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宴上,不仅秦故会来,曲雪郁也会来。
作为嫉恨着曲雪郁的恶毒男配陆白,自然不能不作妖。陆白想那作妖手段可太龌龊太无耻了——恶毒男配陆白,为了侮辱曲雪郁,专门带着和曲雪郁长相相似的阮江酒去赴宴,这还不算,在宴会上,他还特意逼着阮江酒喝下加了料的酒,药效发作后剥了阮江酒的外衣要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就这样,恶毒男配陆白凭着一己之力毁掉了他母亲的画展,也彻底踩碎了阮江酒的自尊。
陆白眉头微微皱起来:就算剧情世界要怎样惩罚他哪怕要他痛死,他也不要对阮江酒做这样的事情,这次的画展,小阮绝对不能去。
下定决心后,陆白看着邀请函若有所思:前面两次他根本没有完成剧情,剧情世界并未惩罚他,如果这次他没有完成剧情惩罚机制依旧没有启动的话,是不是就代表……
“吃兔子苹果么?”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
陆白一愣,随即点点头,还未动作就看到阮江酒白皙漂亮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手里捏着的牙签上是一块兔子形状的果肉,陆白毫不客气地张口咬掉那块果肉,酸甜的汁、水便在舌尖绽开来。
阮江酒看着少年吃得脸颊鼓鼓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正要继续开开心心投喂,便见少年咽下那块果肉,有些犹疑地道:“小阮,我明天要出门一趟。”
阮江酒动作一顿,便想起明天似乎是那位明女士的画展,陆白是明女士的孩子,母亲的画展自然是要去的。
他以为少年是要邀请他一同过去,正要准备答应,便听少年无比坚定地道:“小阮,明天的画展你一定不能去。”
阮江酒:“……”
陆白紧紧盯着阮江酒的眼,又认认真真重复一遍道:“小阮,你明天去哪里就好,就是不能去画展。”哪怕有了前两次剧情发生改变的例外,他还是不敢赌。
阮江酒眉目间有疑惑一闪而过:“小白,为什么?”
陆白垂了眸,道:“抱歉,理由我不能说。”
阮江酒静静看着少年,半晌,他一笑,伸手揉揉对方的发,悠悠道:“好。你放心,你的小阮一定不去。”
陆白这才松一口气,他面上浮出个笑,道:“小阮,我会早点回来的。”
阮江酒一挑眉:“回来之后需要陪、睡服务吗?”
陆白一顿,脸颊和耳尖微微泛着红,一直在麻烦青年他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诚实地小声道:“需要的。”
看着少年的模样,阮江酒几乎要笑出声,他重新拿起果盘,继续兴味盎然地投喂着对方,边慢悠悠意味深长道:“那我等你回来。”
……
“爷爷。我记得之前您有提到过,您那边有明女士画展的邀请函。”陆白在浴室洗澡,阮江酒便拨通了一个电话。小白今天的态度实在太过奇怪,他实在放心不下。
曲老爷子拿着电话的动作一顿:“小郁,你问这个做什么?”
阮江酒便道:“我最近对油画很感兴趣,想去接受下艺术的熏陶,您那边的邀请函可以给我么?”
曲老爷子静默两秒,悠悠道:“小郁,你觉得你爷爷像傻子么?”
阮江酒轻笑一声,随即便认认真真道:“爷爷,我想追陆白。我喜欢他。”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也从来没有遮掩的打算,更何况,爷爷是他最亲近的人。
曲老爷子闻言眉头抽动一下,既觉得心里某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又觉得心里哪哪都不是滋味,但是就这么放过孙子他实在不甘心,半晌,他大声道:“臭小子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找那小孩儿麻烦么?”雷声虽大,却到底雨点小。
“爷爷,”阮江酒耸耸肩:“陆爷爷不会让您这么做的。”
曲老爷子被堵得一愣,笑骂了句“臭小子”,随即便道:“明天过来拿!”
阮江酒:“谢谢您。”
曲老爷子笑一声便道:“我最疼你,我这里自然好说话,陆家那老头儿也最疼人家的孙子,你在人家那里可不好说话,到时候碰了壁你自己解决,我可不管。”说罢这些颇幸灾乐祸的话后,曲老爷子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阮江酒挂断电话后无奈地笑笑:就现在这种连接近对方都要用假身份的状态,陆老爷子那里的地狱hard模式他压根连摸边的资格都没有。
“小阮,我洗好了,要睡觉么?”陆白穿着睡衣站在浴室门口,衣领歪歪斜斜,露出大片白皙又泛着红的皮肤,他黑发半干看着有些凌乱,赤着脚踩在深色的地毯上,可爱的脚趾微微蜷缩着——陆白在家里总是不爱穿鞋。
阮江酒转了身,看着少年的模样瞳孔一缩,随即便轻叹了口气,他大步走向少年,随手拿了软白的毛巾覆上陆白的脑袋。
“小白,我说过了,头发吹完后要好好擦干。”说着便认命地帮少年擦着头发。
毛巾覆盖下陆白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嘟囔道:“反正小阮会帮我擦啊。”
终于擦好头发,阮江酒拿开毛巾眼前便是少年错落衣领下大片肌肤和精致的锁骨,他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小白,衣服也要好好穿。不然会着凉。”
陆白一脸理直气壮:“小阮,我们等下就要睡了。屋子里很暖和的。”顿了下他补充道:“等下我们是一起睡,更暖和的。”
阮江酒:“……”
“小阮,你耳朵怎么这么红?”陆白眼里泄出些微担忧:“你没事吧?”
阮江酒深深看少年一眼,却并不答话,只是后退两步,将毛巾放好,转身便上了床向外侧身躺好。
陆白跟着上了床,他钻进蓬软的被子,在阮江酒身边露出黑发凌乱的脑袋,他凑近青年红得更加厉害的耳垂,既好奇又担忧:“小阮,你真的没事么?”
少年温热濡、湿的呼吸喷在耳边,阮江酒瞳孔一缩,他僵直着身体,干脆阖上了眼睛——没有人能在自己喜欢的对象面前保持克制,哪怕是他也不行。但他还没得到少年的允许,他不想吓到少年。
“小阮,你的脸也红了!嗯……脖颈也红了!”陆白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对象,声音兴奋极了。
“哗啦”
阮江酒终于忍无可忍,终于翻了身用力将不安分的人压在身、下,伸手捉了对方细瘦的腕卡在头顶。
他的身体与被子之间形成某种静谧、封闭而暧、昧的空间,他朝思暮想的人就被他禁锢在这个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
暖黄昏暗的灯光里,陆白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压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的好看青年,丝毫不害怕,眼里甚至划过丝狡黠的笑意:“我错了,不该那么逗弄你。”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小阮陌生又可爱,便忍不住捉弄了对方一下。
压在他身上的青年却丝毫没有动作,只是用那双仿佛浸过墨的眸子紧紧看着自己身、下的少年,仿佛要把对方拆吃入腹。
陆白终于感觉不对劲,他眨眨眼:“小阮?”
静默一瞬,阮江酒闭上眼睛又睁开,面上终于浮出个假笑:“好好睡觉么?”
陆白喉头动动,点点头:“好好睡的。”
阮江酒这才放了手,又从少年身上翻身下来。
“睡吧。”他背对着少年,声音有些闷和哑。
陆白的一侧身体紧紧贴着对方的背部,他看着天花板眨眨眼:“哦。”
……
第二天。
展厅很大,明颜这次画展展出时间是一周,第一日展方只放出少量票子和不多的邀请函,这日也是七天里唯一的交易日,被邀请方如果看中展品中的可交易品,便可直接出钱买下,再由明颜与展方将钱捐出。
明颜的画画得确实极好,极富生命力,曲雪郁走马观花看过那些画,注意力却显然不在那些画上。
他已经逛了段时间,却还未找到陆白。经过一幅蓬勃的画后,他一拐弯,便到了一个小小的偏僻的厅里,厅里空无一人,四壁也未悬挂作品,只在中央摆了张简陋的展桌,桌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曲雪郁正要出去,在瞥到桌上的东西后却瞳孔一缩,停住了步子。
“真难得,您对这里的草稿感兴趣么?”
一个好听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曲雪郁翻着桌上画簿的动作一顿,他放下画簿转过身,面上便浮出个得体的笑:“您好,我是曲雪郁。我确实对它很感兴趣。”
明颜一愣,“噗嗤”笑出声,她道:“我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您。”给曲老爷子的邀请函只是礼貌与客套,她不会觉得曲老爷子会真的过来,但没想到,曲老爷子会让他的孙子过来,不光如此,这位曲先生还是有名的演员。
曲雪郁笑笑,接着道:“明女士,这本画簿有定价么?”
明颜一怔,笑着摇摇头:“抱歉,曲先生,这是非卖品。”说着她上前两步,手指轻轻抚上画簿的封皮,眼里泄出些怀念:“这也许是我最珍贵的作品。”这本画簿里,画满了她的儿子,画满了她和儿子相处的那些时间。
曲雪郁的眼神触到那画簿便变得柔软,不知想起什么,他唇角沁出个温柔的笑:“我理解。”
明颜看清青年的笑容和眼神一怔,她道:“你这么喜欢这些画么?”
曲雪郁挑了眉点点头:“我也许和您一样,最喜欢这里的作品。”
明颜一笑,不知想起什么,她道:“您喜欢我很高兴。虽然这本画簿不能给您,但我可以送您别的纪念品。”顿了下她道:“他小时候一直希望能和别人分享这幅画,我把它送您,也算实现了他的愿望。”因为这个青年看向她的那些画时眼神那样柔软,于是这个想法便很奇异地生出。“请您跟我来。”她道。
明颜带着曲雪郁来到她的私人办公室,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打开封皮递给曲雪郁。
那是一幅笔触稚嫩而陈旧的画,画画的人极为用心,每一根线条都描摹得及其用心,画中背景似乎是什么仓库,画画者用仰视的视角画了个身姿挺秀的少年,少年整个人浸在细尘飞扬的月光里,像从天宇高处而来的谪仙,脸却偏偏是模糊的。
“这是我的儿子十二岁时画下的,他没有朋友,便只能跟我分享。他说,他欠画里这个少年一声谢谢。”明颜这样说着,眼眸里泄出无尽的怀念,她看向有些怔住的青年,道:“现在,它是您的了。”
第26章
“你做好准备了么?”肖央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直视着窗外。
电话对面的男人沉默几秒,才道:“真的要这么做么?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会被彻底毁掉。”这比之前的都要狠,没有人能经得住这些,哪怕对方平日里怎样嚣张跋扈金尊玉贵,出了这样的事,自尊都会被踩碎。
肖央突然冷笑一声,道:“陈鸣,他不该被毁掉,所以我该被毁掉,是么?”顿了下,他声音低落下来:“陈鸣,我当初差点死在他手上,他当年才十二岁,就这么恨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更何况,就算他出了事,陆家也会护着他。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秦故哥,你明白么?”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对方才开了口,他哑着嗓子道:“当初我陷在泥地里是你朝我伸了手,我欠你的,我做。”
“好。”肖央唇角终于勾起一个笑,他道:“我另外在酒店安排了人,他不认识你,但认识陆白,到时候他会去和你对接。”
“好。”那人哑着嗓子道。
……
明颜并不喜张扬,但第一日展出带了慈善性质,展方便还是举办了低调的晚宴,宴会大厅就设在展馆附近的一家酒店里。
陆白今日难得穿了正装,身边跟着穿了小礼裙、化了妆的陆关关。
“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你先别跟妈妈和爸爸说。”露台上,陆关关甜甜笑着,眼里亮晶晶的。
陆白弯起唇角,道:“关关,你说。”
陆关关长了一张明艳漂亮的脸,平日里也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格,这时脸颊却有些红,她道:“哥,我交男朋友了。”顿了下她道:“他是个刚进圈的演员,没有名气,但很努力。”
陆白讶然地眨眨眼——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阮江酒,想起这个青年此时正在等他回家,于是他面上的笑意便更加温柔,道:“他对你好么?”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对我好的。”陆关关脸颊红得彻底,连声音都有些小,嘴角却压抑不住上扬。
“哈哈。”陆白揉揉陆关关的发,道:“关关,无论对方是谁,你开心最重要。”顿了下他随口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们二叔在这方面比较在行,请他帮忙看看人也好。陆关关看着是张扬外放的性格,其实很单纯。
“他叫宋之安。”陆关关道。
陆白点点头记下这个名字,这时有陆关关的朋友过来露台叫她,陆白便道:“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陆关关这才跟着人离去。
此时已完全入了夜,大厅里灯火通明、酒香花暖,开放的露台上却有秋季的寒意,天宇高悬一轮苍白的圆月,却并没有星辰,城市的灯火连接着天上的月光,交相辉映。
陆白看着看着那月亮,心中便浮出一个少年的影子,他记不清那个少年的模样,但却知道,那个少年一定存在过,在他独自在黑暗里蜷缩着、痛得快要没有知觉的时候,是这个少年和月光一同出现,把他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拉了出来,给了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