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婚的男人,当然要顾家(室)呀——周斐琦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高悦这会儿还睡着,大概是处暑秋高,又时近午时,身上还盖着被子就很不舒服,那被子就被高悦蹬到了脚底下。他此时正怀里抱着个枕头(周斐琦的枕头),面向床里睡得深沉。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凉的纱亵,自然遮不住那后背上满目的斑驳。可是,这优美的脊背上如今最显眼的却不是这些事后痕迹,而是位于舞蝶骨正中的一块鲜红的胎记。
这胎记殷殷如血,水滴形状,浮于皮上,荡人魂魄。
那是他的破子印。
大周哥儿但凡成家,洞房之后原本身上的花形胎记就会自行化解,成一枚破子印。这印记位置不定,因人而异,有的落于眉间,有的落在脚心,还有的落在心口,而高悦这枚则是落在了蝴蝶骨的正中央。这个位置高悦自己看不见,周斐琦却早就亲了无数遍——看现在落子印周围还有没消下去的牙印也知道,昨日周斐琦都干过什么恶劣的行径!简直可耻至极!
极阳殿外,皇帝归来,张公公等人忙打起精神迎上来。皇帝开口第一句话问得便是高毕焰,“他醒了吗?”
张公公心想,您这早朝上得也忒快了点儿,这么会功夫,毕焰君哪里就能睡醒了?道:“还没有。陛下可要叫醒——”
“别打扰他,让他多睡会儿吧。”往前走了两步,周斐琦又回过头,对胡公公道:“你去御书房,把奏折都搬过来吧,以后折子也暂时都送极阳殿。”
“遵旨。”
两个大太监见皇帝饥色匆匆地进了极阳殿,边帮着关上殿门边互相看了看,不出意外,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懵逼的神情——难道说,从今往后御书房要被废了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周斐琦进了大殿后,朝服也来不及换,便直奔龙床,一眼看到高悦纱亵半遮的美背,昨日好不容易被高悦浇灭的火种立刻死灰复燃,甚至就连脑袋都嗡了一声,然后——
张公公和胡公公正忧心忡忡彼此对望,就听大殿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沙哑至极的暴怒——
“你干什么?!!!”
“……”听不清皇帝小声说了什么。
“不行!”
“……”
“滚!”
“……”
“周——呜!”
张公公:……
胡公公:……
皇帝陛下太可怕了!
大殿里,高悦身上压着一只‘大狗’,嘴又被夺走了。这次,周斐琦比昨天还要过分,直亲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没一会儿脸就憋得通红。明明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没来得及问,本想等嗓子养好些再说,可看现在这个架势,嗓子不但养不好,恐怕还有加重的趋势。毕竟,那家伙上了床之后有多粘人多能磨多不要脸多没下限,高悦这些年可谓是‘深’有体会——
“唔唔!”
高悦挥拳砸周斐琦,脚蹬着他的腹肌强烈抵抗,表达自己现在不想干那事。
周斐琦当然明白,可是这是自己的口粮啊,心心念念了二十年,一朝得口,一次怎么够?!自然是能多吃一口是一口啊——
于是,面子里子那是给外人看的,自己媳妇面前要那玩意有屁用啊?!
“宝宝,你再心疼心疼我,就一次,好不好?”
肚子被高悦狠狠踹了一下,周斐琦再接再厉——
“哥哥,求你了!”
高悦终于逮到一个换气的机会,破口大骂:“你特么能要点儿脸吗?你现在可是比我大两岁!”他说完这句只觉得嗓子好似被锯齿划过,疼得脸都皱出了包子褶儿。
周斐琦连忙给他端水,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一排高悦,“那我叫你哥,你不是也挺有感觉的么?”
他手指着一个小山包,高悦一口水才喝进去,一听这话,又全喷了出来。周斐琦只好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擦着擦着不知怎么就把高悦身上的那层仅有的纱亵给擦没了,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再也由不得高悦了……
极阳殿外,张公公和胡公公看了看高悬中天的太阳,耳边再度响起了如昨日一般无二的那种无孔不出的声浪,什么——
‘……别咬了,啊……’
“好好好,不咬了不咬了……”
“……你这个骗子!”
不同的是,高毕焰的声音听起来都让人心疼,都哑成那个样子了,到底是被皇上弄成了什么样儿才会不顾疼痛喊出来呀!唉,还是那句话,皇帝陛下太可怕了!
极阳殿里,皇帝白日宣那个啥,后宫其它殿里的主子们闻风裂胆,只可惜了那些名贵的瓷碗,一盏一盏得又碎成了渣渣。
良人所,乔环刚从外面回来,一屁股坐在那个长条的院子里纳凉,边喝茶边对齐鞘道:“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
齐鞘这两日心情不佳,闻言只略略抬动了一下眉梢。
乔环已经兀自说了下去,道:“千岛国的百羽鸣喧,我的天,你知道他有多美吗?!真得,我强烈建议你去看一眼,那人真不愧是他们国的第一美人啊!”
“能有多美?”齐鞘浑不在意。
乔环却认真地想了想,嗯了一会儿,道:“这么说吧,其实呢,我是觉得他的五官挺精致的,若非一早知道他是哥儿的身份,我第一眼见他还以为他是高毕焰的妹妹呢,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一提高悦,齐鞘果然上了点心。
乔环道:“就是说,他长得有几分像高毕焰,只不过身形更纤细,应该是骨架小的缘故,脸就这么大,”他举着手来回翻转了两下,“真的,一个巴掌大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好想给他画张画啊!唉,可惜,淑贵妃说选拔过了的这些采女哥儿得等陛下过目完,定了品级,分了住所之后咱们才能随意走动。不然,我真想现在就去找他了!”
齐鞘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角,道:“我眼里,”
“最美的只有高毕焰!我知道了,你都说过八百遍了。”乔环又喝了口茶,仔细看了看齐鞘,突然坏坏一笑,道:“高毕焰如今圣眷正浓,你不该为他高兴么?怎的这般愁眉苦脸的?”
这话直戳齐鞘心窝子,他腾地站了起来,直接冷了脸,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屋子,大力关上了门。
乔环:“嘿,你这人——哼,阴阳怪气懒得理你!小九子,去看看大厨的午膳做好没有,就说我饿了,要吃饭。”
“好嘞。不过主子,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大厨是太后专门派来伺候高毕焰的,咱们天天这么蹭着用别再落人口实……”小九子提醒道。
乔环笑了笑,扭头冲他眨了眨眼,道:“放心吧,高毕焰如今伺候皇上,每日的膳食据说都是皇上亲自在管,这大厨留景阳宫暂时也没有用武之地,咱们使唤着,那是给他个表现的机会,不会有人计较这些的。高毕焰就更不会了,他哪儿是那么小气的人。哎呀,你快去吧,我饿得不行了!”
小九子走后,乔环回头看了眼齐鞘的屋门,这才站起身回自己房间。齐鞘的身世,他和他同院了这么就大抵都清楚,今日这般怪异之举,乔环闭着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是:啊,高毕焰终于被皇帝糟蹋了,也不知会被皇帝糟蹋成什么样子?疼不疼?苦不苦?——却不想想,就算是被糟蹋,这后宫的嫔妃又有哪个会不愿意,那可是圣宠,抢破头都抢不到的雨露君恩!也就只有齐尚人才会避着如虎狼。
齐鞘确实如乔环猜测的那般,这两天正为高悦担忧,他是少数知道高悦身子很差的人,真得生怕高悦扛不住,被皇帝给搞没了,就像他阿父被齐家那个男人……
只要这么一想,齐鞘就觉得,这后宫的天都黑了,他不能失去高悦这个朋友。可眼下,他到底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这会儿的永寿宫里,李景下了朝就直接来接梁辰和孩子出宫,被太后留下来一起吃午膳。当然淑贵妃也在,她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的哥哥,第一眼就泪湿了眼眶。李景见她如此,自然也是心中酸涩,梁辰抱着孩子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置一词。太后却说了句:“行啦,难得你们兄妹相见,去看看你们小时候在池塘里养得那几尾锦鲤吧,如今可都个头不小了呢。”
两人连忙谢过姑母。七年前,他们这位姑母荣升太后,那时候他们确实还都是半大少年,曾来这永寿宫里‘种’过几尾鱼苗,如今人都已成年,鱼也长大了。
两人走在永寿宫的庭径上,一路相顾沉默,直到了锦鲤池边,李景才率先开口,说了句“这些年,妹妹为咱们李家受了不少委屈,哥心里都清楚。”
李荣儿摇了摇头,道:“委屈倒也没有,只是空耗年华罢了。”
李景想到昨日皇帝的壮举,也只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李荣儿又道:“如今宫里都在传那百羽鸣喧曾扬言非哥哥不嫁,现下又入了宫,说哥哥又提前给皇上带了顶帽子,这事我已压了下去。只是,哥哥如今都有了珍儿,这等传言日后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提到这事,李景心里也呕。当年他在沽城初遇百羽鸣喧因他那张与高悦三分相似的脸,曾接触过一两次,得知那人的性子暴烈如火,便瞬间清醒,之后一直躲着,却没想到百羽鸣喧竟对他上了心,还扬言非他不嫁,简直戏剧!今年护送四番美人入宫,路上百羽鸣喧不顾场合又来找过他两次,可他恪守礼节,婉言相拒,众目睽睽都看得分明,没想到竟还有人传出‘给皇上带帽子’这等大逆不道之语,实在是令李景无语凝噎。
可妹妹话都说了,他当哥哥的总得拿出个态度,就道:“我如今与梁辰照顾珍儿,日日守在一处,哪儿还有别的心思。妹妹不要多想了,再说,我这心里还——”
李荣儿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忙出言打断,道:“哥哥心里自然该装着梁哥儿,又哪里还有地方盛放别的人?”
“呃,”李景苦笑,垂眸摇头道:“对!是!除了梁辰我又哪里该装别人呢?”
三丈远处的假山后,梁辰手里拿着一袋鱼食,面无表情地往地上淬了一口,心道,去他娘的!谁稀罕!
第52章 处暑一候晋江文学城
那兄妹俩后来又说了什么梁辰反正也没心思听,他本来都不想来这一趟,是太后让他来给他们送鱼食,大概是担心他心里多想吧,唉,李家这些人吧就是这样,一个个心思多得很。有时候真得挺招人烦的。说起来这次回京,他在宫里耗了这两天,都还没顾得上回梁家见见自己的爹娘呢,还有哥哥梁霄。
梁霄最近也是忙。前些日子,皇上念他在蛊虫案中的出色表现,给他升了职。如今他是禁军副都统,皇城东侧的八门宵禁统统归他管,新官上任,难免要忙上一阵子,他这个月都还没有顾得上出宫回家看看呢。不过,弟弟带着孩子难得回趟京城,他作为舅舅就算再忙,也不能误了看外甥。
这两天他也听说了皇上和高悦的事,心里是真替高悦高兴。极阳殿的侍卫们如今都交到了周桓手上,他和周桓有些交情,私下里喝酒的时候难免也会提点几句。
今日午时两人还一起用了膳,期间周桓说了一句话,令他一直琢磨到了现在,周桓说‘午膳前,有个太医也不知什么事在极阳殿门外徘徊了好久’。梁霄细问‘可认出是谁’?
周桓道:“看着像是前太医正赫连老太医的那个孙儿,应是叫赫连野吧”。
赫连野这人,梁霄有印象,跟他那位自谏敢言的阿翁不同,多少有那么点追名逐利的意思,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跑到极阳殿去转悠呢?想到这点,他就有些在意。
下晌换班的时候,梁霄便趁机走了趟太医所。
这个点儿,各所都在交换班,太医所也是一样。赫连野和晚上执勤的太医交接完,背着诊箱才出大门,迎面就看到梁霄往这边走来。梁霄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如今又晋升了禁卫军副都统,他还这么年轻,前途简直不可估量,这样的人有机会自然也是要套套近乎的,以赫连野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送到眼前的机会?当然是主动上前打招呼啦!
“梁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赫连野自来熟地热情招呼。
梁霄笑了笑,道:“有些头晕,想着看看有没有哪位大人得空给我瞧瞧。”
赫连野一听眼睛就亮了,搓了搓手道:“下官正巧无事,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倒是可以为大人诊上一诊。”
“那就有劳赫连太医了。”梁霄本就是来找他,如今搭上了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不是往院儿里,而是往皇宫的方向。
赫连野没有多想,颠颠跟在梁霄的身后,一同往宫里走去。
如今皇宫的东八门都是梁霄的地盘,正东青龙门里便是东侍卫营。梁霄一路将赫连野带进了侍卫营他的执室,这屋里没别人,梁霄还把门关了,赫连野见此终于反应过来事情好似有些不对劲,迟疑地道:“梁大人这是何意?莫非大人有何隐疾?”
梁霄把门栓好,回过身来,又笑了笑,道:“赫连太医,我是粗人,也不会兜圈子,咱们就有话直说吧,今日半晌有人看到你在极阳殿近处徘徊良久,敢问大人又是所谓何事?莫非也是有什么隐情?”
赫连野双眼徒然大睁,又很快收敛心神,随即他盯着地面眼神游移,似乎是在衡量利弊。而梁霄也不催他,就抱着双臂靠在门板上耐心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