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低头看了眼自己,他穿着贴着很多亮片的紧身衣,如果没感觉错的话,整个后背是呈v字形露出来的。
他的脚下,踩着一双冰刀。
阮陌北:啊?????
他怎么……他怎么成了个花滑运动员?!?!?!
事先并没有人告诉过他啊?
贺松明呢?他在哪里?
阮陌北急切寻找,可是人实在太多了!裁判评委观众其他选手工作人员教练……贺松明到底在哪儿?!
有文字在眼前浮动,广播中用英文说了句什么,他完全没注意,下一刻,阮陌北只觉身旁的教练重重拍了拍他肩膀,接着他被一把推了出去!
然而阮陌北根本就不会滑冰,在这股力道的帮助下,他脚下刺溜一滑,直接整个人飞了出去——
也是在这时,他终于找到了已经穿上外套,刚下冰场,同样一脸茫然的贺松明。
阮陌北脸朝下摔在了坚硬的冰面上。
满座哗然,所有人都想不到,被誉为冰上精灵的花滑王子阮陌北竟然在开场就出现如此致命的失误,要知道,这可是世锦赛!这一次,阮陌北本来是要夺得五冠王称号的!
阮陌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感觉到自己摔得很疼,冰面如此光滑,冰刀难以掌控,让他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怎么回事啊……”
“阮阮是不是受伤了?”
“怎么会这样!”
逻辑错误被制造,无数闪着黑红光芒的尖锐形状从观众体内钻出,朝着阮陌北疯狂涌去,就要将他吞没!
贺松明见状,不顾教练和工作人员的阻拦,冲上冰面。
“嘿!你不能过去!”裁判吹哨发出警告,逻辑错误终于严重到这个由文本构造的世界无法支撑的地步,以阮陌北为中心,冰面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越过栏板,蔓延到观众席,迅速扩散至整个场馆!
贺松明脚底打滑地来到刚刚勉强爬起来的阮陌北身边,他用力将阮陌北抱住,那些病毒冲在他身上,未曾沾染上阮陌北分毫。
脚下的冰面终于彻底破裂,世界化作一片一片尖锐的形状,反着刺眼的光,坠入下方无止境的深渊——
【有雨淋在他脸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下,落进衣领,浑身湿透的少年站在豪宅大门口,这栋奢华的欧式建筑早已不再是他出生长大时的模样。】
【“少爷。”从小照看他长大的保姆欲言又止,阮陌北抬起手,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不会朝他低头的。”恍惚之中阮陌北听见自己说,“既然他要把我从家里赶出去,我走就是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认那个女人当妈!”
【他转过身,冒着大雨,走出这栋曾属于他母亲的房子,他什么都没带走,除了永无止境的愤怒和仇恨,孑然一身。】
文字描述接连浮现在阮陌北眼前,并在下一刻化作身边发生的事或场景。
阮陌北走在街道上,渐渐明白了。
第31章 w(oДo)w
他和贺松明首先进入的是文本型文件, 并且根据贺松明之前所说,它存储了许多人类爱看的小说。
所以现在,他们正在小说的世界里面。
在上一个世界中, 因为他和贺松明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人物设定和故事逻辑,惊动了病毒,病毒试图将他们抹杀,就像他们也试图找到病毒将它杀死一样。
最后,他和贺松明只能迫不得已进入到下一个文件, 换了另一个通道追踪病毒本源。
嗯, 应该就是这样。
那么,贺松明应该和他一样, 也成为了这里存在的人物。
会是谁呢?
阮陌北想着, 一辆黑色库里南突然停在他身边, 泥水溅起, 落在他裤脚和白色运动鞋上。
阮陌北皱起眉头,脏话到了嘴边。
身着黑西装的司机撑伞着绕过一圈,打开后排车门。
一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伸出,小腿纤细, 接着又是一条腿,三十多岁的女人拎着坤包, 优雅地下车。
看到路边浑身湿透的少年, 她眼妆精致的桃花眼弯起,勾唇一笑:“呦, 小北怎么伞也不打就出来, 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妈妈, 你这个样子, 我会心疼的。”
【刻薄讽刺的话语一句句扎在阮陌北心上, 女人的丑恶嘴脸在此时此刻尽数暴露,在联手那个男人害死母亲后,她终于再也不用伪装了。】
文字滚动,是阮陌北刚好能看过来的程度,他需要尽可能按照文章描述的那样行动,以免像上次那样引起逻辑崩溃,被病毒发现。
演戏……他之前从没尝试过。
尽力试试吧。
阮陌北双手握拳,努力压抑着怒火,单薄的身体因愤怒和耻辱不断颤抖,他按照文本,一字一句地念出台词:“别得意的太早,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这孩子,说话怎么不吉利。”女人脸上伪装出的笑意全然消退,她冷漠注视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发出声嗤笑,抬手撩了撩打理精致的长卷发,妩媚至极,“算了,和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
这种小三当面挑衅婚生子的情形确实挺气人的,阮陌北甚至都不用特地装出生气的模样,他默默盯着女人,那目光如同实质,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将女人刺穿,直接钉死在车上。
车内有人凑到窗户边,透过雨幕向他看来。
阮陌北一眼就认出那是贺松明。
贺松明想必也同样看到了他,但无论人还是AI,都不敢贸然相认。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同样十六岁的少年在车内沉默地窥视,望着大雨中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的母亲上了车,抱怨斜飞的雨丝打湿了头发,车子重新启动,将街边湿透的少年甩在身后。】
【“待会儿见到你爸嘴甜一点,别闷得和个傻子一样不吭声。”女人掏出化妆镜,重新遮了遮眼角的细纹,连余光都没给她孤僻的儿子一眼。】
【确定妆容完美无缺,她啪的一声合上小镜子,沾沾自喜道:“熬了十几年终于熬出头了,好好表现,以后家产都是咱们娘俩的。”】
【少年垂眸,在雨打车窗的绵延声响中,闷闷地嗯了一声。】
阮陌北淋着雨孤零零走在路上,他浑身湿透,不断有出租车从旁驶过,却没有一个愿意停下来载他。
按照文本,二十分钟后,精疲力尽的他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向司机报上地址。
滚动的文字在通过叙述方式概括老一辈的事。
他目前充当的角色是这本小说的主角,主角的父亲曾身无分文,依靠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哄得主角母亲神魂颠倒,倒插门入赘到身为一方权贵的阮家。
里面所有的主角名字都被替换成了“阮陌北”,其余名称也都有所关系,比如女方阮氏,想来是他和贺松明进入之后才随之发生的变化。
阮陌北看着有些别扭,不过这样应该也算一种伪装,防止病毒过快发现他们。
阮陌北继续向下看:
因为父亲入赘,主角随母姓,之后主角的外公外婆接连病死,身为阮家独女的主角母亲继承全部家产。
没过几年,主角母亲车祸身亡,和她同坐一辆车的父亲只是身受重伤,抢救回来没过两年,就带着小三和跟主角一样大的私生子登堂入室。
阮陌北:…………
是他最讨厌的男方入赘把女方一家人全部熬死吃绝户的剧情。
阮陌北深吸口气,主角父亲姓贺,而那个终于第一次露面的私生子,名叫贺松明,根据篇幅来看,应该是另一个主角。
这本书里他跟贺松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是家破人亡狼狈至极的婚生子,一个是见不得光却登堂入室的私生子。
好……好狗血的设定。
车在这时候停下,阮陌北付钱下车,按照眼前指示的地址,他找到目标,用贴着胶布的黄铜钥匙打开门锁。
【一股沉闷的气味扑面而来,阮陌北捂住口鼻,走进屋,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好在床还是干净的,他找到当年应该是他母亲生活的小屋,往床上一倒,感觉到铺天盖地涌来的疲惫。】
【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或者说,是唯一没有被那个男人夺走的东西,他不屑于夺走的东西——
一处在老旧小区里的小房子,虽然很旧,但处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是这座城市当年还是个小村落时,外公外婆住过的。】
主角真的惨。
【阮陌北趴在这张属于他母亲的床上,突然鼻子一酸,所有的委屈刹那间尽数涌上心头,被赶出家门时他没哭,被小三刁难时他没哭,却在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
现在应该哭了,阮陌北用力掐了把自己大腿,终于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在哗哗雨声中,少年带着满脸泪痕,沉沉睡去,@#$)*#jr*[数据删除]%^&$t】
乱码第一次出现,大概是被病毒影响,那就说明他们的溯源方向没错。
阮陌北闭上眼睛佯装睡觉,纵使视野一片漆黑,那些文字仍然可以在他脑子里滚动。
是啊,他现在可是一团数据,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身体”。
就像文中表述睡觉总是“一觉醒来”“一夜无梦”那样,阮陌北刚一闭上眼睛,就明显感觉到光线迅速暗了下去,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半梦半醒间,阮陌北只觉浑身发冷,喉咙着火了似的疼痛难忍,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风从大敞着的窗子涌入小房间,他裹紧被子,想要下床关窗,却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发烧了吗?阮陌北默默缩在被子里,佯装因为发烧难受得起不来。
实际上他也确实有点冷,严格按照文本的指示,他躺下之前并未脱掉湿透的衣服,风一吹带走身上的热量,好在被子很厚实。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房门被敲响。】
【是幻听吧。阮陌北抬了抬眼皮,他实在太累了,从灵魂深处生出的疲惫将他整个人溢满。少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是啊,现在又有谁会找他呢?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大少爷了。】
【过了几秒钟,敲门声再度响起,哐哐响动有愈发暴躁的趋势,一下子将阮陌北惊醒。】
【是T&*%…%$%^#谁?】
眼前文字再度出现感染的征兆,阮陌北“艰难”地爬起来,他裹着被子走到客厅,全身绷紧。
万一门外等着他的是病毒怎么办?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对付那东西,可如果不开门,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被病毒发现。
他深吸口气,将房门打开。
贺松明站在外面。
看得出,这个在文中和阮陌北同父异母的少年正在尽最大努力还原阴郁一词,但身为AI的贺松明显然还不能很好的理解人类的表情,更像是脸抽筋了。
【看到这个和自己有着三分相像少年的瞬间,阮陌北立刻关上门。】
【贺松明伸出手,强行将门抵住。】
贺松明:!!!
阮陌北:“……”
意外,意外。
他立刻把刚刚夹住贺松明手指的门向后拉了拉,流下一串瀑布汗,在心里对贺松明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贺松明的声音直接响在他脑子里。
阮陌北一愣,试着在心里道:……你能听到我的想法吗?
是的。贺松明的声音再度出现:我临时搭建了一个信息交换通路,可以在我们之间距离很近的情况下进行加密通话,不会被病毒察觉。
那太好了。阮陌北松了口气,全凭默契来配合实在太容易出意外,相互交流着难度起码能少上大半。
阮陌北:所以说,现在我们就是要按照剧本演戏吗?
贺松明:是的,病毒就藏在文本中,只要找到它最初的植入点,就可以深入溯源,进入到更深层次的地方。
阮陌北:我刚才两次看到过文本里出现乱码了。
贺松明:我这边也有,它应该就在不远处。
两人使用加密通道对话,从上帝视觉看,就成了在门边相互对峙一言不发。
“僵持了”十数秒,阮陌北终于率先开口,念出了台词:“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挺好奇我这个一直没见过面的哥哥是什么样子。”贺松明读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纵使拟人化程度再高,他也难以理解人类的这些感情。
阮陌北听着想笑,他再度把门关上:“你可以滚了。”
贺松明却强行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面对阮陌北杀人一样的目光,他自顾自地环视一周,道:“你也恨他,是吧?”
“也?”阮陌北嗤笑一声,“怎么,现在就急着来和我找共同点了?”
“你用不着这样每一句都急着怼我,没意思。”
“那你说,想让我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你这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随便你了。”贺松明捧读道,原本是剑拔弩张的对手戏,被两人演的像一出轻喜剧,还是能拿S卡的那种。
见对话已经持续不下去了,贺松明转过身:“算了,犯不着和你一个病号计较,万一你明天被发现烧死在这里,我还得去做笔录,麻烦。”
【少年面无表情,就要离开,他双手冷漠地抄进口袋,衬衣下摆被不小心撩动,在那转瞬而逝的画面中,阮陌北捕捉到了他腰间青紫色的余痕。】
【“你胳膊上的是什么?”于是阮陌北问道,在贺松明伸手堵门的时候,阮陌北就从他的袖口里,看到了他手臂上新鲜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