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明:效率为0,自我损耗极大的处事方式,真不愧是人类喜欢的。
阮陌北:那如果是你遇到了什么类似的情况呢?说出来有可能会伤害对方,隐瞒是能想到的最好保护,但会造成感情上的更大伤害。
贺松明:先生,向一个AI提问这种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我不会爱人,无法判断感情上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严重,并由此做出准确抉择。
阮陌北莞尔,但现在,他已经不能再和贺松明通过加密通道说小话了。
冷冰冰地扔下那句“没感觉”,贺松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到了通讯范围外。
原文中的主角没有追出去,阮陌北老老实实坐着看那些仿佛泣血的心理描写,竟也从中感觉到一丝丝虐心来。
感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阮陌北默默地想,多少人被它折磨,又有多少人沉溺其中。
就连他自己,都要在上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后付出全部积分,回去一趟去做告别。
阮陌北突然又有点开始难受了,他深吸口气,到底没料到区区一次灵魂碎片的搜集,对他的影响会那么大。
这才刚刚完成两次,之后还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这样的故事,他……真的能受得住吗?
大段大段的心理描写终于到了尽头,阮陌北胡乱抹了把脸,尽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他站起身,忠实地按照原文描写,表现出眼前突然一黑的样子,随即浮夸地倒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间还不忘用胳膊垫着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阮陌北在隐隐约约的疼痛中苏醒,他睁开眼,看到纯白的天花板,眨了几下眼睛,意识渐渐回笼。】
【昔日爱人冷漠的话语仿佛仍回响在耳边,阮陌北多么希望那都是一场梦,梦醒了,贺松明还会一如既往地陪在他身边,攥紧他的手,和他一起面对所有风浪。】
【医生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看到床上的阮陌北已经醒了,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恭喜您先生。”她说,“您怀孕了。”】
阮陌北:???
阮陌北这下是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您怀孕了。”医生道,“已经有四周了。”】
阮陌北沉默不语,他在被子下的两腿夹紧,确定这个世界里的自己确实是个男的。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阮陌北骤变的脸色让医生意识到了什么,她收敛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好吗,先生?”
“没事。”阮陌北深吸口气,忍着流泪的冲动,努力对医生笑道,“谢谢,我只是……太激动了。”】
阮陌北整个人都是傻的,他现在根本不用伪装,精神恍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
【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他和贺松明的孩子。】
什么……鬼啊!
这个世界男男都可以生子的吗?!
……那凭什么不是贺松明生?
阮陌北浑身都有些发抖,这才是溯源的第三次循环,他已经经历过了兄弟骨科,顶流潜规则,和男男生子了,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惊爆眼球刷新三观的内容和设定?
【他要瞒着贺松明,生下这个孩子。】
生、下、这、个、孩、子。
阮陌北突然想知道,如果他现在用力把肚子装上桌角,会不会就此流产。
他怎么会有用来生孩子的硬件啊!孩子生的时候要从哪里出来?菊花吗?
阮陌北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生理构造来,跟了他二十四年的身体,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他和贺松明已经分手了,如果让贺松明知道,一定会让他打掉。】
【他……要到一个贺松明找不到的地方去。】
沉浸在自我怀疑中的阮陌北本能地依照眼前的文字提示,出院,收拾行李,买机票,前去机场,完成了带球跑的过程。
一直到坐上前往另一个城市的飞机,阮陌北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个套路他其实见过,不就是十几年前最流行的什么“小白花女主带球跑,几年后带着一对天才宝宝归来,孩子五岁就成为世界知名黑客,精通十几个国家的语言,长得和男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的女频文吗!
只不过,现在小白花女主变成了他。
希望之后不会有具体描写生孩子的情节。他脆弱的心脏已经经受不起折磨了。
阮陌北闭上眼睛,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等待转场。
【月讒?*&@#迥隨[数据删除]臥&%@¥鎗螟】
再度睁开眼时,阮陌北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医院病床上。
他骤然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护士走过来,将一个长约五十厘米的,用襁褓包裹起来的东西轻轻放在他身边:“恭喜,是个男孩。”
阮陌北:…………………………
阮陌北用力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冷静,冷静,大局为重。
重复几次后,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忍住掀开被子拔腿就跑的冲动了,才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
孩子的脸被襁褓遮住了,阮陌北伸出手,轻轻拨开襁褓——
黑漆漆的病毒倒吊着三角眼,正在对他咧嘴笑。
阮陌北:!!!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病毒就猛然蹿出,转瞬冲进了他身体。
阮陌北眼前一黑,耳边充斥着嘈杂的电流杂音,刺耳到让人几欲呕吐,他的身体分崩离析,变成数据流,被病毒植入,肆意入侵。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涌动,黑色的,带着腥臭气息的,见不得光的,阴暗粘稠的,被封印进时光中的——
回忆。
第34章 o( ̄▽ ̄)d
但那些跃跃欲试的东西终究没能成功冲破禁锢, 长久不停的尖鸣取代了杂音,阮陌北感觉自己正在某个狭小的地方不断翻滚,像是一块死掉的生肉, 或者说, 尸体。
终于,他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
阮陌北挣扎着爬起来, 跪在地上疯狂干呕。
他头晕眼花, 几乎看不清东西,过了好久,才勉强视物。
这是一个很长的长廊, 很黑, 几乎没有光。
阮陌北撑着墙爬起来, 用拳头擦了下唇边,他在心里喊贺松明的名字, 呼唤石沉大海。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吗?
阮陌北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看不出异状,但他明明白白知道, 自己应该是被感染了。
那个病毒没有直接杀灭他,不知道是好是坏, 现如今, 他需要尽量地找到解决办法。
阮陌北用力握拳, 开始观察四周。
走廊不算太长,中间连接着数个宽阔房间,有不知来路的光源隐约照亮轮廓, 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许许多多的门紧闭, 落着厚重的挂锁。
楼梯在身后不远处的位置, 通往上方的未知,阮陌北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在这一层稍作探索。
一直滚动在眼前的文字不见了,突然的空荡荡反倒让阮陌北感到不安,他慢慢向前走着,纵然尽量放轻了脚步,仍做不到完全不发出声音。
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走廊里,一下下落在阮陌北心上。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得更加清晰。
地上有一串血迹,如同有什么流着血的东西被暴力拖拽着向前走,血迹已经干了,但颜色还没变黑,应该时间不会太长。
阮陌北迟疑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朝着血迹延伸的方向走,他回头望了眼身后,一片黑漆。
周围静得没有丁点声音,阮陌北最终还是决定再向前一段距离看看。
他现在在虚拟机的空间中,也许会有数据化成的鬼,或者什么怪物,但现在他也是数据化成,大不了身体被打散,不会真正死去。
终于到了第一个由走道连接的厅廊,两边墙上一扇窗户都没有,无数未知的雕塑紧贴角落,上身残破地倒塌在一边,构成一片黑拙的阴影,看不清具体什么样子。
血迹没有丝毫迟疑,继续向前,阮陌北犹豫了下,先在厅廊里转了圈。
他仔细观察了雕塑,认出那似乎是个成年男人,只是所有的脸部都遭到了严重毁坏,无法知晓面容。
从腰部一分为二,胸口被刺穿,捂着喉咙好似窒息,头部整个炸裂开,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阮陌北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浑身充满裂纹的一个雕像,石膏冰冷的质感仿佛深入骨髓。
这好像代表着不同的死法。
阮陌北有点发毛,他赶忙收回手,回到中央位置,意识到这一点,周遭的一切都变的愈发诡异。
这些雕塑是代表同一个人吧,他做了什么,才被摆了那么多代表不同死法的雕像?
阮陌北不敢细想,他继续向前,穿过同样有很多带锁小门的走廊,来到了第二个厅廊。
这里同样有许多雕塑,同样脸部被损毁的男人,但每一个都是和之前不同的死法,没有重复。
血迹还在继续,走廊长到看不见尽头,阮陌北踟蹰片刻,决定再向前看一个,就原路折返,上楼梯看看。
这一段走廊上的挂锁不见了,只剩下无端的锁链,生着锈蚀。
门沉默地关着,阮陌北试图推了其中一扇,未能推开,也就此放弃。
他来到第三个亭廊,这里同样有许许多多残破的雕塑,简直都要数不清到底多少个,阮陌北大致看过,本打算就此原路折返,目光却在扫过某个角落时,猛然一顿。
他紧紧盯着角落里的那个雕塑,慢慢走过去。
脸部严重损坏的男人坐在地上,左腿以不正常的弧度弯曲着,好似经受过一场骨折,他呈现出怀抱的姿势,右手握着枪,枪口悬空对准自己的胸膛。
就好像……雕塑的怀中本应该抱着另一个人。
雕塑的胸口,有一个规整的圆形弹孔,表明着他的死亡方式。
这是……
阮陌北的心突然急速跳动起来,手脚骤然发麻,他凑上去,想要仔细看那把同样由石膏凝成的手.枪。
在他指尖碰到的那瞬,这座雕像开始从头部坍塌粉碎,在两秒钟内整个化作了一堆齑粉。
于是阮陌北再也无法探寻。
但惊疑的种子已然在他心中埋下。他皱着眉头思索半晌,决定调整原先的计划,再朝前走走。
这里一定,一定不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阮陌北回到中央,他看向前方,突然发现,在走廊的尽头,血迹拖曳延伸的前方,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黑色的瘦长人影。
阮陌北:!!!
冷汗瞬间冒出,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肾上腺素狂飙,让阮陌北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呼吸此时有多么急促。
那道影子……那道影子的四肢和脖子都细长得不像人类,水滴形状的脑袋仿佛直接从脖子上扯出来的,正沉默地站在那里。
离开。向后离开。
但名为直觉的第六感却让阮陌北生生抑制住自己,没有立刻转身狂奔,而是盯着那道畸形的瘦长身影,一步步,一步步地后退。
他后退了两步,感觉到自己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空气凝滞,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
阮陌北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叫,不要动,不要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他刚刚扭头逃窜,会直接和身后的这东西来个贴脸杀。
冷静,冷静,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办。
身后的那的东西动了。
一个冰冷的什么东西贴在了阮陌北脸上,那是一只手。
食指第二个指节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形状和凸起的程度都被阮陌北脸颊的皮肤清晰感知。
认出那道伤疤的瞬间,阮陌北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下来。
那只手继续移动,轻轻捂住了阮陌北的嘴。
不要说话。
阮陌北顺从地紧闭双唇,身后的人一步步向后挪动,他也跟随着,盯着走廊尽头的瘦长身影,向后缓缓退去。
他们退过一个厅廊,又一个厅廊,阮陌北注意到,地上的血迹,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似乎还有某些记忆。
如同时光进行了回溯,阮陌北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刚刚在厅廊中看到过什么,他只知道,身后整个协助他缓慢后退的人,是贺松明。
随着距离的拉远,前方的人影越来越小,兴许终于退到了安全的区域,冰凉的手松开,阮陌北得以试探性地回过头。
在他目光从人影身上移开的下一秒,脖子就被猛地掐住了。
那道人影瞬间移动到了阮陌北身前!
“小心——!”
一把刀飞出,整齐割断了人影细长的双手,无数黑色脓液从走廊两侧的门缝里渗出,转瞬间变得汹涌,就要淹没一切!
阮陌北也终于看到了贺松明的样子——男人双目猩红,黑色的纹路已然爬满他整个面孔,有生命般随着呼吸跳动。
但就算这样,贺松明仍在奋力保护他。
他被贺松明紧紧抱在怀里,淹没在病毒流出的脓液里。
【好痛……好痛苦。】
是谁在说话?
七窍都好像被脓液灌满,五感迟钝到极致。过了许久,阮陌北才终于重新感知到自己的四肢。
他勉强睁开眼睛,贺松明仍紧紧抱着他,但病毒的黑水已然不见,他再度看到了广阔的天空,阴云正漂浮在其中,酝酿着一场雷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