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和裴溟之前交情如何,今天是生死关头。
“梅兄,我这里还剩一十二道雷火符,一并交予你。”云泽在他站起来后开口,将东西也递了过去。
梅落雪接过,没有过多的言语,他拍了拍云泽肩膀,就走到船尾和裴溟一左一右站定。
空中点点寒光乍现,巫琴立于白鸟背上,挥袖便是数十枚袖箭。
他旁边是手执阴阳伞御空而行的剑奴。
裴溟和梅落雪挡下了飞射而来的袖箭,而剑奴一看追赶不上云舟,便以剑为掷,朝最前面的裴溟胸口投来。
剑意冲天,连江与眠都能感受到从后方传来的凌厉威势。
那把剑破开虚空,发出刺耳的声响。
被剑气紧锁的裴溟自是感到了压力,他脸色沉下来,眼中再无他物,只有那把剑,握紧了破昏打算全力以赴。
当长剑来临,他提剑相迎的同时,原本站在船头的江与眠一头白发飞扬,倏然到了他旁边。
两人一同握剑,合力之下逼退了那把战意滔天的剑。
江与眠手臂都被震麻了,他松开剑柄抬眸看向后方剑的主人,入眼却是个身穿布衣的少女,灰扑扑的,手里的阴阳伞黑白相交,没有任何出彩耀眼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剑修,足以让他感到棘手。
如果对方继续成长,日后修为会到哪种恐怖的程度,谁也说不准。
短暂的交手过后,江与眠不再出手,负手站在船尾看着,那些人不追了。
前方传来奇特而尖锐的啸声,紧接着就能看到天边似有金光闪过,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来了。”梅落雪开口道,终于不再那么紧绷。
江与眠依旧看着后方的人,戴面具的男人率众撤退了,临走的时候两人遥遥对望一眼。
他知道,以后还会再遇到这些剧情之外的人。
*
金蚕门。
“江仙师。”沈笑情率子女迎上来。
“沈门主。”江与眠还礼,来得路上梅落雪已经告诉他金蚕门的大致情况,他目光落在沈笑情身后一对子女身上。
看起来比较稳重的女儿他没见过,不过同样一身华丽衣衫,看上去金灿灿的儿子他曾在雪枫谷见过。
“见过江仙师。”沈望星和沈明月一同行礼。
“无需多礼。”江与眠颔首道,他身后的裴溟三人也向沈笑情问了好。
其实距离雪枫谷也没过去几天,沈望星自然也记得他。
“那日小儿在雪枫谷多亏江仙师搭救。”沈笑情说着,就领了江与眠入了上座。
“望星,带你几位师兄先去疗伤换衣。”她吩咐道,云泽看起来受伤实在太重,除了江与眠之外,三个年轻人浑身都是血,看起来实在太狼狈。
“是,母亲。”沈望星收敛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虽年纪小,不目中无人的时候看起来也是个俊秀少年。
“沈门主,涵虚洞天遭遇屠戮,如今只剩下少族长和不到二十个族人。”江与眠茶也没喝,开门见山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沈笑情脸上的淡笑消失了,她眉头紧皱,问道:“涵虚洞天被屠?”
“是。”江与眠颔首道。
她心头便是一跳,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涵虚洞天里杀光涵虚人?
“云泽少族长暂时将涵虚洞天交予我,涵虚洞天现已封锁,虽然那些金丹高手悉数撤离了,但也留下了没来得及逃出的小卒,此番还有个请求,望沈门主能出手相助,前去抓捕凶手。”
“雪山派和落雪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但我怕来不及,方才撤走的人已经在试图重新打开涵虚洞天,他们实力很强。”
江与眠说完,就等着沈笑情的回答。
“我与涵虚洞天虽无过深交情,但也是打过交道的,我曾祖棺木便是从涵虚洞天得来,落雪侄儿也被他们重伤,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
沈笑情说着,坐在下方的沈明月就了然,起身去召集人手了。
“如此,多谢沈门主。”江与眠拱手说道,他此时也没有喝茶的心思,眉头微蹙显然还在担心。
“江仙师受了伤,不若先在此疗伤。”沈笑情劝道,又说:“如江仙师所说对方实力不弱,我门中自是要召集高手前去,还需等一会儿。”
她这样说,江与眠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就坐在原地调息疗伤。
沈笑情不好打扰他,去了后面的院落看沈望星做的如何了。
待一切齐备,临出发时裴溟也跟了上来,江与眠转头看他,正欲开口时却被抢了先。
“师尊,我伤势无碍了。”
江与眠眉头微皱,但这么多人等着,他没有多劝,想想裴溟也十八岁了,能够照顾自己,就没有出言反对。
金蚕宝船升空,带着几十个修士赶往涵虚洞天。
路上江与眠接到了君天莫的传讯,得知雪山派已进入东洲,就让他们半刻钟后直接用遁空符前往涵虚洞天。
之前裴溟发的是血符,雪山派的人看到闪着红光的灵符就知道是门派弟子有生死之忧,更何况他还用的是江与眠的灵符,雪山派自然无比重视。
至于落雪宫,梅落雪受伤太重没有一同出来,但是将落雪宫的传讯符交给了江与眠,由他和落雪宫众人联系。
身为少宫主,他的地位自然在落雪宫中十分重要。
途径东洲好几个门派,有大有小,一看金蚕宝船在头顶倏然飞过,从上面传来的金丹修士威压属实令人不敢小瞧,便都差人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阵仗着实不小。
三路人马都在朝涵虚洞天赶去,雪山派和落雪宫的动静也惊扰了沿路的世家门派,但一时之间还无人能探得具体消息。
第43章 泥人
太清湖。
江与眠率先飞下金蚕宝船, 雪山派和落雪宫一前一后也赶到了这里。
“师弟。”君天莫眉头紧皱,目光落在他一头白发上。
“师兄,我并无大碍。”江与眠说道, 对头发的事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日后自有解决的办法。
原本攻击涵虚洞天入口的人已经逃走了,雪山派和落雪宫自有追踪而去的人马。
江与眠一边借阵盘打开涵虚洞天,一边对裴溟说道:“届时你带人进去追捕余下的人,若是能找到那些涵虚人再好不过。”
“师尊, 你去哪里?”裴溟问道。
“那个叫万刀的修士身上留有我的灵识印记,我带人去追他。”江与眠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没停, 很快就打开了涵虚洞天。
就算裴溟有些不赞同他去冒险,但眼下自己受伤比江与眠还重,只得照意思去办。
再说涵虚洞天鲜少有外人能深入到圣明山上的万重宫殿里,他曾在里面待过, 按江与眠所说地点,应该能找到涵虚人去的另一个秘密出口。
见徒弟进了涵虚洞天里,江与眠就带人去追万刀了。
一想到裴溟被那把刀贯穿腰腹的事情, 他神色就凝重起来, 万刀和巫琴两人实力不俗, 不过万刀的本命刀已经被他折断,修为损耗, 现在应该是那些金丹修士里实力最低的。
万刀明显是这个不明势力的核心人员,抓不到其他人,要是能抓到这个就再好不过,说不定能逼问出一些东西。
一行人飞掠高空,一路往东南方向追, 江与眠忽而低头往下看。
不等他出手,一支长l枪划破虚空,却是司徒戟出手了。
君天莫因裴溟伤势重跟去了涵虚洞天,这是江与眠交代的,而雪山派来的其他三个长老里司徒戟就在其中。
不提十年前的恩怨,司徒戟虽没有江与眠在门中第一人的地位,但战力从来都不弱,甚至要不是江与眠在修为上的压制,只论武力来讲,门内鲜少有人是他对手,枪挑数人不再话下。
况且司徒戟除了跟夫人溺爱独子以外,人倒也算坦荡。
江与眠见他出手,就没有再动,长l枪荡平一小片树林,钉住一个黑衣人的衣摆,将其困在灵力之中。
司徒戟和几个人落下去,江与眠一看对方只是个筑基期修士,是藏在宫殿里的小卒之一,就没有停下来,这些人知道的事情肯定不算多,万刀才是他的目标。
又追出去十几里,万刀忽然越来越远,他皱起眉,心知万刀身边肯定还有高手。
他当即捏碎了手里的遁空符,无论雪山派长老还是落雪宫和金蚕门,见状都纷纷使了符箓,带十几个筑基巅峰追了过去。
暂且不提追过去的江与眠,抓了个黑衣小卒的司徒戟尝试着对其严刑逼供,金丹威压悉数释放出来,让空气都为之微颤。
然而筑基期修士却始终不语,他这时就发觉了不对,这是个哑巴。
“说不了话,就只有搜魂一试了。”他转头对其他几人说道。
落雪宫一个长老也在,闻言看了过来,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能问出东西,就点头同意了。
司徒戟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抬手就拍向对方天灵盖,然而令在场所有人都诧异的是,他手下的人很快成了一滩软泥,融化在地上。
眼前发生的事情连司徒戟都当场愣了下,他根本没有在刚才那幅躯壳里探查到神魂所在。
也就是说,这人连神魂都没有,只是一个空壳子。
几乎在同时,进入涵虚洞天的裴溟也发现了几个黑衣人的踪迹,落雪宫的人很快就抓住了其中一个。
至于后面发生的,几乎和司徒戟这边一模一样。
其他人不解,心中大为震撼,不过对裴溟来说就没有那么惊悚了,一个时辰之前他就杀了梅落雪的赝品。
既然只有赝品才会化成烂泥,那说明这些身穿黑衣的筑基修士也都是冒充的假人。
“没有神魂。”落雪宫一个黄衣女子说道,她地位不低,从落雪宫其他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这位前辈。”裴溟决定将他知道的说出来,也是为日后做打算。
闻言,君天莫在一旁提醒:“这是你落雪宫易薇易师叔。”
雪山派和落雪宫都是匆匆赶来,三个门派世家齐聚到涵虚洞天前也没过多寒暄,都想着要尽快抓捕到凶手,直接就进来了,所以还没有正式见过。
裴溟当即行了一礼,说道:“易师叔,差不多一个时辰前,我在这里遇到了落雪兄,当时一个叫古萧的人出现,带了一个和落雪兄一模一样的人。”
他说到这里,落雪宫众人就有按耐不住的了,嘈杂声渐起,想问他到底是什么,但是被黄衣女子抬手阻拦了。
裴溟继续往下说:“古萧和与落雪兄长得一样的人同时攻击他,我躲在暗处趁机诛杀了对方,那时也是像这样,冒充落雪兄的人成了一滩烂泥。”
“所以我想,是不是这个,也是一个冒充货,或者说,只是一个泥人分l身?”
他的话让在场众人心里都是一惊,如果真是这样,躲在暗处的本体只需操控分l身就可四处为祸,只要不被找到本体藏身所在,就拿对方无可奈何。
“可千万年来,从未听说过泥人如真人一样行动自如,甚至有修为傍身。”
君天莫在旁开口,对裴溟的话他不是不信,只是这个说法实在骇人听闻,谁有那么大本事造出个泥人替身来,让人不得不多想。
“师伯,我也从未听过,但是结合之前和落雪兄所见,能猜到的只有这些。”裴溟说道,其实他已经很确定有这样的存在,毕竟前世他就是被一个赝品假人所害。
但遗憾的是,前世他一开始忙于挣扎生存,后来虽建了揽仙台看似一片风光,实则根基不稳,只是一盘散沙而已,很快就被各大门派围攻了,即便一直寻找暗中害他被逐出雪山派的势力,可惜到死都没找到。
这辈子提前将赝品的事告知天下,众目睽睽之下有这样铁的证据在,到时候如果冒充他的人真的出现了,想直接定他的罪就没有那么容易。
“一两个还说明不了什么,趁剩下的几个还没逃出去,先抓了他们再说。”君天莫提议道。
“也是。”易薇颔首道,她与金蚕门交情不错,就带跟来的沈明月一起去了。
众人纷纷散开,在这万重宫殿里去寻找几个黑衣修士的踪迹。
这时裴溟对君天莫说道:“师伯,我师尊交代过,要找到余下涵虚人所在,我和林师兄先去找他们。”
“也好,万事小心。”君天莫一听是和林不觉一起,自然是放心的,再说裴溟伤势较重,总不能真让他和敌人碰面交手,还是去找人比较安全。
君天莫走之后,裴溟转头对林不觉说道:“大师兄,我师尊之前告诉我涵虚人可能会在第四重宫殿里寻找秘密出口,我们先去那里。”
“好。”林不觉点头道。
两人便飞下山顶宫殿,往第四重去了。
裴溟看似神情如常,实际心中有许多疑惑和不解,他刚才回忆起一些东西,大多都模模糊糊的,但记得有一面黑色的镜子,似乎和江与眠有关。
不知为何,他很在意那面镜子,总觉哪里不对劲。
越是回忆就越让他感到困惑,因为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浑浑噩噩的梦。
踩在宫殿屋檐的脚忽然一顿,生生停下来的脚步让林不觉都一同停了下来,神色中透出担忧,问道:“师弟可是身体不适?”
他向来宽厚温润,是所有弟子眼中的大师兄。
裴溟回过神,吞了吞心惊胆战的口水摇头说道:“大师兄,我没事,不过是气息凝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