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你要救救我们啊,我们不想死!”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另一边清风派和星云阁两派的弟子聚在一起。
“那作恶的鬼修明明已经被尊上抓起来了,怎会——”
“或许并非鬼修所为,你们且看他们的死状,亦有可能是恶鬼寻仇。”
鬼修有御鬼之能,但有一个前提,召来的恶鬼必须在他修为之下,否则很有可能御不了鬼反被鬼御,恶鬼是没有神智可言的,他们只有怨气。
“昨夜我见着了,可……我没看清。”
“近日师门远赴南下参加仙门大会去了,偏生是这个档口出事,该如何是好。”
有人惊呼。
“尊上来了!”
“太好了,尊上来了!”
所有人纷纷看向仙鹤所来的方向,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
仙鹤落地,从它身上跃下一抹红色身影,场面寂静无声,接着一道白色身影紧随其后,白越君抬手将仙鹤收了,二白只来得及瞪谢逸一眼。
“你这鹅挺有脾气。”谢逸笑盈盈道。
白越君瞥了他一眼,上前将他遮到身后,“沈傲。”
“弟子在。”沈傲从人群走出。
白越君看了地上那两具尸体一眼,道:“去将村民安置妥当。”
“是。”沈傲目光落在白越君身后那红色袖摆,一顿,没有多问,垂眸退了下去。
白越君对那些弟子简单询问过后,和谢逸进了地上那两具尸体所住的屋子,那些弟子昨夜未曾离开,他们有人和杀死二人的罪魁祸首碰过面,有人说是年轻女鬼,有人说是身怀六甲的女鬼,说辞并不统一。
谢逸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弟子,对那些偷看他的修士们露出一个笑,那些人纷纷警惕后撤,谢逸喉间微震。
谢逸逗着外面一群小崽子,感觉到一道视线投来,他偏过头,对上白越君的视线,倚靠着窗户问:“小仙尊,可看出些什么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白越君走到他面前,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弟子。
“我想知道,自然能知道。”谢逸道,他出关后会来这,无非是受阴气所吸引,鬼修都爱待在阴气重的地方,就如修士们喜欢待在灵力充沛的地方。
白越君道:“你且说说。”
谢逸:“我为何要说与你听?”
白越君想了想,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物,扔到谢逸怀中。
“干果?”谢逸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彤彤干巴巴的东西,扔嘴里嚼了嚼,酥脆微甜,挺好吃的。
白越君道:“灵果干。”
灵果也有高低阶之分,能让白越君拿出手的,都是极品,外人一颗难求,到他这被制成了干果当零嘴。
谢逸喜欢吃这个,他收下了。
“我便告诉你。”谢逸坐在窗台晃着腿,“我也不知道。”
白越君:“……”
他甩袖转身,谢逸跳下窗台,“仙尊,我说不知道内情,但是我听说过一些传言。”
“听闻这儿曾有数名婴儿失踪,年轻女人妇人也接连失踪,难道你不曾发现,那些百姓里,大多都是男人和老妪吗?”谢逸说,“你可知她们为何会失踪?”
谢逸见白越君当真思索了起来,他敛神从袋中拿出一枚灵果干扔进嘴里。
还真是……他说什么都信啊。
入夜,白日正常的城镇笼罩上了浓郁的黑雾,走进黑雾中,比外面都冷了好几个度。
房内谢逸卧在榻上,倒了杯酒喝,不远处的白越君打坐着,房中正中央有一个招鬼的阵法,不一会儿,阵法有了动静,谢逸躺着的姿势未变,杯沿贴着嘴唇,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处。
白越君睁开了眼睛。
阴风吹过,窗户“砰”的一声合上,下一刻婴儿啼哭声响彻房内,阵法的正中间,一团黑雾包裹着婴儿,只露出一个脑袋。
白越君看向谢逸。
“如何问他?”
谢逸:“……啊,招错了,这个没法问,下一个——”
谢逸袖摆一挥,婴儿啼哭声渐远,随后消失不见。
白越君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鬼魂中竟是会有那么点大的婴儿,他抿着唇角。
一阵比方才更为凶猛的阴风吹来,门外守候的弟子纷纷抬头,门窗摇晃,过了好半响才停下,几声巨响,门窗紧紧合死。
房内阵法中心,长发披散一身红衣的女人站在那。
“君……有何求?”
谢逸坐了起来:“为你而来,你有何求?”
“报……仇。”女鬼声音宛若裹着沙砾。
这是她死亡的执念,怨念支撑着她没有进入轮回。
谢逸朝白越君挑了挑下巴,眼神中带着“都说了这里和我无关”的意思,招怨灵不可提及她生死之事,因此报仇的缘由无法直问。
白越君:“如今是什么何年何月,什么时辰?”
女鬼答了,答的是她死时的时间,距离如今已过了三月,恰好是镇民说的怪事发生的时候。
阴风扫过,阵法内的女鬼消失了。
“若想知晓事情经过,还得问那些活着的人了。”谢逸说,嘴边含着笑,“总有人想活命的。”
白越君打开了门,门外等候的弟子涌上前,看到里面喝着酒的谢逸,又往后退了退,白越君站在门口,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让他们去问问镇上的人。
众人散去后,白越君仰头,黑雾就像是一个笼子,连天空都无法窥见,他关上门,身后突然附上一具冰凉的身躯,谢逸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移到了他身后。
“小仙尊,便歇一歇,睡上一觉吧。”谢逸的手往白越君后颈砍去,白越君往后一退,抵着了他胸膛,他抬手挡住谢逸的攻势。
“反应真快。”谢逸挑着嘴角。
白越君在往后踏了两步之后,心中暗道不好,他一直看着谢逸,但是竟是不知何时谢逸在这角落中设了个结界,方才他那攻击是假,诱他进结界才是真。
“再见了,小仙尊,下次一定要再和你痛痛快快打一场,我会赢的哦!”谢逸往后退了一步,手腕上的红绳越缠越紧,似在挽留。
本命法器和主人意识想通,它所做的,皆是主人想要它做的。
谢逸扬起手:“本座不想毁了你的法器,你是自己解开,还是要本座亲自动手?”
白越君垂眸,袖摆下的手收紧,握成了拳,他往前踏了一步,这结界和他昨日困着谢逸的结界相似,细节上却又不同——谢逸不止复制了他的结界,还做了改良,那么破解之法自也是不相同的。
他没有动,红绳却还是紧紧缠绕,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注定抓不住的东西,何必强求呢。”谢逸侧头,拨弄肩头墨发,他扯断一根发丝,从空中缓缓坠落。
发丝碰到他的袖摆,如削豆腐般,袖摆霎时间缺了一个口子,发丝轻飘飘的掉在了红绳上,却燃烧殆尽。
谢逸叹息一声:“不愧是仙尊的法器……罢了,麻烦些便麻烦些吧。”
“仙尊。”谢逸露出笑容,声音懒懒散散中透着魅惑之意。
他修炼魂体至今,最是擅长勾出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欲望恐惧等强烈情绪,像白越君这种表面不动声色,内里情绪藏的深,最是容易找弱点,唯一难的只是让他放下戒备。
但一切和谢逸想的有些差异。
白越君抬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白越君眼角似是微红,两人视线相触,白越君恍了神,又很快清醒——他对他的心防很低。
相遇以来白越君的一切表现,让谢逸意识到,恐怕他们以前真的见过,只是他没印象了,他眸子微动,抬手摘了面具。
他侧过那没有纹路的半张脸,朗声唤道:“白越君。”
白越君眼前仿佛出现了年少时鲜衣怒马的少年,坐在桃花树上,叫着他的名字。
红绳逐渐松了。
谢逸握住红绳,放在殷红的唇边一吻,缠绵谴倦:“再会,小仙君。”
“下次再见面,我定赢你,赌注……就用你自己抵吧。”
一声轻笑消散于房中。
他翻窗出去,脚刚落地,许葵就在他面前出现了,他单膝跪地:“九王,你吩咐的事,属下都办妥了。”
谢逸在离去前,就吩咐了许葵查清这里的事,当他再回来这里,许葵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不敢跟得太近,也是天黑之后看到那招鬼术,才过来了。
许葵把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一切来源于人的贪欲,这里最大的富商一年前救过一个道士,道士不是什么好道士,他蛊惑人心,道可以练出长生不老的丹药,起初富商不信,直到他用丹药救活了一个将死之人,又接连发生了几件离奇的事。
此后镇里的人便疯魔了般,听闻可以长生不老,便都想要那丹药,可那丹药的炼制极其毁灭人性。
他要婴儿孩童的心田。
道士是一寸寸吞噬了人心,利用了人心的弱点,镇上第一个女人反抗时,死在了大街上,被马车碾压而过,无人救援,再之后的某天,道士突然疯了,直至四个月前,在房中被开膛破肚而死,镇上的人慌了,却不敢说。
他们走投无路,找上修仙道者,仍是没有说出实话。
恶鬼不会让他们逃出镇子,他们要把这些人全部困在这里,他们怕告诉了修士实话,修士们就不救他们了。
原著中并未提及这段,只写了沈傲是如何率领众人斩杀作恶鬼魂的英勇事迹。
“愚蠢。”谢逸语意不明道,哪有什么丹药,都是被利益熏了心,自己蒙了自己的眼。
他将落在肩头的衣襟扯了扯,“等里头的仙尊从结界里出来,找个机灵点的小鬼把他们引到‘炼丹’那去吧,到时候救还是不救……就看他了。”
他唇边勾起玩味的笑。
许葵听谢逸的意思不打算在这待了,他问:“九王,你呢?”
谢逸瞥了他一眼:“你不必管。”
许葵低头:“是属下多嘴。”
谢逸抬脚从他身侧走过,红色长袍扫过许葵脸颊,“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本座不会管你。”
许葵瞳孔微缩,“九王——”
“本座闭关一段时间。”谢逸道:“等本座闭关出来,自会与你联络。”
他如今能吸收灵气了,想要研究研究。
许葵这才松了口气:“是,属下恭候九王归来。”
眨眼间,谢逸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三个时辰后,谢逸已离那处走了很远,他行走在山间,天边蒙蒙亮,山间枝叶带了露水,谢逸衣摆被树枝勾住,他停下了脚步,踩进边上的溪涧,卷袖摆时摸到袖中的灵果干。
谢逸拿了出来。
仙尊出手大方,灵果干还剩半袋,他倒出两颗,塞嘴里吃着,心头莫名有些焦躁,他眉头紧皱,踩上枯枝叶,想要打坐一小会。
然而他发现,他又无法吸收灵气了,周围明明灵气充沛,可他分毫无法利用,他试了两次,便不再试了。
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另一个人身上。
途径此处的一只妖兽在草丛中暗中观察,谢逸眼睛动了动,抬起下巴,眼角余光看向那处,轻轻勾了勾嘴角。
不想走了,弄只坐骑骑回去吧。
他起身,一颗红彤彤的果干掉在草地,谢逸身影渐远,暗处垂涎的妖兽钻出来,鼻子在地上的果子嗅了嗅,接着他背上坐着了一人,妖兽受惊得蹬着腿,被按趴在了地上。
“丑东西,带我去个地方,再给你两颗如何?”
他面前的男人笑得像个坏东西。
*
妖兽受了贿赂,把谢逸送了回去,只是到城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这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地方,谢逸没有强迫,放它走了。
他唤来许葵,许葵还没离开,准备看完后续汇报给谢逸,不曾想他这么快又回来了,谢逸问他里面是何情况,他如实回答。
“富商家中地下有一通道,炼丹地方实则是一方血池,血池中皆是骸骨,那道士的魂魄就被困于其中,日日受那血池融化之苦,那些正道修士见着,都很气愤,扬言不会帮那些残渣余孽。”
谢逸:“哦?那仙尊如何说?”
许葵道:“仙尊还未作答,属下便收到传讯。”
谢逸听完,抬脚踏进城内,转瞬间被黑雾吞噬。
城内鬼魂纵横,已经快要到黎明,黑雾却还没有散去,今日城中似有些不寻常,城镇上最为气派的一栋宅院中阴气最是重。
谢逸恰好赶上了看戏最好时刻。
他坐在黑瓦屋顶,长袍松散,墨发披散肩头,被风吹起,四方宅院中,穿着道袍的弟子们摆阵,阴风四起,怨魂穿梭其中,各种尖锐的声音响起。
有婴儿啼哭,也有女人痛苦的尖叫。
屋檐下白越君一袭白衣,似有所感的朝屋顶看去,他瞳孔紧缩,竟是泄出了两分恐惧,被谢逸清清楚楚收入眼底。
他心底深处对他藏着的……是恐惧吗?
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哇——精彩啊,各位道友。”
突兀插入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落入了在场人的每个人耳中。
结界已成,白越君站在阵眼,无法离身,他抬着头,看着谢逸的方向。
“鬼修!你还敢回来!”
谢逸侧眼瞥了眼说话那人:“本座为何不敢?”
“此事分明是他们自作自受,你们却要把这屎盆子往本座身上扣,本座——当然是要回来好好看戏。”谢逸托着下巴,看着白越君,意兴盎然一笑,放浪不羁,说的话将每个修士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