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不知为何,他看着月亮便突然想起他来。他不记得对方的模样,也不知对方的名字,更不知能不能再同他相遇,对他说声“谢谢”。
大厅里优雅的大提琴音传来,陆白转身看向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宴会,也许是今晚的月光太过可爱,陆白不由得看着厅里的人群自言自语嘀咕道:“要是他就在那里就好了。”好像是他很小的时候,妈妈讲给他的故事里有讲到,好孩子对着月亮许愿他的愿望就能实现。
说罢陆白愣了下,便轻笑一声:他算哪门子的好孩子,哪怕真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也依然是恶毒男配。
这时,有戴着面具的服务生进了露台,他朝陆白鞠了一躬,声音沉而沙哑:“先生,需要酒么?”
陆白点点头,便接过一杯香槟。那男人看陆白接了酒,面具下的眼眸划过一道暗光:“您慢用,祝您今晚过得愉快。”说罢便转身离去。
……
“雪郁,离陆白远一点。”秦故手里捏着杯酒,面无表情道。
曲雪郁一笑,却只是悠悠看向露台的方向——他刚刚看到少年去了那里,随即又道:“秦故,你说这话,是站在什么立场?”
秦故眉头皱起来,眼眸中有戾气划过,他道:“他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张扬跋扈,他自私任性,他在十二岁就差点杀人。你喜欢他的皮相么?你也许能够得到他,可你如果有一天认清他的本质,就只会去伤害他。”
沉默一瞬,秦故眼眸中有自嘲划过,他终于道:“可我能包容他的这一切。”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对那个少年动了心是事实:“可你不一样,雪郁,你有洁癖,哪怕一时被皮相迷惑,你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他,所以,不要去招惹他。”
曲雪郁面上的笑容消失得彻底,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秦故,道:“秦故,你既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你也没资格对他下这样的定义。先走了,有事。”
走几步,不知想起什么,他顿住步子转了身,他直视着秦故此时阴郁的眸,淡淡道:“你觉得,我们两次什么时间、在哪里见面,小白是怎么知道的?”
秦故闻言瞳孔一缩,曲雪郁却并未再多言,只是又转身大步离去。
……
“抱歉。”
从露台出来的服务生不小心和曲雪郁相撞,稳住了托盘面具却不小心掉在地上,曲雪郁捡起面具,递给对方,看到对方的脸时动作一顿,他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去过陆家的宴会。他不认识这人,这人却有些眼熟,他似乎在陆家的晚宴上见过对方。
只是还未问完,那服务生便道了声‘谢谢’,接过面具扣在脸上便匆匆走了。曲雪郁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还是转身往露台走去。
他来到露台时,便看到陆白一手拿着杯脚细长的香槟酒杯,酒似乎还未来得及喝掉,另一只手捏着一枚剔透的琉璃珠子,正对着月光把玩。那珠子浸了月光,便更显得晶莹玉润流光溢彩。
曲雪郁见到那珠子便瞳孔一缩,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静静看着少年几瞬,随即便低低笑出声,笑得眉舒目展,眸里盛着莹洁的月光。
陆白听到动静一愣,他把珠子收好,转过身,看到曲雪郁下意识就要作恶狠狠的表情,随即想到这人也算帮过自己,况且今天他并未有走剧情的打算,这才放松下来。
他看着曲雪郁耸耸肩:“秦故不在这里。”顿了下又觉得对方帮过他而他连一个小忙都不帮对方实在太不道义,于是便一本正经道:“我刚刚看到他在北边那个角落,真的,别人我还不告诉他。”
曲雪郁卸了笑,脸黑得彻底,他道:“我和秦故真的没关系。”
陆白心里说着‘呵呵鬼才信’,面上只是敷衍地笑了下——毕竟主角攻和主角受天生一对在这个世界简直像是真理一样的存在。
曲雪郁却上前一步,静静看着对方不说话。月光下青年的眼眸漂亮得不可思议,他的眼珠里沉淀着月华,便显得如刚刚的琉璃珠子般剔透。
陆白喉头动动,却下意识后退两步——对方的眼神,让他没来由地有些怕。
“曲雪郁?你、你怎么了?”
曲雪郁却并未放过少年,他上前一步,把少年卡在石栏上,他看着少年有些惊慌失措的脸,一笑,挑了眉道:“我并不是个施恩不望报的人。”
陆白:“???”他只是帮他解了一次围难道就要他卖、身以报吗?
曲雪郁便又道:“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是我。”
陆白:“???”夭寿,主角受疯了。
“你画的人,也是我。”
陆白动作一顿:“???”画……他突然,有种,很微妙的预感……
“你应该知道,我高中也在春明读,和秦故——”曲雪郁一字一顿道:“读同一所。”
陆白喉头下意识动动:“??……!”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看着少年面上生动的表情,曲雪郁心情相当好地弯了嘴角:“刚刚的琉璃珠子,是我的。”顿了下,他补充道:“我家还有一罐子,你想要我可以都送你。”
陆白眉毛一跳:“你、你凭什么说那是你的?”
“因为,”曲雪郁展颜一笑:“那颗珠子是我挑的,那里头的裂纹独一无二。它很像雪花,对吧?”
陆白睁大了眼睛:“!”
曲雪郁退开一步,看着少年已经呆滞的脸,悠悠道:“我高中的时候,无意中救过一个小孩儿,他被关在仓库里,我发现了他,便背他去医院。”
“一路上他人是昏着,到了医院时却拽着我的衣袖不肯撒手,我扒了他的手觉得这个小孩儿可怜又可爱,就把我的琉璃珠子塞进他手里。”
那时候他送了那个孩子去医院,他安顿好少年,却因为有事不得不离开,离开时那孩子明明昏迷着,却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他临走时,便往那小孩儿手里塞了颗琉璃珠。
等他再回医院时,却被医生告知,那孩子家人已经将他接走,只给他留了一笔钱——是他垫付的医药费的十倍还多。
他虽觉得遗憾,却还是将它当成他人生中一段插曲。只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和那个孩子重逢,也再没有机会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
陆白喉头又动动,面上一片呆滞,他觉得,自己正陷入某种诡异又奇异的状态里,像在做一个五彩斑斓噼里啪啦的梦,这个梦奇奇怪怪热热闹闹,却也不能说不是个好梦。
‘原来,妈妈的故事是真的……’
‘原来,我特喵的竟然是个好孩子吗?!’陆白看着曲雪郁那张笑得花容失色的脸,呆愣愣地想。
第27章
最后,曲雪郁看着少年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那个小孩儿一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吧?”
陆白下意识点点头:“对……的吧?你、你要什么?”
曲雪郁一挑眉,用那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年的身体,像在考虑从哪里下嘴。
陆白虽然还未回过神,却也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腰却抵在石栏上,他便再无路可退。曲雪郁长腿一迈向前一步,他们的距离近得可怕,陆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小白,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呢?”曲雪郁直视着少年的眸道。
“秦、秦故?”陆白下意识道。
曲雪郁笑容好看到让陆白寒毛直竖,他道:“恭喜你——猜错了。”
陆白:“……”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糊成一团浆糊,根本没办法再思考,他想后退,后腰却已经被石栏硌得生疼,退无可退,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对对方的所作所为实在算得上恩将仇报,于是他便脱口而出道:“总、总不能是揍我一顿吧?揍也行,你来。”说着他紧紧闭上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打脸、也可以吧。”
曲雪郁:“……”
曲雪郁静静盯着少年的唇,那唇上小小的唇珠如此可爱、如此诱人。沉默一瞬,他看着少年的模样到底心软了,他后退一步,道:“不许再讨厌我。”
陆白闻言一愣,便睁开眼睛点点头:这个太好做到,他本来就不讨厌曲雪郁,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曲雪郁见少年点了头,便又道:“不许再把我和秦故放在一起。”
陆白眉头一抽,眼神便有些犹疑——毕竟主角攻主角受现在似乎在你来我往的磨合期,磨合期后,就是蜜月期了。
曲雪郁眼睛危险地一眯,陆白一激灵便连忙点点头。
“第三件事,”曲雪郁看着少年可爱的唇珠开了口,心里道‘我想吻你’,说出口的却是:“把你手里那杯香槟给我吧。”
“啊?”陆白眨眨眼,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杯……还没来得及动的香槟,接着递过去:“给你。”顿了下他补充道:“你喝,我绝对没动过的。”
曲雪郁:“……”
他轻轻叹口气,还是接过少年手里那杯酒,接着便仿佛赌气一般,将那酒全数倒进口中。冰冰凉凉的酒划过咽喉,这个少年带给他各种躁动的情绪才得以被稍稍安抚。
陆白看着曲雪郁优雅又浪荡豪放地喝着酒的样子便忍不住多看两眼,他家小阮和曲雪郁实在太像了,不知道小阮喝酒时是什么模样,想到这他唇角便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
一杯酒下肚,曲雪郁便觉得有些热,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看到少年在盯着他看,也许是有些醉意,他一笑,问道:“小白,对你来说,我是谁?”
陆白下意识脱口而出:“替身。”
曲雪郁:“……”
陆白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你不是他替身,他是独一无二的。”顿了下又补充道:“当然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终于明白少年在透过他看向谁的曲雪郁心情复杂地点了头,又道:“他对你很重要?”
陆白愣了下,重重点点头,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他认认真真道:“特别重要。”
曲雪郁嘴角压抑不住地扬起来,他道:“好。”
话音刚落,曲雪郁的眉头便微微皱起来,他突然觉得头有些晕,身体也感觉热得更厉害,他脱下外套,放在臂弯,秋季的凉风拂过他的身体,他的脖颈和脸颊却烫得更厉害。
“你怎么了?”陆白看着对方不太对劲的模样,连忙上前查看,他看到对方泛着红的脸和染着绯红的眼尾瞳孔一缩,连忙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果然烫得厉害。
曲雪郁呼吸重得厉害,他身体摇摇晃晃,看向陆白的眼神烫得可怕,却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离对方远一些,他勉强露出个笑,道:“小白,离开这里。”顿了下又道:“我身体不太舒服,你离开后我会自己找房间,睡一觉就没事了。”
说完他看向那个空酒杯,眼神有些冷:到底是谁,在陆白母亲的宴会上给他下这么龌、龊下作的药。不知怎地,他想起刚刚撞到的服务生,眼神便更冷得厉害。
陆白上前扶住曲雪郁,抿着唇:“我带你回房间。”大厅上层就是供客人休息的房间,曲雪郁现在明显不舒服,他不能把对方单独丢在这里。
更何况——陆白看向那杯空掉的酒杯,眼里沁出些冷意——是他给曲雪郁的那杯酒有问题,那杯酒里不知被下了多厉害的药。
曲雪郁看着陆白担忧的脸,强撑着笑了笑,道:“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这么说着,他额角却沁出些冷汗。少年实在离他太近,他能嗅到少年脖颈处温热好闻的气息,那可爱的唇离他那样近,只要他想,他便能吻到,曲雪郁喉头动动,眼神深得可怕,却到底克制住了自己——少年没有允许,他不能。
不远处宴会大厅依旧灯火辉煌欢声笑语,陆白看着曲雪郁这副因为染了情、欲而显得更加诱人的模样一怔,随即眉头便微微皱起:曲雪郁是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哪怕这里保密性很好,如果被人看到这副模样外面那些人还不知会怎么说。
想到这陆白将曲雪郁臂弯里的衣服蒙上对方的脑袋,将对方染了情、欲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他打算好到外面有人问起时就说曲雪郁酒精过敏他扶他去休息——作为演员自然不想外界看到自己过敏的模样,这是最好的理由。至于外面那些人会怎么猜测他和曲雪郁的关系,他已经顾不得了,大不了请他二叔帮忙。
与曲雪郁中了不、堪的药这种爆炸性的消息相比,一些人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猜测根本算不上事情,更何况,今天来的都是鲸海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会因为这点连绯闻都算不上的臆测就去同时得罪陆家和曲家。
都打算好,陆白便架着曲雪郁起了身,感觉到对方越来越重越来越热的呼吸,他知道对方现在一定不舒服,他安抚道:“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去休息。”
曲雪郁靠在陆白肩头,便无奈地想着等送他到房间他得把少年尽快赶出去,否则……他想不出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聚在前排,明颜作为主角正在台上聊着一幅画背后的故事,厅里的宾客目光大都聚在明颜身上,陆白松了口气,便带着人从不起眼角落里往外走。
高台上的明颜瞥见自己儿子架着一个男人往外走的身影一愣,心里便涌起些担忧,随即他对上了儿子的眼睛。陆白小心翼翼架着曲雪郁,看向自己母亲时将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中央,眼里有恳求。明颜瞳孔一缩,还是勉强笑着点了头,她面上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将话继续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