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满听着他的声音,心底躁郁驱散了些许,苏边意慢慢的挪到了他身旁,蹭着他衣角,小心翼翼的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摸,从身上撕下一节干净的布料,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了。
这试探的模样有些可怜。
外面电闪雷鸣,雨淅淅沥沥的砸在了地上,晏满轻叹一声,“绑在伤口上。”
苏边意听他愿意同他说话了,便按照他说的做,中途晏满声音低沉沙哑,却没有喊过一句疼,但紧绷的肌肉,彰显着是疼的。
“接下来该如何?”苏边意问。
晏满闭着眼:“等雨停。”
苏边意挪到了他另一边没受伤的地方,道:“你靠着我歇会吧。”
晏满:“不是腰疼?”
苏边意道:“不疼了。”
他又问晏满:“你疼吗?”
晏满:“你安静些。”
苏边意就闭嘴了,晏满情绪不好,他也不想惹得他不开心,晏满的那些话,他想问,想知道,但现在不能说。
“从这儿下山,不远。”晏满突然开口说。
苏边意偏头看着他。
“你走吧。”晏满道。
“不走,我陪着你。”苏边意说。
“你发热了。”晏满道。
苏边意坚定的说:“没有。”
然后,他睁着眼睛看着晏满,眼见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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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很配
万万没想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几句话的功夫,就直接倒了下去,晏满抬手接住他,面上难得惊愕,又觉好笑。
外面瓢泼大雨,破旧木屋被闪电照亮,晏满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直,抱着苏边意,抬手探了探他发烫的额间,又低头,嘴唇碰了碰他眼角的痣,收紧了手,抱着他。
发热的人,身子真暖和啊。
骤雨来得及,结束得也快,骑马下山不过半个时辰,街道空无一人,地上积水四溅,医馆门前震天的拍门声响,好似要将门给生生拍烂,便是睡得再熟的人,也醒了。
“来了来了……”里头的人喊着。
门打开了,大夫看着外面的男子,被那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吓得心中一跳,险些要以为是劫匪。
——
苏边意昏睡得不踏实,一直深深浅浅的模糊着,眉头一直紧皱着。
他做了一个梦,先是一场老夫人的丧事,灵堂上,有他,有晏满,还有许多看不清脸的人。
晏满在他身边,说了许多话。
他曾在外流浪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被家接回到家中,老夫人对他极好,对他几乎比亲生骨肉还要宠爱,但忽有一日,他便在那饭菜中查到了毒。
老夫人罚了下人,依旧是慈母面孔,晏满却是知幕后之人是谁。
往后是苏边意收到了许多消息,都是在说苏风仁和旁人密谋之事,再画面一转。
梦中房中烛火燃烧着,火光照耀着他的脸庞,已是深夜,他坐在桌边手中拿着戏本,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衣襟绣着金叶纹,长发高束,手中拿着剑柄,俊美脸庞似笑非笑的扬着唇,赫然是晏满。
“你的好师兄来了。”晏满语气玩味,走到了他身前。
他放下了手中戏本,站起了身,“苏……苏风仁他……”
“他来救你了,开心吗?”晏满轻挑的拿手勾着他的下巴。
苏边意脸上空白。
外面喧闹了起来,晏满指尖摩挲着他的唇,他心惊肉战的看着晏满。
“害怕?”晏满轻笑一声,“你是该害怕我。”
他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书架转动花瓶,可从这里面出去,想逃便逃吧——念在你伺候得不错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那师兄,可不是什么靠得住的好东西。”
苏边意不知是何情况,但听他这话的意思,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你你呢?”
晏满挑眉:“我?”
苏边意:“你不逃吗?”
“我为何要逃。”晏满道。
苏边意只觉很着急,晏满留下,定然是不会有何好结果的。
“我来这,已有十多年了。”晏满剑锋挑着一边花瓶里的花蕊,“也厌倦了,那老妇人已死,着实是无趣得很。”
他将剑放在桌上,不急不慢的倒了一杯茶,苏边意拽住了他的手,茶水抖了出来。
“你我一同走。”
“不走。”晏满带着笑道,“我在这等着你的好师兄,若是他死了,你可不许哭鼻子。”
……
梦醒之时,苏边意满头冷汗,侧头便见晏满坐在一旁桌边,在烛火下看着手中的书,晏满察觉到他醒了,侧头张嘴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下了床扑过来的苏边意抱了个满怀。
抱着他的手很紧,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血骨当中,那无力绝望又悲伤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来。
叫晏满都快以为自己死了,他在给他哭丧。
他顿了顿,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醒了啊小郎君。”一道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苏边意转过头去,方才察觉到这里还有旁人。
苏边意:“……”
“多有叨扰。”
晏满将一袋银子放在了桌上,起身带着苏边意离开了,那大夫追出来,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已经晚了,晏满没有带苏边意回去,直接去了客栈当中,要了间上好的厢房。
“我又没死,哭丧着张脸做什么?”晏满领着苏边意一边上楼一边说。
苏边意时不时觑他两眼,夜里发生的事和他的梦虚虚实实,一直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晏满这么说他,他也没说话,低眉顺眼的跟在他身后。
进了厢房,他们还要了水,有钱能使鬼推磨,晏满叫小二给他们拿了两件干净衣裳,待洗完澡,苏边意道想看看他的伤处,晏满就给他看了。
不过是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大口子,大夫给缝了几针,包好了从外面也看不出里面,苏边意指尖抚摸着细布。
“你这是为我受的伤。”苏边意说,“边意一辈子都会放在心里头记着。”
他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日后便是赴汤蹈火,我也愿为你去做。”
“你可知我是什么样的人?”晏满眼角含笑,“就这般承诺于我。”
若是做不到,可要叫他后悔的。
“你是边意的恩人。”苏边意说,他只认这一点。
晏满看了他多久,两人就对视了多久,晏满抬手,搭在他头上,“不是为你伤的,便是没有你,这儿也会伤。”
他把亵衣拉上,“睡吧,明日回去。”
“好。”苏边意嘴上没再说下去,不过是想起晏满在木屋说的话,关于他的那些过往,苏边意不清楚其中样貌,却也只相信自己所见。
第二日。
他们回到府中,关于昨夜的事,晏满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几位大人受惊,倒是没有要办丧事。
晏满召见了那位王公子——苏风仁是他带去的人,而现在还在他身边。
这王公子便是效仿晏满,见苏风仁流落街头,就给带了回去。
书房当中,王公子略显猥琐的五官拧在了一块,拿着衣角擦汗道:“城主,苏风仁所作所为真和在下无关,我从未吩咐他那么做过。”
“嗯。”晏满不在意的应了声,“可他将我的人推出去,我定然是要追究的,你可明白?”
王公子看了他一眼。
晏满懒懒散散的侧坐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块玉,“哪只手推的,问清楚了,若是问不清楚,便两只手一起剁了吧。”
苏边意走到门外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他手中提着食盒,如今进出自由,已是不需要通报。
“城主。”苏边意在外面敲了敲门。
晏满:“进。”
他推门而入,越过王公子,走到了晏满身旁,“该用膳了。”
晏满胃不好,又贪凉,爱饮酒,这府中也唯有苏边意的话他能听得进一二,也只有他关心。
“我可是打扰了?”苏边意低声问。
晏满道:“不打扰,事儿也说完了。”
“那……城主。”王公子顶着压力道,“在下便先告退了。”
他走后,房中就只剩下了晏满和苏边意。
苏边意把吃的从食盒拿出来,放在桌上,晏满拉过他的手,手里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玉镯子,他将镯子套在了苏边意的腕上。
这镯子戴在他手上,衬着白皙的皮肤,格外的好看,男子戴手镯不多,多为女子,这镯子戴在苏边意的手腕上,也没有半点的违和。
苏边意垂眸,冰凉的触感从腕间传开,他摸着镯子,没有取下,晏满却是替他取下。
“怎么了?”苏边意问。
晏满道:“不好看。”
他将镯子扔在了一边,又看了眼苏边意的手,总觉着上面太空了,该带些什么,苏边意不知他所想,晏满说不好看,他就不戴。
“明日我想去梨园。”苏边意说。
晏满:“可用我陪你去?”
苏边意:“我一人去便好,不过是师父听了些事,有些担心我。”
“带上韦修吧。”晏满说。
苏边意点头。
晏满拿着勺子,又放下了手。
“伤又疼了?”苏边意紧张的问。
晏满面不改色道:“没事。”
苏边意:“让我看看——”
“坐下,我没事,不过是伤口牵扯到了,无法用食——等会我换只手便好。”晏满平静的说。
“我……”苏边意张了张嘴,瞥了他一眼,吞咽了一下,说,“要不……我喂你吧。”
“你喂我?”晏满问。
苏边意点了点头,“你若不嫌弃的话……”
晏满点头,眼中染上笑意,说:“那便你喂我吧。”
苏边意拿着筷子,喂到晏满嘴边,晏满低头吃上两口,他等他吞下去了,才又喂过去,这般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先前两人就在凉亭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待晏满吃完,他才放下了碗筷,晏满抬起手,探了探他额间,“今日可喝了药了?”
苏边意点头。
晏满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扯,他顺着力道坐在了他腿上,被他揽着腰,唇珠与下唇抿了一下,瞧着就像是极有弹性极其柔软的模样。
他眼眸下垂,上翘的睫毛如鸦黑羽翼颤动,像是知晓会发生何事,从而背脊紧绷,干涩喉结上下滚动,舔了舔唇。
晏满捏了捏他的手,“方才在外面,可听见了我的话?”
苏边意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不替你那师兄求求情?”晏满说,“你若求情,我会思量一二。”
这像是把苏边意架在了火架子上烤。
“我……”他停了会儿。
“没事,说吧。”晏满摸着他的手,又扣紧了他的指尖。
苏边意:“当真是他将我推出去的?”
他问完又觉白问,他那夜特意将苏风仁拉到他身旁,又怎会不知是他,他难以置信,自小在一起的师兄竟是会做出这样的事。
当时若是他一人出去,定然能分散一些危险,而他们逃出去的几率便也就大了。
“你若是想听他亲口承认,我也有法子。”晏满说。
苏边意:“罢了,没什么好见的了。”
当时若不是晏满,他只怕已尸骨无存,那时的紧迫和慌张,以及想起梦中一瞬的情绪,排山倒海的占据了满腔胸怀。
晏满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吻了吻他下颚,将他脸掰过来,亲吻他的嘴唇,苏边意推了他两下,往后退去,捂住了唇。
“我……我病状还未好,你莫要这样。”苏边意说,“万一你病了,我便是要……”
“要怎么?”晏满问。
“难辞其咎。”苏边意说。
晏满:“不让我亲?”
苏边意小声说:“让。”
晏满:“那你为何要躲?”
苏边意眨着眼睛看他,漫上一层水汽,道:“我病了。”
晏满说:“我不喜欢你躲我。”
苏边意轻声“嗯”了声,抬眸他一眼,然后扶着他肩膀,侧头在他脸侧亲了一下,“我没躲你。”
“替我磨墨吧。”晏满低笑着说。
“好。”苏边意红着脸起了身,一个下午都待在书房当中。
他手生的好看,磨墨也文雅,时间晚了,苏边意就坐在一旁,支着脑袋,一下一下的往下打着瞌睡,在他头往下掉时,一只手接着来他的下巴。
苏边意一下便醒了。
温暖的掌心托着他的脸,让他有些不想挪开,他惺忪的眸子朝晏满看过去,还没说话,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晏满:“醒了?”
苏边意脸从他手上挪开,摸了摸脸,说:“醒了。”
晏满让外面下人进来了。
“城主,老夫人在房中礼佛,突然晕过去了。”下人禀报道。
——
另一头的后院,丫鬟来来往往,进出匆忙。
天色已经黑了,月光洒落在了花园当中,窗户被烛火照的火红一片,房门紧闭,大夫已经进去了。
丫鬟们交头接耳,院子里气氛紧张。
“怎么回事?”
“听说是丫姐姐见老夫人迟迟不从里头出来,便进去了,谁想,老夫人就晕倒在那佛像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