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绒无奈地点点头道:“这个酒店从外面看那么阴森冷清,我是怕这里本来就有邪门事,然后我再住进去,邪上加邪,那苏老师和同学们岂不是都要凉?”
有关酒店的鬼故事也很多,顾绒随便都能给沈秋戟讲出一段来。
而顾绒有这个担心无可厚非,毕竟他基地那边都能独自见鬼——虽然是好鬼,可也是鬼,沈秋戟觉得顾绒这种体质要是去鬼屋打工那可真是天秀。
不过沈秋戟观察了下月亮湾,还是摇头道:“不,从风水学来看,这个酒店处于聚财聚福的水位上,风水很好,不是那种会集阴汇煞之地,我没看到亡魂,白天的时候我也给你打听过了,这家酒店没发生过命案,而且老板人很好。”
顾绒听着沈秋戟的解释微愣,没想到他白天躲着沈秋戟的时候他居然把这些事都做了,做主要的是:“你不是不懂风水吗?”
沈秋戟挑了挑眉,将背包甩上肩云淡风轻道:“你之前不是问了我吗?所以我后面去看了一些书。现在不说精通,一些经典的风水位还是能够看懂的。”
顾绒长长的羽睫垂着,沉默不语。
沈秋戟低头看了他一眼,只能看见青年纤长的眼睫投在眼下的阴影,叫人无法看清他眸中的情绪,就以为顾绒不说话还是有所顾忌,继续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我新学了几道符,保你平安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住酒店有些法子可以辟邪,等进去后我教你。”
说完,沈秋戟就从兜里拿了三张三角形小符塞进顾绒的口袋里,由于担心顾绒觉得他今天又摸鱼没认真写生完成作业还补了一句:“我画完作业后才画的。”
“好。”顾绒抿唇笑了笑,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沈秋戟塞进他兜里的不是符,而是几粒不用入口就能甜进心底的糖,叫他只顾平常这股香甜,无暇去理会恐惧害怕这些负面情绪。
月亮湾酒店共有七层,一楼是大厅,前台和食堂保安宿舍,而学校定下的酒店楼层都在六楼和七楼,靠近顶层的地方,因为下面几层好像都被人订走了。
顾绒觉得应该也是被人住了,因为他在喜丧时两次看到过二、三、四层窗户打开,好像是里面的住客在看热闹。
他们在酒店是两人一间房,和基地宿舍那边一样,不允许更换室友,男生一律六层,女生一律住七层,所以顾绒和沈秋戟分到的房号是607,陈晋和谢梓晗在609,路笑雩在610,倒也没分隔的太远。
因为住了进来,顾绒也知道了前台那个喜欢穿红衣的前台小姐姐叫做苏红釉,听上去是个风情万种又有些可爱的名字,还带着“红”字,倒也符合她爱穿红裙的性格。
而大概是因为他们学校给了月亮湾酒店带来了一笔大生意,所以苏红釉心情很好,笑盈盈地引着同学们找到自己的房间:“我们酒店有WiFi哦,全天二十四小时有热水供应,每个房间还有浴缸,接的是焕山温泉水,同学们可以今晚就试试泡澡,焕山温泉是硝水泉,洗了以后皮肤细滑,同学们喜欢的话明天就可以用酒店提供温泉券去焕山泡温泉哦~”
她长得漂亮,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皙得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人,年龄瞧着也像是才二十出头的人,一班有几个男生就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就连路笑雩都有些蠢蠢欲动,而苏红釉虽然给了微信,但给的是酒店的官微。男生们不死心,苏红釉只好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结婚了,男生们才打消了搭讪的念头。
至于顾绒和沈秋戟,他们只有欣赏的心思,心动却没有。
况且比起漂亮的苏红釉,顾绒更在乎沈秋戟进酒店之前给他说的辟邪法子,所以等他们周围人稍微散去些后,顾绒就央着沈秋戟赶紧告诉他那法子是什么。
两人走到607号房门口后,沈秋戟才告诉顾绒道:“在外头住,进入一个陌生的房间时,可以先敲三下门,然后门开后再侧身几秒。”
他这样说,也这般做了。
顾绒继续问:“这是什么理?”
“敲门意味着告诉里头的‘客’,你要来住了,请他们离开,侧身是防止他们离开时撞到你。”沈秋戟进去后径直走向卫生间,按了下马桶按钮,“而进屋后冲下马桶,就是冲走污秽的意思。”
“哦,这样啊。”顾绒蹙着眉,一一严肃认真地记下了,但是他不忘考据,又问沈秋戟,“那以前没马桶的时候,人们又是怎样冲走污秽的呢?”
沈秋戟:“……接一盆水冲也是一样的,这些都是民间的俗法,出处不可考,有用可自保,无用也能求个心安。”
的确,心安是最重要的。
心不安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能吓死自己,顾绒对此深有体会。
月亮湾只是从外面看着阴森,进来顾绒发现这里的装修风格的确如谢梓晗所说,颇有港风的味道,很特别,而且并不老旧,只有酒店防盗门打开时会发出轻微的响动,除此以外一切现代化设施应有尽有,网速快,卫生好,浴室都还是干湿分离的高级装修。
他们只在这里住两晚,所以行李不多,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而顾绒把行李安置好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加钱把酒店的保洁阿姨叫过来,更换床单。
随后他又叫沈秋戟帮着一起挪床,因为晚上顾绒和沈秋戟挤在一起睡,但月亮湾的标准间床没比基地宿舍的大到哪去,两个男人要挤在一起有点勉强,就只能像在宿舍里那样挪床了。
等挪完了床,就没别的事能干了。
顾绒走到窗前想把窗户打开通会风,此时正值傍晚天将将要黑之际,顾绒开窗的时候最后一抹余晖的光线彻底消失,银白的月亮在天边出现,成为夜晚的序幕。
这时,另外一扇窗户被打开的声响自下方传来,吸引了顾绒的注意,他将身体微微探出窗外,望了一眼下面,发现他们房间正下面,应该是三楼307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
紧跟着,无数开窗的声音纷纷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有楼上左右两侧属于写生班学生的,但更多的却是楼下的。
这些在白日里紧闭的窗户现在全敞开着,似乎里面住满了人,迫不及待地在通风透气,并不像白天那样冷清感觉里面没人住。
顾绒看了下手机,发现现在是晚上8点整,平时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别墅基地那边上批改课,只有住进来后才能看到这一幕,也难怪他白天看到月亮湾会觉得这酒店冷清,原来要入夜了才会热闹啊。
好像整栋月亮湾在入夜后一瞬间就活了似的……
顾绒深深吸了一口焕山远离工业城市清新的空气,想回到床上躺着玩会手机。
可是在转身之后,顾绒望着因为开着灯而显得格外明亮的酒店房间,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入夜了要开灯,这很正常,因为不开灯屋里会很暗,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顾绒记得他在窗边看时,左右两边的窗户包括第五层的窗户被打开后也都有屋内明亮的光线透出,明晃晃的很温暖。可是五层再往下,到了二三四层——苏红釉口中被订完了,住满了客人那三层酒店客房的窗户被打开后,里面却没有任何光线透出。
不是一间两间客房这样,而是整个楼层,每间开了窗户的客房,都看不到一丝明亮的光线透出。
第52章
什么样的人入夜后会不开灯?
除了盲人以外, 顾绒猜不出答案。
但就算307住的是盲人,可不仅仅是307没开灯啊,难道整个月亮湾二、三、四层住的都是盲人吗——想想都不可能。
顾绒没想到自己开个窗户都能瞧见这种诡异骇人的情景, 现在被自己的脑补吓到慌得不行,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回床上也不是, 再去窗户那看一眼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顾绒又不敢。
他踌躇犹豫的样子被沈秋戟看在眼中, 青年本来就生得白,脸颊上的血色褪去后就更像是莹莹新雪, 羸弱得仿佛雪柳,古人常说灯下看美人, 顾绒现在就站在朦胧如月光的暖灯中, 腰肢纤细, 身影伶仃,惹得沈秋戟心中生出万千怜意,都顾不上管现在顾绒还是在暗恋他, 在顾绒表白之前他得表现的矜持些才好的念头, 快步走到顾绒身边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你刚刚开窗又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灯……”顾绒唇瓣张合数次才把话说清,又觉得沈秋戟扶住他肩膀这个动作似乎有些奇怪, 就抓着沈秋戟手急急道, “楼下几层开了窗户, 但里面没灯。”
沈秋戟都没仔细听顾绒说的话, 他现在脑海里只想着顾绒居然握住了他的手——他都有所顾忌刻意隔着衣服去碰顾绒的肩, 谁料顾绒居然这般迫不及待要来摸他的手。
“都睡觉了吧。”沈秋戟心驰神荡, 胡乱敷衍道, “不开灯也正常。”
顾绒把手机屏幕按亮, 给沈秋戟看时间:“现在才八点出头,怎么可能就睡觉了呢?”
沈秋戟挑眉:“我说的‘睡觉’不是那个睡觉。”
顾绒不懂,蹙着双眉问他:“那是哪个睡觉?”
“陈晋和谢梓晗之前来这里住时,不是说过月亮湾有很多……不敢走前门的异性恋吗?”沈秋戟不好明说,只能委婉地暗示顾绒。
顾绒愣了几秒也懂了沈秋戟话指的“睡觉”到底是什么,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那楼下三层,那么多人都在同时‘睡觉’?”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沈秋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越发不着调有些不正经道,“也不知道这酒店隔音好不好?”
顾绒:“……”
沈秋戟揶揄顾绒几句后就认真起来了,他怕青年恼怒过头开始发脾气,就说:“好了好了,我去帮你看看。”
“……那、那你小心些。”顾绒站在原地低声叮嘱他。
顾绒看见沈秋戟走到窗户旁,然后探出了大半个身体朝下看了一会后忽然喊他:“二绒,楼下有人啊。”
“我没说楼下没人啊。”顾绒告诉他,“我是说五楼以下没人开灯。”
沈秋戟没和他掰扯灯和人的问题,继续说:“五楼下面,大概是307的位置,也有个……人也在探头往底下看。”
307……
顾绒低着头蹙眉,嘴唇无声地喃喃,在仔细思索这个房间号。
307是他们房间的正下方,也是开窗声音的出现的第一间房,沈秋戟说那里面有个人也在探头往下看,是有人的……等等,有人?
一个窗边的白色身影忽然在顾绒脑海里一闪而过,顾绒抬头看向窗边,询问沈秋戟:“是不是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穿着白衣服?”
“对。”沈秋戟直起身转头看向顾绒,“你见过了?”
“之前我在外面看到过她两回。”顾绒一边和沈秋戟说着,一边走回窗前。
就是还没住进月亮湾酒店之前,顾绒在外面看到过月亮湾酒店的窗户打开,而三楼有间客房有一个穿白色长裙的长发女人站在窗边,大概是在眺望远处。
现在想想,那间客房似乎就是307的位置。
不过可能是距离隔得有些远,顾绒从来没看清过她长什么样,不止是她,还有四楼的黑衣男人,以及当时站在窗前抽烟的苏红釉,他都没看清过脸。
但现在看来,三四楼应该都还是住着人的。
不过苏红袖是酒店前台,她应该住一楼啊?怎么会在四楼出现?或许刚刚上楼前应该问问苏红釉住在哪里的。
而307那个女人他都见过两回了,沈秋戟也说月亮湾没发生过命案,所以那个白裙女人应该是人吧……
顾绒脑海中思绪万千,就在他也将脑袋探出窗户往下看的一刹,顾绒忽然想到沈秋戟刚刚为什么话语有所停顿——因为沈秋戟不确定307的那个探头往下看的白裙女人,到底是不是人,毕竟沈秋戟一般情况下只能看到将死之人身边的亡魂。
所以这一瞬,顾绒忽然觉得他如果也看到了白裙女人或许会是好事一桩,如果他看不到,那沈秋戟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就有待商榷了。
好在顾绒俯身去望时也看到了沈秋戟口中那个,住在307往下看的白裙女人。
她的头发又密又黑,俯身弯腰时便长长向下垂着,楼上的人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和白皙的脖颈以及纤瘦的肩背,而她穿着是吊带白裙,白裙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迹,更没有红色的血痕——就像沈秋戟所说的那样,是准备睡觉了的睡衣打扮。
“你也能看到?”沈秋戟伏在窗沿问顾绒。
“嗯。”顾绒点点头,他发现四楼好像有灯亮起了,“算了,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虽然能看见三楼有人,四楼也有屋子的灯亮起,可顾绒依旧觉得心里有些发毛,焕山凉爽干净的夜风也随着他心境的转变,也变成了可以剔骨割肉的森寒妖风一般,每一缕都刮得人心凉。
结果就在他们两个都准备缩身回去时,307那个往下看的白裙女人像是听到了他们在楼上说话的动静,就用手撩起耳侧的头发拨到一侧,方便自己扭动脖颈转头朝他们望来。
这样本该是美女回头的一幕,却看得沈秋戟和顾绒说不出话。
因为白裙女人是真的“转”了头。
她的身体不动,继续保持着向下看的姿势,唯有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诡异地面对他们,也得多亏五楼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让顾绒和沈秋戟得以在昏暗的夜色中看清女人的面孔。
在顾绒的印象里,他迄今为止见过最诡异刺激人神经的鬼怪,就是市医院里那个满脸除了眼睛和吃眼睛的嘴巴以外没有其他五官的女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