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诀想了想,道:“殿下放心,温某不会亏待公主的。”
很显然,温诀以为殷弘玉是在为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操心,所以就这么安慰了一句,谁想殷弘玉听见这话,却陡然的面色一变。
那表情难看的,简直像被人在心上插了一刀般。
温诀见状,心中的怪异更深了。
他试探着问了问殷弘玉的状况,见殷弘玉一直没什么反应,干脆不问了,转而道:“殿下没什么事的话,下官便告退了。”
“站住!”殷弘玉一听他要走,顿时有了反应。
他看着温诀,一字一句道:“温崇洲,你当真是一点也不明白吗?”
温诀:“明白什么?”
殷弘玉说:“我对你的心思。”
温诀对上青年那双满是痛色的眼眸,恍惚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不愿深究,便只是平静道:“殿下喝醉了,当好好休息一番,微臣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说着也不等殷弘玉回话,便转身往门口行去。
“别走……温崇洲,你给本殿站住!”殷弘玉在后面疾声的唤他。
温诀不为所动,脚下步子不停。
“咚——”空气中传来沉闷的一声巨响。
温诀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但见殷弘玉摔在床下,额头撞上了床头的桌角,都磕出血来了,而此刻,他闭着眼睛趴在那里,一只脚还倒搁在床上,俨然一副昏倒的模样。
温诀怕他真摔出什么毛病来,只得又走了回去,唤过几声,见对方没什么动静,温诀便将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不想双手抽离起身之际,那昏睡中的人却突然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
温诀猝不及防,被殷弘玉拉的一下扑到了床上,然后双唇,不偏不倚的覆在了对方那沾染着酒气的艳色唇瓣上。
温诀脑子一瞬当机了,等反应过来后,就想推开殷弘玉,不成想对方力气大的超乎了他的想象,那双手臂像是长在了温决脖颈上一般,甚至他站起来时,殷弘玉也跟着被他带了起来。
温决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将人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结果就感觉到唇上传来一阵刺痛,温诀抬手摸了一下,指尖染上了猩红血迹。
他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看着殷弘玉冷声问道:“殿下这是干什么?”
问出口后,迎上殷弘玉眼中滚烫的神情,温诀就有些后悔说这话了。
但好死不死,他这话音刚落呢,系统就在他脑海中激动地嚷嚷了起来:【不是吧不是吧!这七皇子不会也对宿主您有意思吧?】温诀:“……”
事情走到这一步,殷弘玉反倒没有顾及了,他双眼不闪不避的看着温诀,道:“你现在明白了吗?若你不明白,那我就亲口告诉你,温崇洲,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温诀看着他面上豁出一切的表情,不由就想到了那一日殷无咎说喜欢自己时候的模样,心情顿时无比的复杂起来。
上一次,他问殷无咎喜欢自己什么,那小子却跑偏了重点,导致他一时也将这话题忘到了脑后,现在,温诀又将这问题,对殷弘玉问了一遍。
他说:“殿下,您喜欢下官什么呢?”你们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么!
自己这副鬼样子女人见了都退避三舍,因为温诀实在想不出,他哪儿来的魅力让这些人看上的。
他这话当初问殷无咎,若殷无咎回答了,只怕会说哪里都喜欢,但殷弘玉却不一样,他心里在意,嘴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半晌,甚至没好气的道:“本殿怎么知道,你这人脾气又臭又硬,性子也无趣的很,谁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让我这样在意?”
温诀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下官确实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所以殿下,还是尽早收起这种心思吧。”
殷弘玉闻言顿时急了:“本殿若能抛了这念头,还用的着在这里苦恼?温崇洲我告诉你,本殿就是认定你了,本殿不准你娶永淳。”
温诀知道他霸道,可不知道他这么霸道,无语道:“下官并不是殿下的所有物,即便不娶永淳公主,也不会与殿下有什么关系。”
殷弘玉被他的无动于衷弄的心里发凉,一时气恼,一时挫败,一时难过……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那我怎么办?”半晌,他颓丧的跌坐在床上,像在问温诀,又像是在问自己。
温诀道:“殿下天之骄子,悦汝之人不计其数,又何必在下官身上浪费光阴。”一般皇子,十几岁就会纳妾娶妃了,当朝四皇子殷弘杰更是十三岁就有了通房,而殷弘玉如今都二十出头了,却还迟迟不愿娶妃纳妾,温诀本以为这人也是有原则,要等遇见喜欢的人才会婚配,却不想,人家是把心安在了自己身上。
殷弘玉道:“本殿才不要我不喜的人来喜欢我。”
温诀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突然就想到了三年前在齐梦时,那群宫侍看自己时的眼神,也是那样的爱慕的,可在他揭下面具后,那些人就骇然失色,仓皇而逃了。
思及此,他心念一转,道:“殿下连我的样子都未曾见过呢,就如此肯定自己的心意?”
殷弘玉道:“本殿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脸!”
“是么?那殿下便看一看我的真容吧。”温诀说着,一只手落在自己面上那方色调清冷的银质面具上。
殷弘玉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
虽然知道温决被毁了容,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期待的,期待着能看见对方的容颜。
温诀果真当着他的面,将面具揭了下来。
然而,所有的期待在便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那张脸,给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的远远超出了殷弘玉的想象与承受能力。
温诀在亲眼看到殷弘玉面上褪去所有的颜色时,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凉来。
看吧,这世上的感情,大抵都不过如此。
恍如水中花,镜中月……脆弱的不堪一击!
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温诀自己也明白,他这副样子自己都不忍直视,更何况是旁人。
殷弘玉受不了还好,倘若他真的毫不介意,那温诀还真不知该如何对待对方的深情了。
温诀收回思绪,摸了摸自己被对方啃破皮儿嘴唇,然后缓缓凑近殷弘玉:“殿下对着这张脸,还亲的下去吗?”
殷弘玉瞳孔微缩,忍了一会儿,心跳越来越快,最后忍无可忍的闭上了眼睛。
他这种心情怎么说呢,大概就有点像现代人网恋,没见到对方长相时,折服于对方的人格魅力,可有一天见到了,发现对方长得奇丑无比,所有的好感与喜欢,便都被那张脸带来的视觉冲击给磨灭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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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温诀一只手轻轻托起殷弘玉白净尖削的下颌,道:“看着我回答。”
殷弘玉睫毛轻轻颤了颤,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这才睁开眼来。
不出意外的,温诀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与不确定。
淡淡的勾了勾唇,温诀松开了手。
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
殷弘玉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颓丧地低垂了那骄傲的头颅。
凝重到几乎固化的气氛于空荡荡的宫殿中无声蔓延。
温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慢慢的往门口走去。
“温崇洲!”殷弘玉从那种茫然无措的情绪中惊醒过来,抬头慌乱的喊道。
温诀清清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殿下,儿女情长,不过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殿下向前看吧,人生还有许多值得欣赏的风景。”
他的面具还拿在手上,这一笑起来,那张恍如横七竖八盘踞了无数条黄褐蜈蚣的面容,一时间显得愈发狰狞起来,配着那口沙哑嗓音,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可是这说出的话,却叫殷弘玉莫名觉出一种温柔与宽和。
温诀离去之后,殷弘玉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儿,然后他发现,自己脑海里刚刚那张丑陋的脸,竟然渐渐淡去了,与此同时,往日里关于那张脸的主人的印象,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他的优雅,他的挺拔,他的冷静,他的才智谋略,他的犀利果决……还有他偶尔不自觉流露而出的对身处苦难之人的悲悯……
这一切的一切,才是吸引他,让他为之痴迷的真正原因啊!
殷弘玉一瞬如梦方醒,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往殿门口跑去。
因为追的仓惶,他甚至连鞋也未穿,然而等他跑到殿外,沉沉的夜色之下,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他爱他的心意并未有假,可是只因这一念之差,便让他失去了抓住对方的机会。
在多少年后,殷弘玉仍旧会想,倘若当初他能不顾一切,勇敢的亲吻他、拥抱他,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温诀回至将军府中换过装扮,照旧去了别院。
老远就瞧见殷无咎与贺毅阳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往家门口行去,走着走着,殷无咎被贺毅阳斜伸出的一只脚绊了下,然后摔了出去,而勾着他肩膀的贺毅阳自己,也在殷无咎摔倒时被带到地上,直挺挺压在了对方的身上。
殷无咎挣扎几下,没了力气,干脆眼睛一闭,就这么睡了。
温诀估计要没人管,这俩小子能在这睡上一晚。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拍了拍贺毅阳被酒气染的红扑扑的脸,见对方毫无动静,便打算动手将人弄起来。
“师父,我来吧!”
身后传来说话声。
温诀回头,看见了江锦安。
他如今已然褪去了曾经的少年青涩,是个十分俊郎的青年模样了,身上穿着朝服,也染了几分酒气,同样是从宫中回来的。
话落,没等温诀说话,江锦安已走到叠在地上那俩少年身边,抓住贺毅阳一只胳膊小心的将他拉起来,然后稳稳当当抱在了怀里,“师父,我带他进去,无咎就交给您了。”
温诀道:“你不送毅阳回家?”
江锦安道:“时间太晚了,就不折腾来折腾去了,等会儿安置好他,我给贺伯母他们送个信去。”
温诀听他说的有理,也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
得到温诀的应允,江锦安抱着贺毅阳往台阶上去,上到一半,忽听温决唤了他一声。
“锦安。”
江锦安停下步子回过头:“师父有何吩咐?”
温诀看了看江锦安,又看向被他抱在怀中睡得人事不知的贺毅阳,问道:“锦安,你对毅阳……是什么心思?”
若放在以前,温诀必是不会往那方面想的,但是在经历了殷无咎与殷弘玉的事情之后,温诀现在再见到江锦安对贺毅阳的态度,就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
江锦安呆怔了几秒,突然笑了笑,然后坦然道:“师父看出来了?”
温诀:“……”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看,出,来,了?
系统:【这都听不懂,意思就你大徒弟看上你小徒弟了呗!】温诀:“你不吭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温诀被兜帽遮住了脸,江锦安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然也就不知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震惊与复杂。
“师父您……不会反对吧!”江锦安试探着问道。
温诀简直头疼,他抬手捏了捏自己酸胀的眉心:“为师反对有用吗?”
江锦安说:“徒儿心意已决。”
温诀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他轻摆了摆手,道:“进去吧。”
江锦安却站着没动。
温诀:“还有事?”
“师父,阳阳他并不知此事,徒儿希望师父可以暂时替我保守秘密。”江锦安说着,垂眸看了一眼在自己臂弯中呓语的贺毅阳,眼里是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与宠溺。
温诀说:“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必然会走的辛苦和艰难,你自己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就行。”
“谢谢师父!”能得到温诀的宽待,江锦安心里已经很庆幸和满足了,他欣喜的朝着温诀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然后才带着贺毅阳进去了。
屋外顿时安静下来,在那种鸦雀无声的寂静中,温诀抬头无语的望了望天。
他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半晌,温诀叹了口气,然后将地上的殷无咎弄起来,送回了屋里去。
温诀现在心中有些烦乱,也不是很想面对殷无咎,所以将人放床上,草草给对方脱了鞋子,温诀便出去了。
时值夏季,天气又闷又燥,温诀又忙了一天,不洗澡是很难过去的,于是他取了衣裳,走到后院井边打了几桶水,就这么借着月色冲洗一番,换上干衣方打算回屋睡觉。
一阵舒爽的夜风迎面吹来,让他燥郁的心舒畅了不少,可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却莫名的浮现了殷无咎躺在床上时那一身酒气、满头满脸汗水、发丝凌乱面颊泛红的狼狈模样。
那一刻,温诀心中几乎是不自觉便生出了“那孩子喝多了酒,以这副样子如何能睡得安稳,明日起来必得头疼”的担忧,然后离开后院时,他就忍不住打了两桶清水一并拎了回去。
温诀回到殷无咎那屋里重新掌了灯,少年还躺在床上,但是身下的床单变得有些皱巴,显然他是换了好几个姿势,那隽秀的眉宇深深锁着,一副难以安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