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都没搭话,他们觉得林小叔已经中举了,同他们就有云泥之别,连说话都敢同他说。
还是里正站出来:“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们这些长辈就托大,以后还是称呼举人老爷远程小子吧,只是那些平辈、小辈的,还是得照规矩来。”
“本该如此。”
来晚了的几位族老被人扶着走了过来,族老们看着林小叔并没有因为中举而变得高傲,心里都非常欣慰。
这正是林家村族老希望见到的,相信以后林家村只会越变越好。
有了族老加入,别的林家村人才陆陆续续同林小叔说了祝贺的话。
二房的人没有到最里面,只站在中间的位置满脸骄傲地看着祠堂中心的林小叔。
虽然分了家,他们也是亲密的一家人,只是这一刻荣誉属于林家三房,他们就不凑过去了。
周小竹安排好飘香十里的事情,也带着带着林安成回到林家村。
不敢同举人老爷说话的村民这时候总算找到了能说话的对象,各种祝贺的话不要钱一样砸向周小竹。
林安成看着人群中他的阿爹,心情非常激动,小脸都涨红了。
林小叔注意到夫郎和儿子都过来了,分开人群去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周小竹看到林小叔直抹眼泪,顾不上害羞拉着他的手不放。
看到这一幕,林家村的人都羡慕坏了:“远程中举把竹哥儿太高兴了。”
村里人在祠堂热热闹闹地高兴了一会儿,里正把他同族老们商量的事大声说出来:“程远小子中举,是村里一大喜事,合该祠堂出钱,办一场三天的流水宴席,只要是诚心来祝贺的,都可以来咱们村吃酒,大家一起高兴。”
“好!”
“里正大气!”
“让别的村子看看咱们村的举人老爷。”
……
三天的流水席,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自家就能产的瓜果蔬菜根本不用买,村民们自发几大框几大框地送,把祠堂堆了个满满当当,连外面的空地都放满了。
肉菜就没有让村民们送了,里正做主买了村里人自己养的六只猪、六只羊,又去望山村李家买了几十只鸡,要不是现在兔子还没有养成规模,兔子也会成为本次流水席的盘中餐。
就连酒,里正也打发人去县城买了一缸回来,专门派了一个人看着,不让小孩子们在酒缸旁边捣乱。
几乎村里的人都来帮忙,当天中午流水席就开始,大家一起吃喝聊天,林家村比过年还热闹。
小孩子们在村里疯跑,渴了累了就到村子中心的空地上吃点东西,喝点水,他们做了什么错事,只要不太过分今天都不会挨打挨骂。
林小叔是本次流水席当之无愧的主角,村里学堂的几位教书夫子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同林小叔套近乎。
面上大家看着都是斯文的读书人,心里都不停地感叹着,当初接受林家村抛过来的橄榄枝真是他们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在林家村教书自在、钱多,村民简单纯朴,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应付,现在林家村已经出了举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手下的学生有了林三老爷的指点,有几个能够走上科举路。
里正这时候喝得微醉,他走过来同林小叔聊:“远程小子,等你从郡城回来,给咱们村的学堂提个字,再给孩子们上上课怎么样?”
“没问题。”
第一天流水席基本就林家村自己的人在吃,第二天才陆陆续续来外村人和听到了消息的江宁县氏族商客。
这一天,林小叔没有留在村里,他一大早去了江宁县的县衙,拜访县令去了。
来林家村没有看到今年的新晋的举人林三老爷,大家也不着急,留下礼物,同林二老爷他们聊天。
听说林家分家之后,林三老爷只同林二老爷一家关系好。
来找林虎子套近乎的人不少,林虎子没什么同这些人打交道的经验,被大家说得面红耳赤。
林承祖这时候赶紧走了过来帮忙,有了他在林虎子才算脱离这些应酬之中,借口去看自家的田离开。
林承祖应付起这些或打过交道或陌生的人,已经游刃有余,想从他口中套话可不容易。
除了找林家聊天,这些外来人还同林家村的村民闲聊,希望能从中找到点林家村的秘密,他们也跟着发财。
但实际上,林家村的秘密就是林家豆腐和林家村豆坊,除开这两样就没什么秘密了。
一个县城三年出不了几个举人,县令抽时间在县衙同林小叔聊了一个时辰,还没到午时,林小叔就已经回到了林家村。
他没有直接到村里的流水席,而是在林家用的午饭。
林家两个汉子都去了流水席,哥儿们就待在家里没出门,同周小竹和林安成一起在家用饭。
周小竹昨晚回去之后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飘香十里的事情,可以在林家村安心待几天。
十里飘香那边,周小竹同林夏至和杨雨生讨论之后决定,飘香十里的菜品这三天全部买一送一,庆祝林小叔考中举人。
横幅也用浓墨在红绸写明,挂在门口,江宁县的人这才知道,原来飘香十里是新晋举人老爷的产业。
出于对读书人的崇拜,又有买一送一的诱惑,飘香十里这两天生意火爆到不行,店里所有人都像陀螺一样忙碌起来。即便一刻不得休息,店外等着排队的客人依旧不见少。
林承宗昨天也从县城学院请了一天假回来了,正和林安成讨论课业。
林安成虽然体弱,但是他从小就有林小叔教,写文章的功底比林承宗好一些,两个堂兄弟就在林承宗的屋子里做功课。
林小叔来林家时,正好林家准备吃午饭,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
厨房忙碌了一会儿,就准备了几道做起来速度快,味道也好的菜品。
下午,林小叔就不能躲闲了,他得去流水席上露露面。
来林家村祝贺的人总算见到了正主,一个个凑上去同林小叔说话。
在景国,考中举人之后可以申请做官。
郡守作为主考官,算是学子的半个老师,如果愿意扶持,就会把举人申请做官的折子递到京中,等吏部的人决断。
只是举人能申请的官职都是一些偏远县城的县令或者县尉,只是七品小官。
如果在任期能够取得好政绩,说不定能有机会从边远县城的七品小县令,一步步往更繁华的地方靠,比如说江宁县的县令,就是从五品,并不是最小的七品。
只要能够踏入官场,同普通平民百姓就不同,他们这些做商人的得讨好着官府,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遇上了。
就在场面热热闹闹的时候,林老么的出现如同在沸水中倒入大量冰块,流水席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张,快速安静了下来。
林老么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异常醒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的儿啊,快让阿么看看,你现在可是出息了,是咱们老林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你这个举人老爷,以后阿么和你阿爹都能跟着你享福咯。”
林老么昨天晚上才听人说他家三儿子考中了举人,当时流水席已经撤了,他找不到人,现在总算让他等到了。
“阿么,我只是考中举人,您能跟着我享什么福。”林小叔脸色不变,平静地回复林老么。
林老么被林小叔的样子糊弄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不对:“怎么不能享福,你以后就是官老爷了,我怎么不能跟着你享福。”
林小叔继续说:“阿么,您得知道,不是所有考中举人的人都能做官,就算做官,那也是去边境,那是为国为民保卫边疆,可不是您口中说的享福。”
林小叔说的话大气凛然,一副他随时愿意为国为民奉献自己一样,唬住了林老么,也让在场的人对他的看法骤然提高。
林老么觉得不对劲,他本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看向林小叔的笑容马上垮下来:“好你个老三,我看你就是不想孝敬爹么,少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我告诉你,别说你是考中举人,就是成了状元爷,你也是我林老么肚皮里爬出来的,你敢反驳老么子我的话试试!”
自从当年那个大师点化林大宝,说林大宝能考中举人做大官之后,林老么就坚定地认为举人就能做大官,根本不相信林小叔的话。
“林老三家的,你要发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林老三呢?”林六叔公站起来一拐杖杵到林老么脚边。
第196章 番茄酱作坊
林夏至这时候同李秀一起推着小年糕走过来,看到林六叔公整个中气十足的样子,他低声同李秀说:“六叔公身子健硕,宝刀未老啊。”
李秀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夏哥儿,别说了。”
“六叔公,请不要责怪我阿么。”林小叔对林六叔公行了个学生礼,用一种看不懂事小孩的眼神看林老么,“阿么,我如何才能算孝敬您和阿爹?”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林小叔平静的脸色出现裂纹,有伤心、自责、还有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林夏至在一旁看着林小叔这个样子,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还是他林夏至的小叔叔吗?不会和他一样,是个冒牌货吧。
外人看到林小叔这个样子,也没搞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林小叔接着说:“阿么,远程日夜在县城学院苦读圣贤书,无法侍奉在您和阿爹身前,既然您说远程这是不孝,那远程以后就不读书,专心在村里侍奉二老,如此一来学院不去了,官职也不用申请,将机会留给同僚。”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夏至一下懂了林小叔这样做的目的,以退为进,看林老么要怎么现在办。
林老么被林小叔的话绕晕,什么时候他要林小叔留在身边侍奉了?
“简直是胡闹,林老三家的,你以前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村里就不追究了,现在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举人,你还想让人家留在村里,你这是在给林家村摸黑!你简直……”林五叔公这时候也过来了,气得大骂林老么,嘴唇都有些抖动。
“五叔公,您别激动。”林夏至这时候紧上前揽住林五叔公,老人家一激动容易出事。
“五叔,是我没管教好家里的老么子,您放心,我立马把他带回家,不让他在外面乱说话。”林老头这时候一瘸一拐地出现。
他刚才在人群外面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只是腿脚走不快,没法第一时间阻止林老么。
“林老三,管好你家里人。”林五叔公看到林老头出来,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阿爹。”“阿爷。”林小叔、林夏至、李秀作为林家的晚辈,要第一时间招呼林老头。
林老头是林家主屋最能看清局面的人,他早就知道林小叔对他们两老失望透顶,现在看到林小叔平静中带着漠视的眼神还是心里一紧,都怪林老么当初死活不给银子治林安成的病。
林老头看着林小叔,满脸慈爱。
“三儿,不管你是继续读书考科举,还是申请去外地做官,都不要忘了本心,读圣贤书是为百姓请命。”林老头脸色郑重地交代林小叔。
“是,阿爹吩咐的儿子定当铭记于心。”林小叔对着林老头鞠了一躬。
林老头惯是会在村民面前装模作样,看着李秀推着的木质婴儿车,里面的小年糕睡得正酣,又和颜悦色地问起李秀孩子怎么样。
李秀对林老头这个公爹还是有些敬畏的,林老头问了他,他就如实回答:“孩子的小名取为小年糕,大名还没定下来,虎子哥说等三叔去了郡城后空下来,再请三叔帮小年糕取大名。”
“可以可以。”林老头连连点头,他心里虽然对李秀又生了一个哥儿以后一点点不满,却不会傻到在大庭广众表现出来。
林老么就是典型的一下子不看着他就要惹事的类型,他听到林老头关心那个赔钱货,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就是个赔钱货,还要取什么大名,我要是自己生了个哥儿,不用别人说,我自己就把他掐死,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林老么的话把大家伙都得罪了,在场谁家里有没一个、两个哥儿,诸位夫郎自己就是从哥儿过来的。
更何况,现在大家手上有钱,也不会多么苛责自己家的孩子,不说如珠如宝地疼着自家哥儿,也不至于多么差别对待哥儿和汉子。
林夏至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对林老么说:“老么,您也是哥儿,要不您先按照您的话对上您自己?”
林夏至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笑了,不知道林老么的脸被他自己的话打肿了没有。
林老头不等林老么继续惹事,转身看向他:“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现在立马跟我回去!”
“我还没吃流水席,我要留在这里吃流水席!”林老么难得地在外面违背林老头,他心里坚定的认为流水席是林小叔,他不在这里吃就是亏了。
林老头脸色难看至极,看着林老么冥顽不灵的样子,头上青筋暴起。
眼看着林老头要爆发的样子,林夏至不想让他们俩破坏了流水席上的气氛:“阿爷,老么,等下我让人把流水席上的吃食每样给您二位送一些,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您二老可以在家里慢慢吃。”
有了林夏至开头,剩下的村民也纷纷出口劝,给了林老头和林老么台阶下。
林老么盯着流水席上一样一样摆出来的吃食,眼睛都直了,表现得特别丢人。
林老头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将他强行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