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露面,在山中蛰伏。
在山中生存是连黎擅长的事,两日之后,陆舟衍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山匪既能在这处扎根,必然也不是全部废物,人口也颇多,陆舟衍他们这两日摸清了地形,设下了陷阱,对方不会无所察觉。
陆舟衍在夜里攻上了山,破了山匪们的门。
一时间热闹一片。
连黎趁乱摸了进去,他前两日来过几次,差点被抓了去。
周围一片刀光剑影,烛火映照,剑光刺眼,一片混乱,鲜血飙出来,溅了一地,周围尖叫声不止,人群四处逃窜,亦是有人提剑就砍,连黎一个白团子,在夜里本很明显,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场面下并不显眼。
他直奔最里边,化成了人形。
“二帮主,你走吧,只有你走了,咱们才有希望!”
“走!我断后。”
“不行,大家都是兄弟,我怎么能丢下你们——让我出去。”
房中几人还在争执,房门被一脚踹开,他们还未看清来者何人,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连黎扔掉手中木棍,从房中找了绳索,将这三人捆在了一块,拍了拍手,扭了扭脖子,吐出一口气。
此次事件,谁也走不了,不如他顺水推舟,干件大事。
连黎解决完这几人,把他们拖到了角落,房中空荡荡一片,桌椅下有一个暗格,连黎把桌子踢开,拉开了暗格。
里面躲着的人抬起了头,眼前一黑,被人拿手遮了眼睛:“你你是谁?”
他嗓音清冷,但不自觉的发颤。
本以为是陆舟衍那边的人,可看着又不像。
连黎把人眼睛拿布条遮住,拽着他的衣领拉出来,那人不敢挣扎,“你便是季沐霖?”
季沐霖咬着下唇,透着书生气质,楚楚可怜,遮了眼睛,巴掌大的小脸也是惹人怜惜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嘘……别吵。”连黎听着外边的声音,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唇角上扬。
来了。
陆舟衍和季沐霖的心动时刻,连黎悄声无息的躲在了门后。
季沐霖没听到声音,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门在此被推开,外面的风吹进来,桌上的烛火晃了晃。
陆舟衍脚步沉稳,当他看见房内场景时,不由一顿,地上有一个暗格被打开了,季沐霖坐在暗格边上,虽被蒙了眼睛,手脚却是自由的,且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怎么也不像是被抓了的样子。
而那角落里,几个疑似山匪头头的人被捆在那。
有人先行来过了——
陆舟衍刚升起这个想法,心头警惕,随即便感觉到后颈袭来一阵疾风,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避开,那棍子落在了他肩头,他闷哼一声,看清了身后的人。
一头墨发散落肩头,眉眼含笑,因一举未能成功,眸子浮现了诧异之色,“郎君反应好生快。”
连黎已然把动作放到最轻,用了最快的速度,竟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你是何人?”陆舟衍沉声问,对上那带笑的桃花眼,有一瞬的晃神,很快又回了神。
这人给他的感觉,好熟悉。
连黎扔了手中棍子,脚下一步一步朝陆舟衍靠近,“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舟衍心中不由升起怀疑,一边盯着连黎的脸看,一边防着他偷袭,连黎看着他身后,突然“啊”了声。
有时即便是明知阴谋,还是会忍不住的上了当,陆舟衍便是转过了头,没看到连黎是如何动作,只觉后颈一阵钝痛,顿时失去了意识。
连黎在他倒下时,上前一步,双手穿过了他腰旁,搂住了他的腰,揽住他后背,轻抚他发丝,偏头贴着他的脸亲昵的蹭了蹭。
好久不见,舟舟。
这是他第一回与他以人形相见。
——
山洞曲曲弯弯,墙壁上挂着火把照明,山洞深处,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幽暗的光线,湿润的空气,伴随着男人的粗喘。
石床上躺着两人,连黎懒洋洋的抬起一只手,支起了脑袋,五官俊美非凡,半睁的眸子似笑非笑,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了怀里人的腰上。
浑身上下只有白色亵衣的陆舟衍平躺床上,胸膛起伏不定,浑身动弹不得,他面上潮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死死的盯着旁边的男子。
“贼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沉声问。
他脸上红润,并非羞涩,而是气的,此人抓他也罢,竟是在他醒来以后还动手动脚。
连黎身穿白色长袍,一头墨发倾泻而下,雪白的颜色与墨色交织,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将他那一双桃花眼衬得妖冶多情,俊美的容貌散发着几分轻佻。
“目的?”他唇边溢出轻笑,眉目传情般,指尖拨动着男人肩头的亵衣,“我能有何目的,抓你来自是想同你好生快活一番。”
他这句话说的暧昧。
陆舟衍行军打仗多年,已然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此刻听闻此言,面上不用出了一道裂痕。
“好哥哥,你可莫要误会了我。”连黎指尖在陆舟衍面上游走,一声“好哥哥”被他叫的缠绵多情,漫不经心,“我又怎的舍得伤害你,你莫怕……”
陆舟衍五官冷峻,不怒自威,带着远超年龄的威压,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待他……不知廉耻。
他才醒来不久,只觉浑身发麻,动弹不得,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
殊不知昨夜自己被人形的连黎压着半边身体,抱着睡了大半夜。
他竭力恢复体力,旁边这人却越来越过分,不得已,他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掌心一阵发麻,如被压久了血液不流通一般。
“卑鄙。”他咬牙切齿的说。
“卑鄙?”连黎笑了,任由他抓着手腕,没有抽出来,说,“那郎君许是没有见过更卑鄙的。”
说罢,他上前,猝不及防的亲了陆舟衍的脸一口。
陆舟衍:“……”
他脏了。
他仿佛被玷污了一般,抬手狠狠拿手背擦了擦脸,摸了摸身上,才发觉自己只剩下亵衣了。
“既然你醒了。”连黎翻身下了石床,“那我便送你个东西。”
他侧头,见陆舟衍还躺在床上不下来,眨了眨眼,问:“可需要我抱你下来?”
陆舟衍黑着脸下了床。
“郎君这般不高兴,莫不是舍不得下了我那床?”连黎压低声音,嗓音含笑,颇为不正经。
陆舟衍此刻受制于人,幽暗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裹着危险的气息,连黎恍若未觉,对他施以一笑。
山洞道路窄,无法共行两人,连黎在前边走,陆舟衍在后面跟着,他不知连黎将后背交与他,是有恃无恐,还是单纯无害,他更愿意相信前者,没有轻举妄动。
山洞一路蜿蜒曲折,两人很快到了另一个洞内,几个人被堵着嘴,绑着麻绳扔在里面,赫然是昨夜剿匪房中那几个山匪。
“你想要,我便抓来送你。”连黎说。
陆舟衍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
连黎又说:“这便是我送你的定情礼,你可喜欢?”
陆舟衍险些崩了表情:“你说……什么?”
连黎走近他,挑起他的下巴:“你不是想要他们吗?那我便抓来送给你。”
求偶自然是要讨好对象,待对方愿了,满意了,才好进行下一步,让彼此都尽兴才是。
陆舟衍竟一时不知这是他的阴谋,还是……有病。
“陆舟衍,你可明白?”连黎问他。
陆舟衍脸上已经麻木:“明白什么?”
连黎:“我的情意。”
他拉着陆舟衍的手,搭在胸口的位置,心脏跳动的节奏传到他的掌心,眼底专注而缱倦,“这是爱。”
陆舟衍:“……”
连黎又拉着他的手,亲了亲他手心,“收了我的东西,便要做我的人了。”
不远处几人闻言,如砧板上的鱼一样挣扎着。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抓了他们竟还这么侮辱,耻辱,简直是耻辱!
偏生连黎那张脸,端的一脸认真,说出这话丝毫不违和,陆舟衍竟一时无从辨真假,男人长着一张深情而多情的脸,似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矜贵少爷,举止浪荡轻佻,简直——
从没被人这般热情的话语攻势过的陆舟衍不禁陷入了沉默。
此人是敌是友?真是目的又是什么?
“不愿?”连黎靠他极近,撩起了他的一缕墨发,一下又一下的摸着。
陆舟衍体力恢复,身体内的异常退去了,在他分神之际,突然暴起,连黎被他击中腹部,后退两步,他紧接着又矮身攻连黎下侧。
连黎躲避时,露出来出口的位置,陆舟衍便往外跑去,连黎没有立马追,轻笑着道:“在和我玩游戏吗?”
陆舟衍丝毫不耽搁,有路便跑。
连黎:“那我便让你一盏茶时间,你可要要藏好,若你能逃出去,我便不追了,若你逃不掉——你就归我了哦。”
他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余音绕梁。
连黎走到那几名山匪面前,他微笑着,食指在唇边划过,透着天真又邪恶的神情:“看来他不想要你们啊。”
他比划了一下他们的脖子,又觉算了,坐在一旁,无趣的数着时间。
一盏茶时间一到,连黎起身松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去找他的情缘了。
——
山洞里道纵横交错,有些路有火把,有些路没有火把,地上碎石子多,但却不见有蛇虫鼠蚁,陆舟衍一路走,一边探路,发现没火把的路,走上不远,便是死路。
他也摸不清连黎究竟是故意给他指路,还是放出来的□□,一路摸索前行,脚程很快,他体力还未全然恢复,这么行动已经是气喘吁吁。
洞穴出口处透着光,在拐角处便已隐约可见外面的光线,还有窸窣的声音,有人在叫着“将军”,似是在寻人。
陆舟衍扶着墙,没有立马出去,唯恐这是那贼人的阴谋。
连黎在他身后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唤,他身型一顿,竟这么快就找来了吗,他都还没和陆舟衍玩够呢。
陆舟衍已经和他的人接了头,连黎眸子微动,“噗”的一下,地上多了一只雪白色的小狐狸,他从洞穴出口出去,自草丛里隐了身型,悄声无息的接近了他们。
“将军,你没事吧?我们找了你一夜。”
“无碍,你们等会随我进去,我在里面发现了——”陆舟衍话音一顿,看到边上微动的草动,对面前几名手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跑着出来,中途不曾歇息,此时一张俊俏的脸上还泛着酡红,但那眼神煞是冷漠,如利剑一般的尖锐。
草丛枝叶晃动了几下,一只狐狸钻了出来,摇头晃脑。
连黎知晓对方已经发现,便不掩藏。
“这这不是将军养的那只狐狸吗?”
陆舟衍松了口气,“它为何在此?”
陆舟衍不会认错这狐狸,因他和旁的狐狸有着明显的差距,一身皮毛漂亮柔软,还极其通人性,就如此时,他蹲下,狐狸便自主的跑了过来,蹭了蹭他的掌心,他将狐狸抱了起来,狐狸也未挣扎。
略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陆舟衍接着说:“将附近的人都叫来,速去里面排查,当心有炸。”
“是。”一名小兵去一边放了信号。
一人给陆舟衍递上了披风,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陆舟衍眼下的模样,面上潮红,如有春色,在冷峻的脸上有些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但众人只觉头皮发麻,试想一向铁面无私的冷面煞神,露出这幅神情,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发生了何事他们都不敢问。
不一会儿,人来齐了,一队人马进山洞排查,不一会儿,有人拉着几个被捆绑着的山贼出来了,几人正是昨夜失踪的那几人。
陆舟衍:“可还有其他人?”
“不曾。”下属摇头,“属下皆已排查完毕。”
陆舟衍眸色微暗,不曾多说,只道押送回京,然后翻身上了一匹马,先行离去。
风吹拂在脸上,他脸侧似还存在着方才的触感,他抿了抿唇。
该死的贼人,莫要再让他碰见他。
待他抓到他,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连黎被塞在他衣襟处,扒着他的衣服转头看,被陆舟衍大掌往下压了压,陆舟衍心有疑虑,他的小白狐为何会在此?可这无人能给他解答。
毕竟狐狸再机灵,也说不出话来。
但那男子,可疑之处颇多。
……
回府之后,陆舟衍将连黎放入房中,唤来了下人,连黎窝在自己的窝,懒洋洋的趴着,眸子没精神的耷拉着,陆舟衍见他此状,唇角紧绷。
不知受过多少苦,才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下人很快便来了。
负责看管连黎的下人霎时间就明白是为了何事,一到陆舟衍跟前,便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也不敢求饶,少爷最讨厌的,便是旁人狡辩。
陆舟衍问他为何没看管好小白,下人说那日不知怎么,明明给他喂着吃的,突然就倒了下去,醒来时还是被别人叫醒。
陆舟衍还想问,被连黎咬着衣角拉了拉。
陆舟衍低头,对上连黎透亮的眸子。
半响,他领会了连黎的意思:“你可是不想我惩罚他?”
连黎脑袋蹭了蹭他手臂。
陆舟衍心头一动,又问他:“谁将你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