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柳安清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拳了,他要受不了了,这个皇夫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尴尬的境地才会跳水的?
第二日,柳安清去给皇太夫请安的时候,被对方绵里藏针的说了不少,最后又下了通牒让他拴住女帝的心。
“我要出宫,这里待不下去了,吃苦受罪不说,还要面对一群不男不女的人。”柳安清倒在塌上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他好想回家,哪怕回去做个普普通通的朝九晚五周末加班的社畜,也比在这女尊男卑的封'建社会做这个受尽折磨的皇夫强。
清风楼
众小倌奏着乐,台下的女人们分分喝彩,吵吵嚷嚷的。
褚裟赤着脚在大鼓上跳着胡旋舞,动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鲜明。
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
“好!”
褚裟停下,向众人行了一礼便下了台子。
“别走啊!姐几个还没看够呢!”
“对啊!花钱不就是图个开心,褚褚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皇甫玉安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卫立马冲下去,带走了那几个闹事的女人。
她看着喧闹的女人们,冷笑了一下,这些人也配?
“黄小姐来了?”龟公恭恭敬敬的作揖,谄媚的样子让人看了便腻歪。
尹沅守在褚裟房间门口,看见了被龟公引路而来的皇甫玉安抱了抱拳,这礼行的不伦不类的,“黄小姐好。”
“老板娘也在?”皇甫玉安不喜欢清风楼的这个老板娘,说好听了是老板娘,难听了就是老鸨,可对方日日守在花魁身边,没一个人能越过她从褚裟身上占到便宜。
“黄小姐请。”
“嗯。”皇甫玉安从尹沅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压迫力,所以她特意派人查了尹沅,知道对方是西域商人,来盛都讨营生的,平日里也没做什么怪异的事。
原本女帝打算直接把尹沅打入大狱,随后找个由头杀了她,可是女帝舍不得让她心尖上的人伤心,想走心,于是她便放过了尹沅。
“阿褚,我来看你了。”
皇甫玉安关上门看褚裟时,发现对方正在褪手腕上那些装饰,她看见受伤的手腕,心疼了一下,随后向前握住褚裟的手,“这是怎么了?”
“褚褚听闻了一些留言,唯恐自己辱了陛下的清誉,便做了蠢事。”尹沅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盘棋,“他说想和您下棋,便让我找来了这些东西。”
“你都受伤了怎么还要跳舞?”皇甫甩了一把银票,“老板娘,接下来的几天,让阿褚好好休息。”
褚裟虽然被握着手嘘寒问暖,心里却毫无波澜,甚至想开口讽刺。
刚开始逼着自己伺候的好像也是这位主子,逼得他割腕以后又起了兴致玩走心那一套。整天一副他在跟她玩情'趣的自信派头,让他快忍不下去了。
“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放心,我定会风光迎你进宫。”
褚裟眉眼弯弯的抽出手,像抚摸宠物一样摸了摸皇甫玉安的头,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被他做出来偏偏有一种宠溺的味道,“现在这样就很好,陛下来看我一日,我便高兴一日,陛下若一直来看我,那我便一直高兴。”
打发走女帝后的褚裟在盆子里疯狂洗手,几乎要把手洗去一层皮,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他如今却要伺候仇人……
“尹姐,我要出门散散心。”
“哦。”
刚入夜,盛都外的一家客栈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柳安清出来散心,怕在盛都内遇上女帝便来了这里,没想到这里虽然破,但是不必盛都冷清。
“皇……小姐,我们得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了就完了。”李德志心里急得不行,燕国不允许男子随意抛头露面,只有妓馆里的男子才会四处走。他家主子一未蒙面,二是夜里出来,三又男扮女装,无论是哪一条都是大错特错的行为,犯了七出之罪。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再说吧。”柳安清喝了不少酒来借酒浇愁,可惜古代的酒度数太低,喝不醉人。
这些日子里,他快要被这里的一切折腾的散架了。
“喂,大家快出去看啊!外面有盛都第一花魁!”
“什么?哪里?让我看看去!”
正在喝酒的柳安清停住了倒酒的手,“我也去看看是什么绝色美人让一国之君都迷了心窍!”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柳安清刚一出门就愣住了,他一眼便望见了赤脚弹琵琶的花魁,那人不像这里其他搽脂抹粉的男人,即使穿着灰头土脸的装束都能让人感觉到他锐利的美貌,一种让人无所遁形的碾压感迎头便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送君千里直至峻岭变平川,惜别伤离临请饮清酒三两三,一两祝你手边多银财,二两祝你方寸永不乱……”褚裟眉眼弯弯的弹着琵琶,一旁的女人们围着他饮酒作乐,别人喂酒他便饮下。
“半醒半醉日复日,无风无雨年复年,花枝还招酒一盏,祝你娇妻佳婿配良缘……”褚裟看见了柳安清,对他勾勾手指,继续弹唱。
柳安清回过神来,难怪是让女帝虚设后宫的盛都第一花魁,这么一勾手,他就觉得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样出尘的人,宫里那些庸脂俗粉比不得。
“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老我重来重石烂,杳无音信,我性空山~”褚裟放下琵琶,拿起一旁的酒杯,撩起袖子,敬了柳安清一杯,他不曾起身,像是等柳安清过去。
柳安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塞了馒头的胸膛,挺胸抬头的走向美人,行了个书生礼,“在下柳安,见过褚公子。”
“娘子好,以前不曾见过,娘子可是没来过清风楼?”
褚裟倒了一杯酒递给柳安清,“初次见面,奴出身贫贱,唯有薄酒一杯可赠娘子,还望娘子莫要嫌弃。”
“不嫌弃。”柳安清心里有些异样,哪怕是盛都第一花魁也是命不由己,张口闭口的奴。
第80章 第 80 章
琼花玉树吐瑶津,腴润湖山不染尘。
摛藻堂中经典萃,延晖阁上瑞霞缤。
两座对亭造型纤巧秀丽,为御花园增色不少。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各色山石盆景,千奇百怪。
可惜这样的景色也没法平息柳安清心里的忐忑,他被侍卫按在地上,面前是冷漠的女帝。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柳安清没挣扎,越挣扎受的苦越多,他尽量不惹怒眼前的帝王。
“我听公公说,皇夫前夜不在宫中?”
“臣妾去看书了,从书上总结了可以让粮食亩产七八百斤的法子。”柳安清觉得但凡是个君王都会对这个有兴趣,只有女帝有兴趣了,他便安全了。
“放开他,朕很好奇,你从哪里看的书?”
“民间的能人,臣妾也不知道他是何人。”
“皇夫,你最好没骗朕。私自出宫乃是大罪,不过念在你心系江山,朕可以饶了你,但你得把那亩产七八百斤交出来,不然别怪朕翻脸无情。”
柳安清点头称是,心里想的却是女帝给过他好脸吗?不过总算是把这事糊弄过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柳安清都在自己宫里翻地、种地,事事亲为,手上都磨出泡了。他就是在现代的时候都没这么苦过,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皇夫,让奴才们来吧,您这样太辛苦了。”
“我怕你们弄得不对。”柳安清摆摆手,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行,毕竟他也就小的时候在奶奶家帮忙干过农活,平时在网上刷到过一些农业知识。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指挥别人更弄不明白。
“陛下!奴才给……”
皇甫玉安踹开了挡路的奴才,“闭嘴,不准泄露朕来的事。”
“奴才遵命。”
女帝藏在墙后看着自己的皇夫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有些诧异,她以为这些小郎君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花,没想到柳相之子居然事事亲为,这种下等人才干的农活他也不曾交给奴才们干,而是自己亲自干。
这样的柳安清让女帝心里有些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卧槽他妈的,什么狗皇帝,自己天天跑去跟花魁吟诗作对好不快活,我就得天天待在宫里学什么规矩,动不动就挨巴掌,什么日子!”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皇甫玉安黑了脸,她这个皇夫是活的太腻了吗?算了,先忍他一阵子,等他把利国利民的产粮高的法子交给工部以后再责问他此事。
“皇夫,您不能这么说啊!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她不想搭理我,我还不想搭理她呢?要不是为了这具身子的父母我早就跳了河,受这个气!”
皇甫玉安不怀疑皇夫想跳河,毕竟之前跳过一次了,听奴才们说,刚救上来的时候,人都没气了,不知怎么又缓过劲来了。
她可是一国之君,嫁给她还委屈了他不成?这是什么意思?
“柳安清,很好。”皇甫玉安踹了一脚身边的奴才,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为了黎民百姓,朕先饶了你这次。”
“阿嚏!”柳安清打了一个喷嚏,继续挥舞锄头,“干活人干活魂,干活就用锄头挖。”
绛雪轩前摆放的一段木化石做成的盆景,乍看似一段久经曝晒的朽木,敲之却铿然有声。
柳安清无聊的在宫里画画,他看着窗户,向往外面的世界,想念自己的猫、父母家人和朝九晚五,甚至还有他那抠门的老板。
以前苦逼的社畜生活现在回忆起来很幸福,他好想回家……
“皇夫!”
柳安清放下笔,快步走出去跪下,“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起来吧,你那亩产八百斤的法子交给工部后,他们已经推向燕国农田了。”女帝亲自把柳安清扶起来,她现在对皇夫一点儿怨念都没有了,她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她觉得自己可以开一太平盛世。
“谢陛下。”
“你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
“陛下,臣妾想出宫,想为燕国找更多利国利民的能人和法子。”柳安清跪在地上,只要能暂时逃出这里一会儿,他也能松口气。
女帝皇甫玉安收起了笑脸,她盯着皇夫看了很久,离开的时候丢下一句,“时刻谨记你的本分,你最好是出宫做正事,否则别怪朕翻脸无情。”
终于能再次出宫的柳安清松了一口气,他收拾了细软想逃,可他又不想连累这具身体的家人。
站在宫门口看了许久后,柳安清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这里是女帝的盛都,就算逃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像上次那样男扮女装,走在街上,看着跪在地上卖身的男孩,周围的女人对他挑挑拣拣的。
“主子,不能管,您就算买了他,又能把他放到哪里去?”
“我没想管。”柳安清移开了视线,他来这里有些日子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被这里同化了,他越来越习惯对着女帝下跪,自称臣妾了,这一切让他恐惧不已。
李德志跟着主子四处逛,可是今日街上有大集,他和皇夫走散了。
“主子,主子,你在哪儿?”
柳安清这些日子一边增肥一边锻炼,可是没什么成效,管教公公让他少吃少运动,体态不可太粗狂,他改了多少就被掰回来多少。
故此,身体不算强壮的他被人群挤走了。
柳安清走丢后也没多着急,他知道回皇宫的路,只是他的荷包被人摸走了。
身为分文的他出了城,离开是非之地的冲动在他心里激荡,他跑了起来。
前路出现一个红衣男子,舞衣轻盈,如朵朵浮云,艳丽容貌,如盛开牡丹。
女人们看愣了神,等到红衣男子停下来行礼时,纷纷向他走去。
“小郎君,跟我们回去吧,做我们寨主的压寨郎君,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三界皆苦,众生求渡,世俗入眼,皆为凡夫俗子……”随着红衣男子话落,地上倒了一地的尸体,他理了理袖子,“佛不渡你们,小生来渡。”
柳安清看到了男人的样子,转身就跑,盛都第一花魁居然是杀人魔头。
“被看到了?”褚裟飞身上了树干,估计了柳安清逃跑的路线,坐在茶摊的凳子上托着脸等他。
“哈……”柳安清没想到自己跑了这么久结果对方在这里等着自己,“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娘子,你为何这样说?可是奴让您误会了?”褚裟走到柳安清跟前,低头盯着他的胸看了一会儿,抬手便是一掌,震碎了里面的馒头,“原来你是个郎君,失礼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怕什么?”
褚裟理了理柳安清的衣襟,“我要是不杀了她们,郎君这样俊俏的可人儿怕是要被糟'蹋了。”
“你说的对,我能走了吗?”柳安清手心都在冒汗,在皇宫里不安生,出了宫又遇见杀人魔头,他简直衰到家了。
“你肚子叫了。”褚裟戴着翡翠花冠,垂眼看人的时候都是情意绵绵的。
柳安清尴尬的摸了下肚子,“我,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