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满眉头轻挑,放下酒杯,“为的何事?”
“老夫人那边的丫鬟说他新入门,却不来见她,未免太不知礼数——那时苏公子不在院子里,似是在厨房,那些奴才没拦住。”
在这的下人,大部分都是听命于晏满的,除却老夫人那边少数的亲信。
“哦?”晏满嗓音低哑,“不知礼数……”
不知礼数面上说的是苏边意,实则却是暗讽晏满。
他哼笑了声,抬手扬了杯子,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乐声一止,舞女们也纷纷跪了下来。
——
“抬起头来,让老身好好看看。”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上首,头发盘着,没有一丝细碎的发丝落下来,头上插着金钗,看着和蔼可亲,眼睛却凹陷下去,似有几分阴狠。
苏边意站在下面,抬起了头,刚从厨房中出来,身上不算整洁,面上也有几道黑痕,着实狼狈,可这丫鬟不让他去换身体面的衣裳,说老夫人急着见他。
“这张脸倒是好看。”老夫人笑着说,语气听着和气。
房门敞开,外面下人守着,房内各处都摆放着贵重物件,红木桌椅,熏的是檀香。
老夫人手中戴着佛珠,低头喝茶,“瞧着是个乖孩子。”
苏边意:“不知老夫人寻在下有何事?”
“听闻你师父是梨园的?”老夫人道,“前些日子还赶出去一个师兄,老身一打听,才知其中事由,可怜的孩子——”
“母亲可怜他,不如给他备些见面礼,可莫要太敷衍,叫人看了笑话去。”一道散漫的低沉男音插了进来。
老夫人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脸色变了几变。
晏满一身黑袍加身,绣着海棠纹,腰间腰带紧束,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放下茶杯,恢复了那副面孔,“平日也不见你来我这。”
晏满:“公务繁忙。”
这话讽刺,日日在殿内听乐赏舞的人说着公务繁忙。
苏边意转了下头。
老夫人却不敢说什么,“见面礼自是备了。”
她让下人拿上来,给苏边意打开一瞧,里面是一对玉佩,龙凤呈祥,设计巧妙,还有一支玉簪子。
“谢过母亲。”晏满笑着道,他转头看了苏边意一眼,而这一眼,便让他愣了愣。
几日不见,苏边意脸上红疹没了,但脸上还有几道黑痕,一双眸子专注的看着他,苏边意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低下了头。
晏满擦了擦他脸上的东西,指尖扫过他脸颊,苏边意下意识躲了一下,似是害怕,晏满便没再追上去,放下了手。
“明日随老身要去游湖,这天气也开始暖和了。”老夫人道,“你平日忙,老身便想叫上他和我一同去。”
“便是忙,也是要抽出时间陪母亲的。”
“没旁的事,便先告退了。”晏满对老夫人道,拍了拍苏边意的后腰。
苏边意也跟着道:“边意告退。”
出了这道门槛,晏满就把东西让随从拿着了。
外面正值晌午,太阳有些晒,两人前后回了院子,晏满命人送水来。
房中还是那副陈设,却多处不同了,不过是架子上最显眼的地方摆上了玉如意,还有一些晏满这些天送过来的东西,苏边意都摆上了。
“明日要去游湖吗?”苏边意问。
“想去?”晏满坐下倒了杯茶。
苏边意:“可以吗?”
晏满:“你想去当然可以,我何时拒绝过你的要求。”
苏边意抿着嘴笑了笑,脸上黑痕有些好笑,晏满便也笑了,“过来。”
苏边意走到他面前,被他扯着手拉了一下,跌坐在了他腿长,晏满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纤瘦的腰盈盈一握。
“你这脸上从哪弄的?”他抬手擦了擦,没擦掉。
苏边意这次没躲,道:“在厨房弄些吃的,许是不小心弄上去的。”
他不习惯这个坐姿,动了动,被晏满搂紧了些,晏满道:“别动。”
声音有几分暗哑,苏边意就不敢动了。
“厨房里是没厨子了?怎么叫你下厨?”晏满问。
“不是。”苏边意虚虚扶着他的肩膀,道,“是我想做些吃的。”
“你这双手,下厨是糟蹋了。”晏满握着他的手揉了揉,而后在他颈间闻了闻,“不过这身上倒是香。”
苏边意那经得起这样,脸霎时间便红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往后仰了仰身体,又被晏满拉了回去。
“这般容易脸红可怎么才好。”晏满在他耳边叹息似的呢喃,暧昧夹杂其中。
苏边意眼神躲闪,“城主——”
晏满:“唤我什么?”
“晏……晏郎。”苏边意嗓音软了下来,那眼睛一瞥,都带着媚意。
晏满问他:“这些日子可是待的无聊了?”
苏边意摇了摇头。
晏满:“怎么不来找我?”
苏边意也不知道去寻他会不会打扰他,再加上他这几日虽然往这里送东西,人却没来过一次,因此也摸不清晏满的意思。
在老夫人那见着他时,他心中蓦地涌上了一阵陌生的悸动。
“公务繁忙,边意不敢叨扰。”苏边意说。
晏满说:“日后若想找我,来便是了,有什么话,也可以叫下人来传。”
他给苏边意的宠爱,是前所未有的限度,见着这人,才觉这些天那走神是为何。
罢了,以后常来看看他便是。
下人端着水敲门,苏边意从晏满身上下去,被男子搂在怀里,还是有几分扭捏,他去洗脸时,从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
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显得可笑,想起方才他就是以这样的脸在和晏满说话,一瞬觉得耳根越来越烫,忙低头捧了几把水。
晏满没走,待他洗完脸,转过身,晏满看见了他那张脸——和他梦中一样的脸。
苏边意脸上还挂着水珠,眼尾上挑似勾着人,这些天似乎瘦了,下巴都尖了些,那张嘴的唇珠分外的漂亮,叫晏满想要咬上一口。
天生的美人胚子。
晏满支着脑袋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边意躲了几下他的目光,又觑过去,对上他的视线。
“我脸上可是没洗干净?”他问。
晏满:“我瞧你这张脸,甚是好看,叫我百看不厌。”
这般轻浮又挑逗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又很让人信服。
“你过来些。”他说。
苏边意走了过来,然后被他一扯,压在了那坐榻上,掌心还贴着他的后脑勺防止撞着。
这般细心很是能打动人。
晏满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唇,他一向想要什么,就要了。
他低头,吻住了苏边意的唇,苏边意抓着他的衣襟,却是没有抵抗,只是紧紧的攥着,指关节发白。
没一会儿,晏满便起来了,“你的嘴很甜。”
苏边意磕磕巴巴道:“方才吃吃了糖糕。”
像受到惊吓的兔子。
晏满笑了起来,胸膛震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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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偏爱
翌日上午,府中下人将马车备好,两辆马车前后排着,旁边还守着不少护卫,隆重出行,分外惹人注目。
房中关着门,珠帘后的里间,床铺上已经整理好,一人弯腰穿着亵衣在房中翻找,一人坐在桌后,一根墨蓝色云纹发带半束长发。
“今日我便穿这身吧。”苏边意从柜子里翻出一身素白的衣裳,转过身问。
晏满:“这身太素净了些。”
苏边意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城主,东西送来了。”
晏满起身,越过珠帘,打开门,没让下人进来,直接拿过下人手中托盘转身回来了。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晏满将下人拿来的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是一身衣裳,蓝白的颜色,外头有一层轻纱,瞧着轻巧又格外的好看。
“试试。”晏满说,“先前便做好了,今日正好穿。”
苏边意指尖抚摸过衣裳,动作很轻,像是怕弄坏了这衣裳,他看了晏满一眼,抿了抿唇,这人将方方面面都打点好了,此般细心,寻常男子都是很难做到。
新婚之夜那日,他心如死灰,翌日惧怕晏满,再到如今,慢慢的在心底接纳了他。可如此宠爱,却是像危楼,晏满随时都可以抽身而退,但他若失了这颗心,便是一无所有了。
但这般细腻行为,处处为他想到了,他又不是那石头,怎会毫无触动。
他换上衣服,很合身,腰间腰带紧束,勾勒出了纤瘦的腰身,他有些许的紧张,问晏满好不好看。
晏满上下看了看他。
平日苏边意穿的素净,而今日这一身,为他量身定做的衣裳,穿着甚是漂亮。
苏边意白净的小脸被衣裳衬托得似冬日的白雪,纤尘不染,眼中似有说不尽的话,上挑眼尾勾人,黑白分明的瞳仁纯粹,眼角一颗痣恰到好处的诱人。
问他好不好看时,跟只蓝色的花蝴蝶似的。
“不知是这衣裳好看,还是人好看。”晏满抬手拉过他的手,唇角弥漫笑意,“叫人都舍不得移开眼。”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一根红绳系着的金色铃铛,“这个送你可好?”
他晃了晃,铃铛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苏边意不是那白纸般的孩童,听着这铃铛的声响,再看晏满唇边的笑意,便知他是在笑什么。
晏满把玩着铃铛,道:“替我束发吧。”
“……好。”苏边意喉结滚了滚。
——
府中丫鬟快步走着到了院子里,越过院门,见着院子里下人还在修剪花草,她皱眉道:“怎么都不去伺候苏公子,一个个在外头偷懒?”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没人敢对她不敬,院子里几个丫鬟放下手头上的事,一个丫鬟站出来道:“翠鸣姐姐,苏公子在里头换着衣裳了,说不用咱们伺候。”
翠鸣说他们个个不懂变通,苏边意说不用他们就不进去伺候了。
她在这些丫鬟面前趾高气昂的语气,让丫鬟们私底下相互对视撇了撇嘴。
“翠鸣姐姐训得是。”
“罢了,你们让开些——都进来吧。”翠鸣朝身后说了句,领着身后的人进了院子。
五六个丫鬟端着东西进了院子。
“翠鸣姐姐,奴婢先去禀报苏公子……”
“不用了。”翠鸣推开那丫鬟,心底看不起,“耽误了时辰,老夫人不高兴你们担得起吗?”
不过一个戏子罢了,有什么好通报的,到了老夫人面前,还不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儿。
她径直走了进去,院子里的丫鬟们面面相觑,没人再拦,看着翠鸣领着几个丫鬟直接推开了苏边意的厢房门。
“苏公子,可起身了?”翠鸣高声问。
房中响着清脆的铃铛声,翠鸣往里边走去,掀开珠帘走进里间,随即愣住了。
俊美男人墨发散在肩头,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铃铛,听到声音,侧眼睨了过来,漫不经心中又透着几分不可侵犯的威压。
而苏边意就站在他身侧。
晏满薄唇轻勾,衣襟散乱,一只手还拉着苏边意的指尖,不让他离开,乍一看还以为是方才做了些什么,但不过是在束发罢了。
“城城主。”翠鸣踉跄了两步,忙跪了下来,身后的丫鬟也跟着跪了下来。
晏满轻笑,“你这丫鬟,倒是脸面大,竟敢直闯主子的屋子。”
翠鸣一听他慢条斯理的话,便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奴婢……也是怕城主和老夫人等急了,一时忘了礼数,望城主恕罪。”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城主不会拿他怎么样,想到这,她冷静了些。
“老夫人怕苏公子睡过头,便吩咐奴婢来了。”
外面的下人进来了,请罪说:“方才翠鸣姐姐走得急,小的没来得及说清楚城主在里头。”
“如此不懂规矩,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想必也伺候得不好。”晏满说,“不会伺候人的丫鬟,留着也无用,发卖了吧。”
“城主……”
“嘘。”晏满抬手食指抵在唇边,看起来俊美的脸,散发的气场如地狱恶鬼般可怖,嗓音却是低沉而温柔的,“别吵,再多话,便只能割了你的舌头了。”
翠鸣全然不曾想到会这样,猛的抬起了头。
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许久,不是第一回见到晏满,曾经老夫人还想让她在晏满身边伺候,那时她做过旁的,晏满都没罚过她什么,她以为他是惧怕老夫人,可今日她只是……只是闯进了这间屋子。
晏满发话了,下人便按照吩咐行事,翠鸣连求饶都不敢,只盼着老夫人将她弄回去,她给院中一名小厮使了个眼色。
房中下人尽数退了下去,门重新关上,晏满抬起手,将铃铛放入了苏边意手中,“你收着吧——怎么这般容易害羞?”
他仿佛和刚才那个人完全割裂开了,苏边意离他最近,最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气质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