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人忙跪下磕了个头,起身要出去。
张侍郎又道:“回来。”
那人又回来跪下,张侍郎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那人试探道:“要不咱们一把火把仓储司烧了?这样就看不出来窟窿了。”
张侍郎闻言气得够呛,忙道:“你把他当傻子吗?他临走前提醒的那么明显,你的耳朵是用来吃饭的吗,没听明白?你去烧仓储司,你以为他不会找人盯着?再说了,就算他能饶了你,到时候尤尚书不会扒了你的皮?”
那人闻言吓得不敢说话。
“此事你暂时先别管了,我去办。”张侍郎道:“这件事情千万要瞒着尚书大人,若是给他知道了,咱们都别想过好这个年。”
那人缩着脖子连连点头,心道就算是现在,这个年恐怕也过不好了、
好在还有七日的工夫,不至于一点转机都没有……
除夕这日,京城天朗气清。
李堰在宫里摆了家宴,将太后请了过来。
太后一见柳临溪便十分亲热,席间一直拉着柳临溪说话,倒是把李堰给冷落了。用过膳之后,柳临溪神秘兮兮的带着太后去了妙音阁,这妙音阁原是个场戏的地方,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宫里经常会请戏班子来宫里唱戏。
不过今日柳临溪请的并不是戏班子,而是个话本先生。
“这是?”太后颇为意外的问柳临溪。
“太后娘娘不是喜欢看话本吗?今日臣特意将戏楼的先生请了过来,专门给您说一出。”柳临溪道。
这话本先生说的这出戏,自然是柳临溪和李堰那一出。
民间百姓对这话本已然十分熟悉,但宫里的人听过的却不多。
今日除夕,柳临溪索性让那些个宫人们也一道去了妙音阁,陪太后看戏。人多了热闹些,看戏的氛围也会更轻松。
柳临溪陪着太后看话本,一边看还一边给太后讲解,哄得太后特别开心。
直到两个话本演完,太后还意犹未尽,柳临溪便亲自送了她回永寿宫。
李堰跟在两人身边,一直不说话,只听着柳临溪和太后聊天。
不知怎么的,太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先帝。
“先帝从前也是不爱看话本,但因为哀家喜欢看,他便经常陪着。哀家记得有一次上元节,他陪哀家出宫,我们扮成百姓的样子在戏楼里看话本,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直到戏散场才醒。”太后道:“哀家嫌他睡着了不能同我一起说那话本的故事,他后来过意不去,将那话本先生叫到了御书房又给他说了一遍……”
太后说着不由失笑,柳临溪便跟着她一起笑。
两人笑过之后看着宫里到处挂着庆贺新年的灯笼,喜庆热闹的同时,又难免让人觉得有些难过。尤其谈及先帝,更是触景伤情。
“就到这吧,你们两个去逛一逛,今夜是除夕,好好说说话,哀家也想自己走一走。”太后朝李堰和柳临溪道。
柳临溪初时有些不放心,但李堰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无妨。
两人辞别了太后,牵着手打了个灯笼,也没让人跟着。
“太后和先帝从前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柳临溪问道。
“嗯。”李堰点头道:“父皇从前很宠着母后,事事都以她为先,我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母后曾为父皇物色了一个美人,想纳入宫中,再为父皇生个孩子。父皇为此大发雷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同母后生气。”
“后来呢?”柳临溪问道。
“后来母后便再也没提过。”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有些意外,他倒是知道大宴国在传宗接代一事上较为佛系,即便是皇家人也没有太多“子孙满堂”这样的期待,就像李堰贵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兄弟姐妹,大家似乎对此也习以为常。
不过,他忍不住有点好奇,若是将来李堰跟他成了亲,他又生不出孩子,李堰会怎么办呢?好歹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总不能膝下无子吧?
“若是换成你,你会怎么办?”柳临溪问道。
“什么换成我?”李堰问道。
柳临溪笑了笑道:“我是个男子,也不知将来能不能给你生出儿子,若是咱们一直没有孩子的话,你怎么办?”
“朕又不喜欢孩子,没有才好呢。”李堰开口道。
柳临溪一怔,问道:“你不喜欢孩子?”
“讨厌的很。”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有些意外,但李堰显然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脚步也加快了许多,柳临溪只得收住话头,快步跟上对方。
俩人不觉间走到了霁月居附近,柳临溪见里头亮着烛火,便拉着李堰进去看了看。
霁月居的宫人一见柳临溪和李堰,以为他们要在此处歇息,便问要不要沐浴。
柳临溪一听来了兴致,当即让人去备了热水,拉着李堰共浴。
李堰拗不过他,又担心柳临溪在外头待久了一身寒气,便应了。
俩人除了衣袍泡进浴池里,柳临溪被热水一激,又看到李堰一/丝/不/挂的样子,颇有些心痒,凑过去窝在李堰怀里,低声问道:“陛下可还记得数月前,你我在这浴房里做过什么?”
李堰挑了挑眉,自然知道柳临溪说的是什么。当时他第一次得知柳临溪体内的毒需要一个孩子才能解,于是不顾柳临溪身体孱弱,匆匆来了霁月居,便于柳临溪行了云/雨之事……
“我从前听过一个笑话,陛下要不要听?”柳临溪问李堰。
李堰被柳临溪抱着,有些心猿意马,不得不强制镇定的道:“你说。”
柳临溪轻咳了一声道:“除夕之夜跨年之时,如果两个人在中夜之前开始欢好,待中夜过后才结束,那就等于他们二人从去岁一直欢好到了次年。“
李堰:……
暗示的还可以再明显一点吗?
“什么意思呢?”李堰看着他问道。
柳临溪见李堰面不改色的样子,顿时有些泄气,索性退到了浴池的另一边坐着。
李堰见状主动凑过去,将他圈子怀里,低声道:“你就那么看得起朕?如今还没到子时呢,若是咱们从现在开始,少说也得一个多时辰,就算朕能做的到,你确定你受得了?”
柳临溪:……
好吧,李堰你赢了!
李堰虽然憋得难受,但终究还是不敢放纵自己,生怕伤着柳临溪肚子里的孩子。好在柳临溪倒也没有特别执着,他虽然有这个心思,但念着李堰如今在潜心修佛,要克制持身,便也没继续肆无忌惮的撩拨,只点到为止。
其实柳临溪对这方面的事情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知道李堰待自己的心意是独一无二的,这便足够了。而如今两人这种状态,偶尔撩拨一下,亲近一番,也不做什么实质的举动,柳临溪有时候反倒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当晚,两人宿在了霁月居。
柳临溪睡了一觉半夜醒过来,一伸手没摸到李堰,起身到了外殿,见李堰正在书案边立着,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的宣纸。
“你怎么起来了?”李堰一见他出来,忙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柳临溪身上。
“陛下怎么不睡?”柳临溪看了一眼那张纸,问道:“这是要写诗还是要作画?”
李堰笑了笑道:“睡到中途醒来,见你姿容甚美,便想画下来。”
“那怎么不画呢?”柳临溪问道。
李堰没敢提,他想要落笔之际,突然想到了此前画的那副画。
他原本是想让柳临溪在画上题字的,结果柳临溪那夜吐了血,将画都染了大半。
李堰道:“再怎么落笔,感觉都比你差了许多,朕画功比不得程远,画不出你的神韵。”
柳临溪苦笑道,“怎么又提程公子了?不然宣他进宫,给臣画一幅?”
李堰瞥了他一眼,一脸警告的道:“你若是再这么有恃无恐,朕可真要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柳临溪笑问:“也不知这会儿午夜过了不曾,哈哈哈。”
李堰投鼠忌器,确实不敢真对柳临溪做什么,柳临溪似乎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没少撩拨折腾李堰,给李堰折腾的上了一夜的火。
这几日休沐也不用上朝,李堰总算有了时间,日日与柳临溪腻在一块。
初三这日,天气晴好,柳临溪突然奇想,说想去京郊寺庙里上个香。
他说的那家寺庙在半山腰上,李堰一听就拒绝了。但柳临溪颇为坚持,他记得李堰有些畏高,若是平时定然不会想着去爬山,如今难得有空,有他陪着,说不定李堰反倒能爬一次。
李堰拗不过他,便去问了褚云枫。
褚云枫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李堰颇有惊讶,问道:“爬山不会过于劳累吗?柳将军的身子能撑得住?”
“柳将军身子恢复的不错,爬个山这种小事不在话下。”褚云枫道。
李堰想了想,开口问道:“那……朕若与他亲热,可会对胎儿不利?”
“这个……”褚云枫犹豫了一会儿,目光中闪过一丝恻隐,开口道:“我替柳将军诊脉的时候,发觉胎儿脉象很稳,只要陛下留意分寸,自可与柳将军亲热。”
李堰闻言松了口气,暗自后悔没早一点问褚云枫。
不然柳临溪说的那个“从去岁到次年”的事情,说不定还真能试一试……
待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褚云枫抬头看了看天象,不由叹了口气。
云聚云散本也不是他一介布衣做得了主的,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些微末之举罢了。
至于往后的事情,也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
第53章
李堰总算答应了去京郊爬山的事情。
柳临溪高兴的像个要去春游的大孩子, 头天晚上就在准备第二天要带的东西。
“咱们会在山上住一宿吧?”柳临溪问李堰。
“大老远去一趟,住一宿也行。”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在寝宫里转了一圈,问苏恒:“寺庙里头有多余的寝具吧?咱们用不用带着被子上去?”
“柳将军不需担心, 灵山上这家寺庙, 从前奴才陪着先帝和太后娘娘去过几回,那里吃的用的都备着呢, 不用带上去。”苏恒道。
“吃的够不够?我听说僧人都是天一黑早早就睡了,我若是夜里睡不着肚子饿,总不能再去找他们要斋饭吧。”柳临溪嘀咕道:“要不,咱们带一些点心上去?”
李堰无奈道:“明日除了你我二人, 咱们只带苏恒和陆俞铮两人, 你若是带个食盒,旁的便都不能带了,不然朕还得找人给你送上去。”
“我可以自己背着啊。”柳临溪道。
“你不是要……陪着朕吗?”李堰面色有些尴尬的道。
柳临溪这才想起来,李堰惧高,明日爬山的时候他得拉着李堰的手,这样一来拿着东西便多有不便了。念及此, 他只得将想带着的东西都放弃了, 只包了些点心让苏恒带着。
第二天一早,柳临溪早早的便起来收拾好了。除了苏恒和陆俞铮之外, 李堰还带上了褚云枫,因为要在寺庙中留宿,褚云枫得帮柳临溪施针。
这日是大年初四, 天气非常晴朗。
虽说有些冷,但晒着太阳便觉不太出来了。
柳临溪不愿坐马车,把褚云枫和苏恒赶进了马车里,自己则跟着李堰还有陆俞铮一起骑马。他许久未曾骑过马了, 待出了京郊之后便一夹马腹,朝着前路奔驰而去。
柳临溪今日穿了窄袖的武服,整个人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十分赏心悦目。
但李堰可没太多心思去欣赏,他一路尽是担心柳临溪会摔着,全然忘了对方骑马的工夫一点也不比他差。
俩人没一会儿工夫便率先到了山脚下。
陆俞铮接过两人的马绳,去将马送到了附近的人家寄养,柳临溪则拉着李堰直接上了山。京郊这座山名叫灵山,山势并不陡峭,也不算太高。那寺庙建在半山腰上,从山底爬上去,估摸着小半个时辰便能到。
“你从前便是从这座山摔下来过?”柳临溪问李堰。
“应该是。”李堰道:“父皇从前每年都要来此处小住数日,小时后我常跟他一起来。后来出了那次的事情之后,我便哭着闹着不肯再来。”
柳临溪伸手拉着李堰的右手,让他走在自己里侧,问道:“那倒是要多谢你,今日肯陪我来。”
“该我多谢你才是。”李堰抬头看了一眼山顶的方向,开口道:“父皇生前的那一年,其实朕陪他和母后来过一次,到了山脚下我突然有些心慌,便说什么也不肯陪他上去。”
柳临溪依稀记得太后曾说过这段往事,今天在听李堰提起,能感觉到他有些失落。
“父皇走后我经常想起那一天,若那日我不曾恐惧,陪着他一起上去了,他应该会挺高兴的吧。”李堰苦笑道:“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十七岁,在他面前却依旧那么懦弱。”
柳临溪捏了捏他的手道:“人这一辈子,不管到了多少岁,总会怕的东西。你是怕爬山,我是怕渡水,也有人怕打仗,有人怕喝药……我记得在西北军营的时候,有个特别壮实的士兵,打仗受伤都不怕,偏偏就怕黑。天黑了以后他一个人连茅房都不敢去,每次都要找人陪他一起才行。”
李堰闻言不由失笑,便闻柳临溪又道:“你虽然是皇帝,但也可以有害怕的东西,先帝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失望的。况且咱们今天这不是来了吗?先帝在天有灵,应该也能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