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的,有了自己的屋子,殷无咎是很开心的,但是到了晚上,当他得知要自己一人睡时,瞬间就不淡定了。
“师父,你不睡这里吗?”在晚上例行的学习之后,殷无咎躺到床的内侧准备睡觉,却看见温诀并不在自己身边睡下,而是往门口走去,不由开口问道。
温诀说:“我睡隔壁屋?”
殷无咎道:“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小孩瞬间委屈的瘪起了嘴:“可是我害怕。”
温诀每每看到他这副弱小无助、可怜兮兮的模样,总会忍不住的在心里想,以前那个二五八万的小孩哪儿去了,难道是因为自己逼他戒掉说脏话的毛病时,顺带着连那股子王霸之气也给戒掉了?
殷无咎说完这话后,半晌没得来温诀的回应,又接着说道:“师父,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的。”
温诀闻言,突然想起殷无咎和王大爷以前的家,那房子里也就一间卧室,想必这孩子一直都是同他爷爷一起睡的,这么想着,他不由心中一软,就答应了,只是话音落下,看见小孩一瞬灿烂起来的模样,温诀又有些后悔了。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就今日一回,明日起你就得自己睡。”
他说的坚定,第二天也果真没同小孩睡,但岂料有句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翌日夜里,温诀睡到半夜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他飞快抓起床头的斗篷披在了身上,然后走过去将门打开。
只见月光下,小孩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中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抱着自己的大枕头站在门口,满眼可怜和期待的看着自己,语气软软道:“师父,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温诀看着那模样,感觉心脏中了一枪,半晌,他僵着脸道:“回自己房间去。”
这表情这语气,是要闹哪样啊,简直可爱犯规好吗?
因为念着小孩刚死了亲人,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总是害怕被自己抛弃,所以温诀这段时间对殷无咎就有些格外的纵容,殊不知他纵容的次数多了,结果就在小孩心中留下了一副最硬心软的印象,以至在他拒绝之后,这小东西嘴巴一抿,眼皮一垂,又在那里装起了可怜。
温诀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又要妥协了,于是他干脆选择眼不见为净,所以直接后退一步,啪一下关上了房门,然后躺床上自己睡了。
时间一分两分过去……两刻钟之后,温诀猛地撑开眼睛,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看着仍旧光着脚丫子抱着大枕头站在那里的小孩,温诀板着脸道:“进来。”
殷无咎眼里闪过一抹亮色,不过这一回他没敢像之前表现那么嚣张,而是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轻手轻脚的跟在温诀屁.股后面走了进去。
之后的日子里,温诀给殷无咎找了念书的学堂,但是很显然,私塾中教的东西对于一个在日后要参与夺嫡之争的皇子而言,是远远不够的,是以温诀便计较着在小孩上下学之前之后的时间,给他安排上其他的课程。
心中有了主意之后,温诀便直接行动了,在殷无咎开始上学堂的第二日早晨,天还未亮时,温诀便开始叫他起来了。
此时小孩尚未睡醒,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翻了个身,一转眼又睡了过去。
温诀拉了拉小孩露在外面的小手臂。
小孩动了下胳膊,趴在床上脑袋拱进了被子里,剩下一个屁.股露在外面高高的怂起来。
温诀有些头痛的按了按额头,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殷无咎。”
小孩听这声音不对,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悠悠的从被子里拱出来,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迷迷糊糊问道:“师父,怎么了?”
温诀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把衣服穿上,随我出去。”
殷无咎满脸的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了,他抱着衣服从床上下来,抖开一看,发现这衣服同温诀平日里给他看的不一样,他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要怎么穿,温诀看不下去了,拿过衣服亲自给他穿上,又用布条缠住袖子,离远了一瞧,倒比平日里精神了了许多。
殷无咎在他的打量下显得有些局促,手都不知往哪放,支支吾吾的问:“师父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温诀说:“习武。”
小孩先是呆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后,瞌睡瞬间跑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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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等小孩洗漱完毕后,温诀给他将头发束成个利落的发髻,用布条紧紧缠了,然后带着对方出了门。
此时天实尚早,街上摆摊卖早点的都还未开张,还好温诀天天早起惯了,对这地方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在事先便准备了点吃的垫肚子。
两人一路行至郊外,温诀先按着现代运动体系里的那套热身动作带着殷无咎做了两遍,随即让小孩慢跑了差不多一公里,之后开始训练他扎马步站桩。
“双腿外开十五度……”
“师父外开十五度是什么啊?”
温诀“……”温诀拿着随手劈的竹条子拍了拍他的腿,亲自给他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上。
“缓缓蹲下,脚尖前转,重心下移,深蹲开脚,双手由环抱渐成平摆,手心向下……”温诀回忆着这几日在书上看到的内容,一边念给殷无咎听,一边不停纠正对方的动作,等小孩标标准准的站好了,他便开始在心中默计时间。
扎马步看似动作简单,但是但凡没点基础的人,这动作稍微保持久一些就特别的累,殷无咎跑步时本就消耗了许多体力,这时候没站两分钟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在温诀的鼓励与强制要求下,他又多站了一分钟,然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额头的汗珠子也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最后终于撑不住,身子一晃,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温诀看着他坐在那里捶腿揉胳膊抹汗的,也没说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问道:“歇好了吗?”
殷无咎累的不行,下意识就想说没有,但是心念一转,想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练功时,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歇好了的,师父我们继续吧。”
他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要人说,便按着温诀之前教的姿势重新站好了。
温诀心中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方才少站了一分钟,现在再站两分钟,然后我们休息一下再继续。”
古代自然没有“分钟”这词儿,这是温诀以便计时直接从现代沿用过来的,小孩起初不懂,但在温诀耐心的解释过后,他很快的就明白了。
面对武学,温诀自己也是个门外汉,不过他却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一开始给小孩的训练强度并不大,而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一天一天的给他增加任务量。
这样对于殷无咎而言,虽然有些辛苦,倒也不会叫他的小身板扛不住。
时间一晃过去数日,最初的新鲜感渐渐淡去,剩下的几乎就只有枯燥。
这一次早课,殷无咎终于忍不住问温诀:“师父,为何每日都练这个,你何时才能教我武功啊?”
“站桩是学武之道的基础,入门先站三年桩。”温诀直接用从书上看来的话回答了小孩,“三年?”殷无咎抬起一只手抹了把面上的汗,还未收回去时,就被温诀一竹条抽在了手背上,训斥道:“立身中正,意念集中。”
殷无咎浑身一哆嗦,立马伸直双手站的四平八稳。
练习基本功的过程枯燥而无味,对于温诀提出的要求小孩虽然从不反驳,但有时候也会表示质疑,温诀偶尔被问得答不上话,就直接面无表情的训上小孩几句,事后一转身,却开始疯狂看书补充古代武学知识。
两个月过去,他几乎将市面上能买得到的武学册子都翻阅了一遍,不过大同小异,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是记述笔法上各有千秋,带了著书者各自不同的见解,不过他虽然自己都是个门外汉,可是这边现学现教,竟也不曾误人子弟。
一段时间过去,殷无咎顺利的从马步练习的第一步,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内家浑元桩。
大概是同一个马步动作练久了,所以稍微的变化,竟然就让小孩兴奋的不行。
这一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诀调整着殷无咎扎浑元桩的标准动作,脑海里突然便久违的响起了110的机械正太音:【系统发布任务,请宿主于午时之前,让主角登顶御天山巅。】御天山?
温诀仰头看了看远处,严重怀疑系统在开玩笑。
他没记错的话,那可是大商国境内最高的山,书中有云:“危峰兀立,拔地而起,直入云霄,登玄难如登天”。
这句话中的玄,意为黑,而此山本名就叫黑山,起意植被丰茂,近看苍翠,远看深浓,到了顶端便是黑压压一片,给人一种直击灵魂的压迫与震撼感觉,至于“御天山”这个名字,则是开国皇帝商摄帝在定国之后改的,并且在登基之后,为祭天而命人在通往山顶的路上修了石阶。
修建过程中不知多少人失足坠下丧生,历时数年方才竣工,不过阶梯虽然大大降低了登山的难度与险度,但是长阶六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爬上去的,据说当时随着皇帝登顶的,全是一些身怀内力或者外家功夫过硬的人,至于那些文官祭司之类,都是身上带着水和食物,提前一日便开始登山,一路走走歇歇才上去了的。
现在让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去爬这座山,还要求在正午之前完成任务,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简直强人所难、岂有此理!
【若任务失败,宿主将扣除200点反派实力】回答温诀的,是系统没有温度、却十足欠揍的这么一句。
200点……200点对于费尽心思完成了七次任务才攒到400多点反派实力的温诀来说,确实不算少,可长时间被这狗系统搞心态的温诀闻言却松了口气,想的反倒是还好没给他一次性扣个干净。
不过当温诀看向眼前那个又瘦又弱的小豆包时,心里还是有些心痛,看来这200点,是一定会被扣掉的了。
“行了,就到这吧。”温诀收起思绪,怕了拍殷无咎的脑袋,开口说道。
小孩闻言双眼一亮,立马卸了力道站直身子,他一边揉着酸胀的胳膊一边问温诀:“师父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这么早就结束呀?”
毕竟是个七八来岁的孩子,虽然总心心念念着要习得一身绝世武功为爷爷报仇雪恨,可自制力终归没那么强,知道可以休息了,心里就禁不住的高兴。
“不是,要换一下训练内容。”温诀如是回答,心中却想:确实特殊,今日只怕是你我师徒二人的受难日。”
殷无咎小脸上灿烂的表情一瞬暗淡了些,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满眼期待的问:“师父,无咎是不是可以开始学习你的功夫了。”
在小小的殷无咎心中,师父是他见过最最厉害的人,师父的武功天下第一,而他惦记着学会已经很久了。
但是事实上,温诀虽然答应了教他功夫,但是对于要如何将自己的这套神功传给殷无咎,他却是没有半分思路的,倒不是他藏私,而是他这功夫是刷任务刷来的,而殷无咎又没有系统,要他怎么刷?
此刻的温诀心情复杂,不想和他扯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只淡淡回了句:“你去了便知道了。”
殷无咎见他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立时闭了嘴,安静的跟在已经转了身的温诀身后。
来到天阶入口,殷无咎仍未明白温诀所说的换换训练内容指的是什么,直到上了莫约二三百步台阶,小孩累的双脚发软了,眼看着前面的人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殷无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师父,我们来此是要做什么呀?”
温决虽也有些吃力了,但因为要就着殷无咎的速度,所以他走的算比较慢,在小孩的唤声中,他停下步子回过身,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身后行过的路,眼前顿时眩晕了一下。
温诀怕自己一个不稳栽下去,于是缓缓蹲下身子,在石阶上坐了,然后朝着双手撑膝站在那里大口喘气的小孩说道:“过来,咱们歇会儿。”
小孩见状,提起一口气追了上来,在温诀身边小心的坐下。
温诀将随身携带的水囊递给殷无咎,眼见这小孩喝的淌了一下巴,下意识就要用袖子抹,他抬手阻住了殷无咎的动作,然后摸出袖中帕子给他擦了擦,顺带着给他将脸上满脸的汗珠子给抹去了,又将那汗粘在脸颊上的发丝也理去了一边。
做完这一切,温诀觉得心里舒坦了,这才收回手来,只是视线一动,却发现小孩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
认识温诀之前的八年岁月中,殷无咎过得最好的时候也是三天一梳头,五天一洗澡,饿了啃糠窝窝头,渴了瓢饮生凉水……那生活条件,也就只能用活着俩字儿来形容,更别提之后大旱时节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是在跟了温诀之后,这人天天给他拾掇的整整齐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别说日日洗澡,就是吃个饭都得把手洗干净了才能上桌,干净的让殷无咎有时候都不由怀疑自己以前吃进去的那些草根树皮、街上被人踩了几脚抠起来的剩饭,怎么就没要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