出声讥讽道。
文婆子哥哥有口难辨,他是真不知道,当初听了那些传言,也问过文婆子,可文婆子一口咬定那些都是胡说的,她家长盛啥也没做,而文铁匠又是个少言少语了,他们也不敢拿这事儿问,这么多年也以为真如文婆子说的那样。
长盛偷了家里银子后,文铁匠气急之下赶走了他,老太太本就重病,听说孙子被赶出家门口,没多久便去了。
“行了,”见文婆子哥哥抓住文婆子一个劲儿的追问,老祖婆拿起拐棍敲了敲,文婆子哥哥也十分敬畏这位老太太,立马松开手。
“老三是执意要和离了,你既是她娘家人,就在场做个见证,”老祖婆看向文婆子哥哥,“长盛当年做的事,没报官已经是老三仁义了,现如今你妹子居然想让长盛带着媳妇孩子回来,说是孝顺老三,其实是为了什么,你那外甥又是个什么性子,你这个做舅舅的,不是不知道。”
文婆子舅舅臊得满脸通红,文婆子此时也不敢说话。
“你妹子既然想过一家团聚的日子,那就随了她的愿,和离后,她和长盛爱怎么过就怎么过,让老三清静些,别气死了走在我这老婆子前面,那我以后到了下面,可对不起他爹娘。”
文铁匠听得心里热乎乎的,他一个劲儿的向老祖婆拱手,“是我劳累祖婆操心。”
老祖婆摆了摆手,“她手里明面银子有三百八十多两,你这铺子搁现在卖出去,能得多少?”
王掌柜最清楚不过了,他老早就想把这铺子给买下来,这样就多了个成衣铺子,自己那铺子就专卖布,所以闻言立马出来答道,“最多能卖到一百一十两,我一直盯着这条街的铺子,清楚得很。”
文铁匠这铺子后面的后院就比王掌柜铺子后院大了不少,至少能有两间正房,只不过文铁匠没收拾,全堆东西去了。
姚彦端着药出来便听见王掌柜这话,他嘴角一抽,马裕接过药喂文铁匠的时候,他笑道,“掌柜的说高了,就这铺子也有不少年头了,后院那边必须得修整才能用,就修整后面那块儿,最少也得二十两。”
“再说这前面铺子,”姚彦指着打铁那边,“多年下来这墙面上黑乎乎的不说,顶子上也有了些问题,前不久的暴雨也把这墙下搞得朽了些,要真卖,八十两算高了。”
众人随着姚彦的指处看了看,最后交头接耳一番纷纷点头。
“我瞧着也是,就这一条街的铺子,那个铺子不比这铺子好,也就是后院位置大,可那也得要银子修起来才算好啊。”
“也是,再说文铁匠年纪大了,这铺子的生意也不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