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遇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脑子都被母亲尖锐的嗓音震得嗡嗡作响。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抽了张纸巾低头擦脸上的血。
“妈……”
“你不用说了!”井母道,“你要么就听我的话跟他断了,要么就别认我这个妈。”
井遇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继续吵架。
他站起身,沉声道:“我改天再来看你,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井遇说完就打算离开,井母却叫道:“站住!”
井遇停下脚步。
井母高声道:“在你眼里,他比你妈妈都重要?”
井遇有点疲惫。
他转过身,心累地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我还有工作,你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吧。”
井遇说完便大踏步离开了,任凭井母在后面怎么喊,他都没停。
他听到井母又开始歇斯底里地砸东西。
井遇按了按太阳穴。
出门上车离开。
真是待不下去了。
井母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保姆姗姗来迟,手上拿着棉签和碘酒,望着客厅里的太太,有点疑惑:
“太太,少爷他……”
“你现在才拿来有什么用?他人都走了,你也给我走!滚开!”
保姆握着棉签的手紧了紧,忍不住低声劝道:“太太,少爷都这么大了,您有什么话,跟他好好说,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了。别老是吵架。”
“您总跟他吵架,他当然就不愿意回来见您了。”
井母扭过头来看她,眼睛红红的,嘴唇颤抖:“是我的错吗?我都是为了他好,你看他……他是怎么做的?”
保姆便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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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遇本打算直接去学校接林落。
但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额头上的伤,快到时又去附近医院,把额头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用纱布包起来,才开车到油画系门口,等林落放学。
下课铃声一响,年轻学生们便从教学楼门口涌出来。
最近都是井遇亲自接送林落上下学。
知道井遇在等他,所以林落每次下课都很积极,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出来见井遇。
井遇看他跑得那么快,生怕他摔跤,万一把手摔了,那可就坏了。
见林落快步跑到这边,井遇为他打开车门,嘴里责怪,脸上却是笑着的:
“让你慢点儿,别那么着急,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林落笑嘻嘻地说:“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不影响跑步。”
坐到副驾驶,林落用左手戴上车门,又把左手伸到右侧,努力去够安全带。
井遇直接倾身过来,拉起安全带,为他扣上。
靠过去时,林落看到井遇额头上的纱布,愣了一下,抬手摸摸井遇的脸,问道:
“你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井遇面不改色地撒谎,“不小心磕到。”
林落皱眉,显然不信:“平白无故怎么会磕到,还磕成这个样子?”
如果只是单纯磕了个包,根本不用包纱布,那一定是流血了,伤口还不小。
井遇正在找借口,林落就捏着他的耳朵说:“不许撒谎骗我。”
井遇:“……”
井遇有点郁闷地说:“不撒谎就不撒谎,也犯不着捏我耳朵呀。”
他都多大人了,还被揪耳朵。
“怎么了,不能揪吗?”林落问。
“……能。”井遇说,“是我妈打的。”
林落眉头一拧:“她为什么打你?!”
井遇叹口气,揉揉林落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不是井母第一次打他,大概也不是最后一次。
她情绪上头的时候就喜欢砸东西,这次还只是果盘而已。
林落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是因为我吧?”
“不是。”井遇立马否认。
他否认得太快,就和承认一样。
“真是因为我?”林落眼里满是心疼,试探着问,“因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她不喜欢我,就打了你?”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问题。”井遇道,“我换个人她也还是这样,你不用自责。”
“她一直把苗素君当她的儿媳妇,除她以外,其他任何人她都不满意的。”
“苗素君?”骤然再听到这个名字,林落依旧反射性地竖起雷达。
原来苗素君是井母钦定的儿媳妇儿,难怪她那么嚣张,跟井遇那么亲密。
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井遇或许真的会娶那个女人。
“你妈妈这眼光……”林落本想嘲讽两句,想到是井遇的母亲,嘲讽的话堵在嗓子眼,没说出来,只咕哝道,“也不怎么样啊。”
“苗素君那品行,怎么配得上你?”
变相地被恋人夸了,井遇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配合道:
“那是,只有诺诺这样德才兼备的人,才跟我般配。”
林落被逗笑:“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井遇三言两语,就把这个沉重的话题给揭过了,转移了林落的注意力。
没多闲聊,井遇踩下油门,驱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告诉林落:“以后我妈可能会单独来找你,如果她找你,或者她派人找你,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找我?”林落想到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忍不住笑了,“该不会甩五百万在我脸上,让我离开你吧?”
“或许呢。”井遇半开玩笑地说。
林落道:“那我肯定不能答应。”
“我可是亿万富翁,五百万就想打发我,别开玩笑了。”
井遇笑着通过后视镜看他,问:“那她要是给你一个亿或者更多呢,你就答应了?”
“也不答应。”林落坚决摇头,“你能给我的岂止一个亿?”
“真拿了那一个亿,我不是亏大了?”
“以后咱俩结婚,”林落笑眯眯地凑过来亲了下男人的脸颊,“你的就是我的。”
“我的也是你的。”
井遇哂笑一声:“挺精明啊,小天才,看不出你画画好,做生意也挺有头脑的。”
“过奖过奖。”林落笑眯眯的。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家。
最近家里的饭菜都是请的厨师过来做。
林落做不了,井遇的厨艺无法支撑林落养伤期间需要的营养,加上林落胃口也不好,所以需要大厨,作出营养丰富又美味的饭菜。
只不过,手受伤可苦了林落。
他不能吃辣。
林落爱吃辣,但医生说养伤期间忌辛辣生冷,井遇每天都吩咐厨师别放辣,林落是一点儿辣都吃不到,嘴里淡得没味道。
而且,右手打着石膏,他只能用左手吃饭。
拿不稳筷子,只能用勺子、叉子之类。
至于洗脸、洗头发、洗澡、换衣服等,基本所有的生活琐事,全被井遇给包了。
林落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太麻烦他了,后来发现井遇不仅不觉得麻烦,似乎还挺乐在其中的,他便也不多想了。
但画画这件事,却是别人没办法代劳的。
林落有时候创作欲望上来,非常想画画,但只能用左手,于是就开始尝试着用左手画画。
左手不比右手灵敏,笔都不听使唤,画出来总和林落想象中有所差别。
但他发现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也别有趣味,就干脆不强迫左手做到右手的事了,而是随心所欲地瞎画,自得其乐。
林落的生活风平浪静。
但有的人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苗实集团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集团在董事会上通过投票,罢免了苗董的董事长职务,选了个新的董事长。
而这件事情在发生之前,苗家人竟一无所知。
而更糟糕的是,他不仅丢掉了董事长的职务,还被指控在任期间以权谋私,利用职务之便,用公司为自己谋私利,给公司造成了巨额损失。
公司要求苗家赔偿损失,否则就会起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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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姨妈,姨妈痛……然后第二更写不出来了QAQ,flag这么快就倒了
第九十六章
苗家人自然不愿。
结果公司方面立马拿出了一堆证据,证明苗父在任董事长时,苗家人做过哪些违规操作,损害过公司多少利益。
别说赔钱,苗父很可能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苗父苗母和苗彦君三人顿时傻了,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董事会的决定,董事长没了就没了,赔钱就……赔钱吧。
总比蹲监狱好。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井遇,想要的并没有这么简单。
苗父所要承担的赔偿,不仅来自公司,还有不少他在任期间坑过的公司。
如今他被集团抛弃,那些公司便都找上门来,纷纷向他索赔。
当年苗家盛极一时,从没人敢这么对他们。
可现在他们落魄了,任谁都可以来踩一脚。
不管苗家是不是真的欠钱,都能生拉硬拽一些名目出来,找苗家的麻烦。
谁让他们当初得罪的人太多了呢?
养出这么一对跋扈的儿女,苗父苗母也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堂堂的苗家,沦落得卖房卖车,惶惶不可终日。
每天都担心有人来找麻烦。
就连苗素君在国外留学的费用,都快拿不出来了。
苗素君上的是一年光学费就几十万的学校,再加上生活费,以及其他各种开销,对于曾经的苗家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但对于如今入不敷出的家庭来说,便有些不堪重负了。
他们不得已只能降低苗素君的开销。
苗素君当然受不了。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在同学圈子里,是令人艳羡的小公主,花钱很大方。
如今她的生活费骤然大幅减少,她在同学们面前的体面就再也无法维持。
苗素君为此和父母大哭大闹了几番,却被父母责备说她不懂事。
今时不同往日,她还想装什么千金小姐的派头?
苗素君没办法,只好找自己从前的朋友帮忙。
可那些以往捧着她,口口声声要做一辈子姐妹的姑娘们,现在都把她当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别说借钱给她,连消息都不回了。
有的甚至直接把她拉黑。
气得苗素君当场摔了手机——摔完发现她买不起新的这么贵的限量款手机,只能灰溜溜地拿去修。
她当然不可能用几千块钱的普通手机。
那也太丢人了。
原本指望着学校的奖学金能解燃眉之急,学校却查到她在国内的抄袭黑历史,驳回了她的奖学金申请。
而且她抄袭的丑闻传得学校人尽皆知。
在这样发达的国家,人们对知识产权的重视程度远超国内,她一下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至于苗彦君——他原本爱花天酒地,现在花天酒地是不可能了,每天都担惊受怕,怕人来找麻烦。
就连他那些爱慕虚荣的前女友们,现在都敢嘲笑他、看不起他了。
苗彦君怒不可遏,又无能为力。
落魄的苗彦君叫不来任何狐朋狗友,独自到酒吧买醉。
他喝得醉醺醺的,走在街上,没想到被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一伙人,给他套上麻袋,拉到巷子里一顿暴揍。
毛俊一边踹一边骂:“傻狍子,以前拿你没办法,现在还拿你没办法吗?看爷爷我不揍死你。”
苗彦君听着这声音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破口大骂:
“他妈的哪儿来的神经病?”
毛俊冷笑道:“苗大少爷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了?”
“既然打你,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记不记得你前段时间打断了我们诺诺的手?现在就是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除了毛俊,别一格和夏文秋都在,对着苗彦君一顿拳打脚踢。
别一格一高跟鞋踩在他手腕上,还用力跺了几脚,估摸着苗彦君的手腕断了,他才解气地收回脚。
苗彦君痛得不停地惨叫。
毛俊和夏文秋都被他的生猛给吓到,愣愣地看着他。
别一格道:“看我干什么,诺诺的手不就是这么断的吗,当然得揍断他的手。”
毛俊和夏文秋深以为然,但他们还是做不出来打断别人的手这么残暴的事。
毕竟是小孩儿,毛俊至今还没成年。
朱惜悦是个女孩子,负责在一旁录视频,虽然也被别一格吓了一跳,却非常解气地说:“打得好!”
几人把苗彦君狠揍一顿,揍到他终于服软求饶,对着手机镜头给林落道歉,才心满意足地掉头走人。
等到几人走远,确认没人再打他了,苗彦君挣扎着从麻袋里出来。
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自己被揍了个鼻青脸肿,额头上鼓了个好大的包。
他轻轻一碰,就疼得嘶了口气。
苗彦君低声咒骂了几句,心想还好现在是晚上,脸上的伤不容易被人看见。
他在原地坐了会儿,休息好之后,才扶着墙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家。
然而,当他横穿马路时,却碰到一个醉驾的司机,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向他冲来。
刺目的车灯闪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