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之下,古萧不愿跟她在话语上纠缠,挡下裴溟一击后冷声开口:“你去抓梅落雪,剑奴,对付这个。”
梅落雪被两头狼逼回后殿之中。
被称作剑奴的布衣少女一言不发,她其实很漂亮,连二十岁都不到的模样,只是浑身灰扑扑的,连装饰都没有,看起来木讷沉默。
然而当她拔出剑的一瞬间,眼神就变了。
布衣掩盖不住腾腾杀气,在这一刻,她眼睛是明亮的,似乎连容颜都亮了几分,剑虽然在她手中,但她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剑,凌厉无比,天生的剑修。
就算是在后殿门口处的梅落雪,感受到那股纯粹的剑意之后,也忍不住看过去。
头狼朝这边走来,它背上的妖艳女人笑吟吟冲梅落雪说道:“落雪公子,你的对手是我。”
比起昨日的风光,梅落雪这会儿已然称得上狼狈了,华贵的衣服上都是血迹,但他还是露出个风流洒脱的笑,问道:“美人该如何称呼?”
他长得俊俏,一笑依旧如往日。
被叫做美人,狼背上的女人做出娇羞的模样,说道:“公子唤我狼姬便可。”
“狼姬?不错不错。”梅落雪一脚将围攻他的狼踹开,完了还不忘称赞一声。
“公子真是不懂怜香惜玉,那可是奴家的宝贝小狼。”
狼姬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抚摸头狼,她状似漫不经心,然而出现的狼越来越多,足足有十三头,个个都眼露凶光,一看就不是普通野兽。
那边裴溟也和剑奴交上了手。
终于能喘口气的古萧退到一旁,是他之前大意,低估了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不过听这人话语是在找他师尊,或许就是殿外的那个人。
两处交战打得难以分出上下,梅落雪稍逊一筹,他本就受了伤,狼姬不但驱使群狼,还亲自动了手,让他越发艰难。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不被杀死,也会被拖到灵力枯竭,他只得看向裴溟那里。
剑奴战意盎然,但裴溟也没有落下风。
他虽有点好奇修为不如他的裴溟为何能与剑奴一战,但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思索过后便朝那边朗声喊道:“我知道你师尊在哪里,但你要带我出去找他。”
师尊两个字吸引了裴溟的注意,他一掌打开剑奴看向梅落雪。
“带我出去就能见到你师尊。”梅落雪躲开狼姬的攻击再次说道。
神志不清的裴溟找不到江与眠,此时一听可以见到师尊了,下意识就听了梅落雪的话。
古萧受了重创,不好再出手,阴沉着脸让狼姬和剑奴直接杀了他们。
前世能在深渊里成为一方鬼王,不提遭受过的磨难,实力还是有的,虽然剑奴和狼姬难对付了点,但裴溟还是带走了梅落雪,直接破开了后殿屋顶。
被裴溟抓在手里确实狼狈了点,但梅落雪尽力让自己平静,不要跟这个连二十岁都不到毛头小子计较,毕竟还得靠他们师徒离开。
狼群跳上屋顶,剑奴和狼姬也追在身后。
而裴溟在跃下屋顶之后,于空中就问他:“我师尊在哪里?”
梅落雪根本不知,可这个当口下只能胡诌:“他在下方的宫殿里。”
这里的宫殿层层叠叠,依山而建,他话音一落,两人就踩到了一重殿顶之上,这还不是结束,裴溟依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还问道:“是这里?”
追兵紧跟在后面,梅落雪又发现下面也来了人,正是万刀他们。
然而他还没告诉裴溟先往旁边走,钳制他的手就松开了,感应到破昏剑的裴溟直接扔下了他,脚下几次点跃,落到下面的殿顶后直接破开了屋顶。
看裴溟头也不回扔下他,梅落雪蒙了一瞬后暗暗咬牙,只得自寻出路了。
幸好这座山很大,宫殿房间又极多,倒是能让他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找到什么暗道出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分开之后,也让追兵分成了两路。
先不提梅落雪那边,裴溟一路顺着和破昏剑之间的那一点联系穿过许多房间。
他失去了理智,迷失在前世的记忆里混混沌沌,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就是在这样浑噩的状态下,因为找不到江与眠一身灵力逆转外泄,他毁了身边一切能毁的东西。
房屋倾塌,朝下方不断坠落。
只是忽然,正要往前寻找的裴溟忽然一顿,在灰尘瓦砾之中看向屋内露出来的内部石壁。
找到了。
他忽然收敛了狂乱的气息,唯独眼里还布满血色,不好在短时间内恢复。
石壁被破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他矮身钻入后面的密室,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江与眠。
破昏剑被人随意扔在一旁,剑身黯淡无光,显然是被封印了。
但封印它的人或许是看江与眠已经没了意识,无法控制它,封印略有些潦草随便。
那抹微弱的剑灵懵懵懂懂,但最终还是联系上了裴溟。
裴溟呆呆站在密室里,躺在地上的人很安静,混乱的记忆让他对这一幕十分熟悉,江与眠就是这样,一直躺了下去,再没有醒来过。
可这里实在太黑太潮湿,根本不利于尸身沉眠。
他抬手召来被扔在角落里的破昏剑,随后就要抱起江与眠离开,谁知他忽然抬头看向密室顶上。
一面漆黑的镜子嵌在上面,窄而长,恰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长度。
他手中亮起一点灵火,光照亮整间密室,顶上的镜子也呈现在眼前。
漆黑的镜面因为光亮而褪去黑色,变得如同普通镜子一样,光滑明亮,没有丝毫异样。
裴溟看着出现在镜子里的自己陷入困惑之中,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无论怎么看,镜子都只是镜子。
神智混沌让他没有去想为什么这面镜子会被嵌在顶上,他在镜子里看到了江与眠,于是心神全部都被吸引了过去。
师尊。
他在心里喃喃念着,弯腰就要抱起地上的人。
江与眠忽然睁开眼,与此同时,一把重刀从密室外飞进来,从后面直直穿透了裴溟腰腹。
血溅了出来,落在江与眠脸上。
因为血溅过来的原因,他眨了下眼睛,裴溟被重刀贯穿的情形也落入眼中。
他拍地而起,揽住了身形摇晃的裴溟。
破昏剑落入手中,地面遍布冰霜,甚至蔓延上两人衣摆。
江与眠神色再没有这样冷,一头墨发由黑转白,他抱着怀里连挣扎都不曾有过的人,伸手到裴溟腰后面握住了露出来的刀刃。
一声脆响,覆满冰晶的刀就被折断了。
密室外正准备收回本命刀的万刀喷出一口血。
巫琴见势不对,但还是没能拦下飞出密室的江与眠。
万重宫殿宏伟壮观,而对想藏身其中的人来说更是好去处。
江与眠很快隐入宫殿深处的角落里,其实如果不是裴溟不断毁坏身边的事物,也不至于目标太大被万刀几人发现。
他松开裴溟,断掉的重刀还有一截留在裴溟身体里,当下之急就是帮徒弟疗伤。
不等他拔出刀刃,裴溟却忽然倾身上前。
对受了伤而且明显神智混沌的徒弟,江与眠毫不设防,以为是站不稳了,还想扶一把,谁知刚碰到裴溟胳膊,就被吻在了唇上。
第39章 羞耻感淹没了江与眠
唇上微凉的触感让江与眠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当场僵在原地。
至于“始作俑者”,裴溟依旧陷在混乱之中。
密室里他看到江与眠睁开眼之后就更加浑浑噩噩了,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只有在梦里, 师尊才会醒来。
捅入腰腹的刀他感觉到了,可随即就被江与眠揽入怀中,冷冽的淡香让他思绪都恍惚起来,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于是所有痛苦折磨都被遗忘在脑后。
梦境最是让人不舍, 更何况是这样的美梦。
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周围的一切,眼里心里只剩下江与眠。
可师尊又放开了他,这让他心生不满, 但不好发作,若是没控制住脾气惊扰了美梦,就得不偿失了。
江与眠就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 他知道这是梦。
他直勾勾盯着江与眠,心道既然是梦的话,那就可以做平日不敢做的事。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让江与眠回过神来的, 是唇上的轻磨撕咬, 对方微凉的唇变得温热, 呼吸也乱了,竟试图撬开他齿关进入。
他哪里经过这种事, 连和人牵手都不曾有过,更何况是亲吻。
僵硬的四肢终于有了反应,他伸手想推开裴溟。
可一身伤势的裴溟闷哼一声,被推拒后他内息立刻就乱了,腰腹间的贯穿处流出更多的血。
裴溟自己浑然不在意, 但江与眠的手下意识就顿住了。
两人身上都有伤,血腥味道混杂在一起,越发浓重刺鼻。
一个不留神被侵入齿关之后,强烈的羞耻感淹没了江与眠,让他不再有任何顾忌,直接推开了裴溟。
徒弟眼神浑噩不已,可能连裴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江与眠勉强说服了自己,见裴溟又要靠过来,他怎么可能再给机会,抬手直接掐住裴溟下颌,使了力气让对方张开嘴,就塞进去好几颗丹药。
戾气尽收的裴溟本能就要挣脱钳制,但意识到掐他下颌的人是江与眠后就安静下来。
江与眠看向他腹中那截断刀,安抚道:“忍一忍。”
话音刚落就抽出了断刀,裴溟身形一顿,口中不断往外溢血,衣裳更是被血浸透了。
将断刀扔在地上,江与眠护住了他心脉,连点几处大穴,但血还是止不住。
伤势不止这一处,还有阴气入体,更是让伤口难以愈合。
江与眠没有犹豫,直接扯开裴溟衣裳,露出来腰腹后,捏碎了两颗天阶疗伤丹,将粉末敷在伤口处,这才起了效果。
他满手是血,顾不上擦拭,从裴溟身上的法衣撕下一段,缠绕在腰间包扎住伤口,这才又帮徒弟穿好衣服。
包扎穿衣免不了要离近些,裴溟伤势暂缓后又呆呆看着江与眠。
这次的梦好像做了很久都没有醒,刚才唇齿相融的感觉让他难以忘记,师尊又近在眼前,他还想亲。
他遵从了这个直白的念头。
但江与眠在经历过刚才的羞耻之后有了防备,当即就后退一步。
这惹恼了裴溟,既然是他的梦,师尊不该躲的。
江与眠堪堪退了一步,还没站稳就见裴溟大步上前,接着他就被抱住了。
徒弟一身的伤让他无法用灵力震开,最严重的腰腹药效才刚起来,要是再震伤就前功尽弃了。
再加上裴溟失血过多,脸色都苍白起来,让他更是不敢随意施术或挣扎幅度过大。
然而不挣脱不行,就算他头朝后仰,裴溟也能蹭着他唇角脸颊亲过来。
弄干净的脸上又被蹭了一些裴溟的血,江与眠苦恼又无奈,抱着他的人跟个大型犬一样,也确实像犬类,不是想咬他就是想舔他。
若是没有这些黏腻湿滑的血污还好,不然也太脏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让江与眠如被雷劈,心中惊吓不已。
他很少会被吓到,幸好表情还能维持住,于是在心里暗暗后悔,就算没有血污也不能这样。
裴溟还越啃越来劲,江与眠只得皱眉,双手抓住裴溟双臂,坚定地将人推开了。
为了打破他自己的尴尬,推开后就用严肃的表情说道:“有血,太脏了。”
他故作正经,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裴溟听到他的话后就停下了往前的脚步,努力理解他的意思。
脏?
师尊是有洁症的。
裴溟想起来这点,看江与眠用帕子擦拭脸颊嘴唇上的血迹,知道自己似乎闯了祸。
“师尊。”他沙哑开口,可江与眠不理他,自顾擦拭整理。
连梦里的师尊都不理他,裴溟一下子心酸委屈起来,小心地伸出手去拽江与眠衣袖,试图让师尊注意到自己。
用擦脸掩饰尴尬的江与眠抬眸就看到他这幅模样,手上动作一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细微响动,两人都发现了。
江与眠当即就抓着裴溟胳膊,无声无息将他拉入这座大殿的更深处。
这里应该是寝殿,床帐屏风一应俱全,转过石屏后就来到了最里面的浴池。
江与眠察觉到浴池后面的墙壁似乎是空的,但还没过去,裴溟就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徒弟怎么了,低声说道:“先离开这里。”
可裴溟没有动,在他的注视下挪开了一块地砖,下面竟然也是空的。
江与眠颇有些讶然,他踩在地面上都没有察觉到,裴溟却发现了。
他被裴溟轻轻推了一下,什么意思很明显,他就跳了下去,裴溟紧随其后。
地下空间不算小,头顶的地砖又被合上,底下就是一片漆黑。
江与眠掌心亮起一点灵光,他十分谨慎,没有扩大光芒,以免被追来的人发现端倪。
光线十分朦胧,凝神才能看清周围的石壁,他心想涵虚洞天里的人似乎很有忧患意识,到处都是密室。
不过直到现在都没看见更多的人。
他听说过,涵虚洞天里的人身穿仙灵衣,而围攻他的三个人身上不是仙灵衣,很有可能不属于涵虚洞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