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管你叫爹爹吗?”李堰开口道。
“这个称呼我倒是乐意。”柳临溪笑道:“那他该如何称呼陛下呢?”
十方正在吃东西,闻言开口道:“爹爹的夫君,要叫娘亲。”
柳临溪闻言不由失笑道:“这个称呼好,陛下恐怕还没给人做过娘亲呢。”
李堰笑了笑,对娘亲这个称呼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对十方口中“爹爹的夫君”这句话感到十分满意。他同柳临溪如今尚未成婚,平日里俩人倒也不曾提及过这类话题,但骤然间被人当做柳临溪的夫君来看待,他心理只觉得又新鲜又受用。
柳临溪笑过之后突然一怔,问道:“你此前是不是说,牢中的女囚犯都询问过,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是。”李堰道。
“男囚犯呢?”柳临溪问道。
李堰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此前他和柳临溪都下意识的以为十方的娘亲是个女子,因为李堰和柳临溪的母亲都是女人,虽然大宴朝男人生子之事十分平常,可他二人并非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所以一时之间两人都未想到这一层。
倒是今天十方的话提醒了他们……
十方的娘亲,未必是女子,也有可能是像李堰一样的男人……
第58章
用过早膳之后, 十方便让苏恒带走了。
柳临溪和李堰都不想当着十方的面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虽然十方年纪小,很多事情未必听得懂,但柳临溪终归有些不忍心。
毕竟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是十方的至亲……
“我让陆俞铮带人亲自去查, 应该很快能有结果。”李堰道。
“我倒是有些好奇, 他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事情被抓起来的。”柳临溪道。
“山洞里那个人,和十方是什么关系?”李堰问道。
“十方说不是他的爹爹……”柳临溪道:“但十方把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忘了, 那日在山洞里,我曾经试探过他,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很可能是十方的父亲。”
柳临溪还记得自己提起十方的母亲是, 那人的态度十分激动, 甚至带着几分怒意,可见与对方的关系并不一般。而且那种情绪和状态,多半只有在提及自己十分在意的人时,才有可能出现。
况且绑架自己朝李堰要人这种行为,依着律法可是要处以极刑的。
此人竟然能做得出来,可见想要救的人, 对他来说比性命更重要。
李堰点了点头道:“所以他那天想要绑架你去同朕交换他的妻子?”
“是。”柳临溪道:“但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那天遇到我纯粹是偶然,他的本意其实只是去看十方而已。而且听十方自己说, 他在寺庙的这几个月里,那个人来看过他不止一次。既然这个人那么关心十方,又舍不得十方, 为什么还要把十方送到清音寺呢?”
李堰:“你不要忘了,十方是在几个月前被送到的清音寺。”
“也就是说,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他们不得不把十方送走?”
李堰点头道:“这件事会不会就是把十方的母亲送到大牢里的原因?”
“不排除这个可能……”柳临溪道:“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抓, 所以提前把十方送走。这样若是躲过一劫,还可以把孩子接回去,若是遭遇不测,至少十方在清音寺可以好好活下去。”
不过如今看来,他们显然并不顺利。
至少,有一个人被抓了起来……
“放心吧,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李堰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确实有些担心,因为发生的太突然,又太巧合,所以这几日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尤其山洞里那人还抢走了李堰送他的龙符,虽然那龙符被抢走以后已经不具备任何别的作用了,但柳临溪依旧对此事有些耿耿于怀。
只希望一切顺利,能尽快找到那个人……
晌午的时候,李堰去了御书房批折子,柳临溪则去了承悦宫。
十方正和苏恒下棋呢,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看起来十分认真。
柳临溪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觉十方和苏恒都不是很会的样子,两个不会下棋的人,倒是下的十分投入。
“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喜欢这么沉闷的事情?”柳临溪伸手摸了摸十方的脑袋问道。
“苏公公说,我受伤刚好,不能太闹。”十方乖巧的道。
柳临溪点头道:“也是,你若白天闹得太累了,等夜里看花灯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我们要去看花灯吗?”十方仰着红扑扑的脸颊问柳临溪。
“嗯。”柳临溪道:“今年京城遭遇了不少事情,上元节宫里也不办宴席了,陛下让工部的人在京城搭了台子,请了最好的先生去说话本,到时候全京城的百姓都会去看。”
十方问道:“咱们也去吗?”
“你一个小孩子看不懂话本。”柳临溪道:“我带你去赏灯。”
十方闻言十分高兴,搓着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前几日苏恒着人给十方赶制了新衣裳,今日正好送了过来,柳临溪便让十方都试了试。十方虽然只是个五岁孩童,但穿起衣裳来倒是颇为有模样,什么颜色都衬得起来。
他本就白白净净的,小小的五官颇为精致,像个瓷娃娃一般。
“我看这身红的不错,今晚就穿这个吧。”柳临溪挑了一身大红的棉袍给十方换上,又搭配了一件连帽的斗篷,生怕夜里风凉吹着他。
十方穿了新衣服有些拘束,柳临溪怕他不自在便让苏恒先给他换了,到了傍晚才又给他穿上。十方等了大半天,一直记着柳临溪的话,说不可以太闹了,否则累到就不带他出去看灯了,所以一整个下午十方都老老实实没怎么动过,甚至还睡了一觉。
柳临溪被小家伙萌得不得了,趁他睡觉的时候守在一旁都没舍得走。
临近傍晚的时候,李堰一直没有回来。
柳临溪让苏恒去问了一句,说是有些事情走不开,让柳临溪带着十方先出宫去。
不过李堰将暗卫都留给了柳临溪,大概是怕出宫人多遇到麻烦。
柳临溪也没多想,带着十方和苏恒便出宫了。
这会儿夜幕初降,整个京城已然有了些节日的氛围。
街上的商铺都张灯结彩,路上的行人也都穿的很隆重。
“十方,一会儿路上你无论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如果觉得想要就告诉我。”柳临溪道:“咱们今儿晚上,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咱们都可以买,知道吗?”
苏恒在一旁苦笑不得,暗道陛下还特意交代了,平日不可太娇纵了十方,孩子年纪还小,惯坏了将来成了纨绔就麻烦了。偏偏柳临溪一出场就是一副溺爱的架势,整个就是“慈母多败儿”的典范……
可苏恒哪儿敢吱声啊,就算换了李堰在旁边,都未必敢拦着。
“可是,咱们吃不了那么多东西啊。”十方指了指看不到尽头的长街,这长街三四步便是一个摊位,若是都尝一遍,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东西买的太多,咱们也拿不了。”十方道:“你只有两只手,我也只有两只手,苏公公也只有两只手。”
十方又看了一眼伸手穿着便服充当护卫的禁军,没敢把他们算在内。
柳临溪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心道咱们还有不少暗卫呢,能拿不少东西……
事实证明,柳临溪这大方话并不是说给十方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的。
他们一路走了不到半条街,柳临溪就把自己和十方喂得满满当当,就连苏恒都被迫撑得有些翻白眼,几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和小物件,也大有拿不了的架势了。
“将军,前头有休息的地方,咱们要不要歇会儿?”苏恒朝柳临溪问道。
“歇。”柳临溪拉着十方走到河边的廊桥边坐下,见旁边又有卖面具的,便让苏恒掏银子,又买了三个面具,自己和十方各戴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则留给李堰。
“十方……你猜我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柳临溪带着面具问十方。
十方也戴着面具道:“我猜,你和十方一样……”
柳临溪闻言哈哈大笑,心道十方看来还挺聪明。
众人坐在河畔,便见河中有河灯顺着河水流走。
柳临溪问苏恒:“我记得中元节的时候放河灯,怎么今日上元节也有人放?”
“今年上元节河里没有结冰,再加上此前疫症的时候,许多人都糟了难,所以今晚许多人放灯,算是祈福吧?”苏恒道。
仔细算起来,疫症过去也没多久。
京城有上千户人,在不久前才失去了至亲。
如今恰逢佳节,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默默思念着自己故去的亲人。虽然这小小的河灯,能承载的东西实在是有限,但人们依旧愿意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冒着寒风去放一盏河灯,既是怀念逝去的亲人,也是慰藉活着的人。
柳临溪坐在河边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朝十方问道:“十方,你想不想去放灯?”
十方点了点头,柳临溪便让苏恒等在此处看着他们买的那堆东西,拉着十方去了渡口。
渡口那里有伸到河中的一段路,所以站在那上头放灯特别方便。
柳临溪观察了一会儿,找到卖灯的地方,付了钱买了两盏河灯。
“我要说什么吗?”十方拿着河灯有些茫然。
柳临溪蹲在他身边道:“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不说也行。”
“我要跟谁说呢?”十方问道。
“你可以跟任何人说,跟佛说也行。”柳临溪本想说可以给他想念的人说,但转念一想十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话未免有些凄凉。
十方闻言想了想,开口道:“佛祖保佑,希望放灯的人,心愿都能实现。”
柳临溪一怔,瞬间有些鼻酸。
他转头看向十方,便见十方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放入水中,然后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念了几句经文。柳临溪虽然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但想来定是十方对这些人最纯粹的祝福。
“你也放吧,我跟佛祖求了,让你和他们的愿望都能成真。”十方朝柳临溪道。
柳临溪拿着河灯,原本是想求他和李堰能白头到老,但那一瞬间又觉得有些惭愧。十方一个五岁孩童,都能想着普度众生,他还是李堰将来的皇后呢,只求自己的幸福好像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柳临溪想了一会儿,郑重其事的开口道:“希望大宴国泰民安。”
柳临溪说罢,珍而重之地将那个河灯放到了水中。
流水带着两人的河灯缓缓流去,很快便淹没在众多的光点里了。
柳临溪那一刻突然有点伤感,为了那些放河灯的人,以及放灯之人所思念的人。
“愿大宴国泰民安。”一个声音在柳临溪身旁响起,柳临溪一怔,转头看去,便闻那人又道:“愿柳临溪平安顺遂”
那人说着将河灯放入水中,转头定定地看着柳临溪。他戴着和柳临溪同样的面具,虽然看不见脸,但他一开口的时候柳临溪便听出了他的声音。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柳临溪问道。
“你戴着个面具,我难道便认不出你了?”李堰失笑道。
李堰说着朝十方伸出一只手,十方忙抬手牵住。
于是,柳临溪便一左一右牵着十方上了岸。
三人正欲走回廊桥的时候,柳临溪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伸手拉住了李堰。李堰会意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便见柳向晚和于行之并肩朝他们走了过来。
不过因为他们二人带着面具的缘故,于行之和柳向晚都没认出他们。
柳临溪和李堰迅速地对视了一眼,柳临溪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要跟上去。
李堰压低了声音道:“这样不好吧?”
“咱们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有什么不好的?”柳临溪道。
李堰单手将十方抱起来,另一只手牵着柳临溪,俩人跟在了于行之和柳向晚的身后。
“陛下批复你的折子了吗?”柳向晚问道。
“陛下……”于行之有些支吾的道:“你希望陛下如何批复?”
柳向晚道:“你那么急着回去,我自然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于行之道:“所以……你也希望我能尽快回西北?”
柳向晚顿足,立在一个摊子前头,不经意地拿起桌上的一支木簪看了看。柳临溪拉着李堰也过去看,还随手挑了一个放在李堰的发冠上比划了一下。
“爹爹,你买一支送给娘亲吧。”小十方突然开口道。
他此话一出,柳临溪和李堰都愣了一下,就连柳向晚和于行之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嗯。”柳临溪怕被认出来,压低了嗓音朝老板道:“多少银子?”
“公子好眼光,这款木簪可就剩最后两支了,今晚不知道多少人买了送情郎呢。”老板道:“您二位买了这发簪,定能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柳临溪和李堰对视一眼,李堰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柳临溪接过银子扔给老板,拿着发簪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板一晚上卖出去的发簪,挣得还没这一锭银子多呢,见他柳临溪连找零都不要了,当即乐的眉开眼笑,冲他们的背影喊道:“祝两位公子儿孙满堂,福寿绵延。”
老板咬了咬那锭银子,将它踹到怀里,朝柳向晚道:“这位公子也想买这木簪?今儿在下高兴,看两位公子也是珠联璧合般配的很,这木簪在下送给二位了,也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