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眠记得他当时还问过裴溟,可惜裴溟也不知道对方姓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会在今天再次碰到。
虽会面匆匆,那个清俊少年跟随万剑宗众人走了,但走之前他俩视线交汇,都似对对方感兴趣。
江与眠觉得对方十分合眼缘,这种缘分是奇妙的,他从来不知道见一个人第一眼就能产生好感,或许应该去认识一下。
裴溟走在他身后,同样看到了谢景行,心中一下子警惕起来,随后果然看到谢景行和江与眠对视。
他暗自恼火,哪怕知道上辈子江与眠和谢景行并无任何苟且私情,他还是生出种浓浓酸味。
凭什么谢景行独得师尊青眼相加,甚至称赞他心性高洁,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江与眠都未曾这样夸过他,这叫他如何甘心。
他有心想拉回江与眠思绪,不要再去看前面万剑宗了,于是故意拽了下江与眠衣袖,也是在旁人面前炫耀显摆他和江与眠之间的亲昵。
“师尊,我日前遇到了瓶颈阻碍,今晚若无事的话,宴席过后可否去师尊房里请教?”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裴溟这番话更是藏了心思,要是其他人误解他和江与眠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
然而江与眠素来都是无比正派的形象,加之又如此清冷,根本就无法把他跟那些腌臜事联系在一起,所以没有一个人误会。
算盘落了空,不过裴溟并不气馁,他主要是想让江与眠注意到他,而非什么谢景行。
“好。”江与眠点头道,对裴溟他向来有求必应,更何况是这样的正事。
一行人在无定山庄弟子引领之下来到了宴客之地。
可以说,这是江与眠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门派世家齐聚在一起,大多数他都没怎么接触过,除了在北域和雪山派交好的几个门派,其余也就是金蚕门的人他觉得稍微熟悉一点。
比起更善和人打交道的君天莫,他认识的还是少了。
宴席有多丰盛自是不用说,江与眠跟随君天莫来到阁楼上,其他弟子则在下方的室外席上落座。
无定山庄景色宜人,哪怕是室外也不会让人感到受了冷落,反而水榭游湖上白鹤随琴声起舞翩飞,有着别样的雅致。
裴溟视线扫过阁楼,江与眠和君天莫坐在一起,上首只坐了长老门主等领头之人。
他喝了杯酒,心道是自己多虑了,谢景行又非万剑宗小辈中最得意之人,怎么可能坐在那里。
江与眠听着推杯换盏的喧闹声,目光扫过周围,继而又落在下方各派弟子身上。
他有一瞬的不解,这哪里像是来除妖的。
但转念一想,就算是打仗的士兵,也要吃好喝好方才有力气上阵。
再说雪山派是坐了灵霄宝舟来得,可有一些小门派并无法舟宝船,要靠自己赶路。
都是来为东洲生灵分难解忧的,一路赶来他们也会感到疲累,或许一场宴席能让他们洗去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也好填饱肚子。
江与眠敛眸思索,这样一想倒是不觉得这场宴席太过铺张了,还可以称为鼓舞士气,即便是除妖,众人情绪也不能太过消极了。
他本身话不多,一个人安静喝酒,偶尔在君天莫的带动下举杯相敬,平静中也不乏热闹,在他身上意外的和谐。
坐在最上面的两位之一便是太初城城主,另外一个,自然是余钟海了。
太初城城主姓段名崧,高瘦精干,一身黑色城主服威严而利落,但眼里总像是有笑意,并无任何压迫感,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人。
这是江与眠对他的第一印象。
段崧这时站了起来,他来得有些迟,之前余钟海已在宴席刚开时敬过众人。
裴溟看向楼上的段崧,眉头就微皱起来,虽然上辈子他和太初城打的交道不多,可在揽仙台未破之前他曾听过一桩秘闻,说是太初城城主府里有个地方全是棺材尸首。
传闻是真是假不知道,毕竟前世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弄清真相就陷入了深渊之中,但告诉他这件事的正是从城主府里潜逃出来的仆役。
他和太初城只有揽仙台一战的仇怨,在这之前没有打过什么交道,所以对太初城的事不甚关心,更何况当时他好不容易将江与眠抓进了揽仙台中,心神都被占据了,哪里还管的上其他事。
但此刻看见了段崧,江与眠也在阁楼之上,他不免就想起这件事,心道段崧这个人不可信,回头还是提醒一下师尊。
敬酒祝词无非就是些客套话,裴溟压根就没怎么听,只在最后和众人举杯共饮。
第53章 酒意恼人
月色渐浓, 宴饮逐渐落下了帷幕。
和平时喝茶不同,江与眠今天喝了许多酒,不免感到头晕不适, 他按了按了额角,和君天莫一同起身离了宴席。
下方一众弟子也随之散了,各自回到落脚的地方。
君天莫看他身形稍有不稳,但意识还算清晰,无需人搀扶, 就笑着说道:“不常喝酒就是这样,回去歇歇就好了。”
普通酒倒还罢了,但无定山庄宴请各大门派, 自然不会在这方面节省,以免遭人笑话。
“嗯。”江与眠点点头。
山庄里灯火辉煌,君天莫走在他前面下楼,他还没下去就听见了裴溟恭敬的声音。
“师伯。”
他抬眸望去, 裴溟背后是离席的人群,正站在那里等他。
“师尊。”
熟悉的声音想起,江与眠微抿了唇颔首, 示意听到了。
“师尊喝了酒?”裴溟上前来搀扶他。
君天莫又被君漾叫了去, 很快只剩他俩落在后面。
江与眠对这样的触碰稍有不适, 但随即又想到他已经放下了那件事,若是太过排斥裴溟的接触靠近, 反而会让人怀疑。
过多的忧虑让他只好默许了裴溟的搀扶,哪怕自己并不需要。
“师尊,我扶你回去,若今晚师尊要先歇息,我改日再找师尊请教修行的事。”裴溟低声说道。
两人离得很近, 他微垂头就几乎凑在江与眠耳边。
低沉沉的嗓音像是带了某种磁性,让江与眠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徒弟已经变声了,而这意味着他的长大。
远处一个如青竹般的身影伫立,谢景行神色犹豫,他站在这里是在等江与眠,心想或许可以借着今日宴饮结识江与眠。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结识有什么不妥,哪怕在旁人看来他纯粹是想巴结江与眠,他也没放在心上,凭本心去做事就好了,何须被他人目光所困。
可此时江与眠被裴溟搀扶着,两人身高相仿,离得那么近,裴溟甚至凑在江与眠耳旁说话。
不说其他,他俩站在一起只看脸和身材风姿,十分的赏心悦目。
谢景行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曾听人说过,江与眠对他那个徒弟极为溺爱。
再者就算是朋友之间,偶尔也会说一些悄悄话,或许正是这样,又何必将正常的事看做那些腌臜。
他等了一会儿,觉得就算自己等到了,可眼下江与眠喝醉了酒,而且那种亲昵的关系他也无法融进,还不如改日再去结识。
“景行,看什么呢?”沈望星从一旁走来。
他虽说平日里嚣张跋扈,同辈中谁也不放在眼里,没了长辈在旁边谁都敢拿话刺一刺,可一见了谢景行就明显不同,清秀的脸上全是笑意。
“没什么,走吧。”谢景行转身就要离开。
沈望星朝他看的方向看了眼,却发现是江与眠和裴溟,他还记得那天在雪枫谷谢景行望着江与眠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哼了一声,这才抬脚去追谢景行。
江与眠并不知谢景行等他的事情,就算裴溟留意到远处那两个人的身影,也不会告诉他。
“我并无大碍。”他说道:“有什么只管问就好了。”
“多谢师尊。”
裴溟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发丝和耳朵,带来一阵莫名的感觉,江与眠没忍住稍微侧了侧头躲避。
两人不再说话,似乎都在专心走脚下的路。
实际是裴溟在配合江与眠,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暗地里却露出一双笑眼。
江与眠脸颊因喝了酒泛起薄红,淡淡的,好看的不得了,又因他红了耳朵,此时不说话只走路是害羞了,他哪能不知道。
松竹庭离宴客的地方不近也不远,眼下不知是因为裴溟误以为他喝醉了而走得慢,还是因为自己心理作用,江与眠觉得怎么走都看不到松竹庭的院门。
他抬手按了下微涨的额角,心里也觉出不对劲来。
裴溟是他徒弟,徒弟扶师尊回去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况且一路走来也没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们。
他忽觉是自己生了心魔,太过在意和裴溟的接触。
原因不用说,正是在涵虚洞天发生的事。
烦恼又上来了,他眉头微蹙,或许是喝了酒让情绪都难以控制,变得浮躁起来。
裴溟察觉到他周身灵力波动起伏不似平时和缓,心下疑惑的同时看了过来,却恰和江与眠对上视线。
“师尊?”他开口问道。
然而换来的却是江与眠拂开了他的手,自顾往前走了。
裴溟愣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被江与眠抛下,微顿过后倒是没有恼火,只是不解为何会这样。
他匆匆跟了上去,走在一旁,但江与眠不理他,很快就进了松竹庭里的小院。
裴溟在院门口踌躇一阵,他有些茫然,师尊是生气了吗?
可回想一下刚才,他连话都没说,又怎么惹恼了江与眠。
这让他忐忑起来,但最后还是跨进了院门,无论怎么说,他是不甘心被抛下的,一定要弄清江与眠生气的缘由,不然他不得安宁。
房门被敲响,裴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与眠坐在桌边紧绷着身体没有回答,他实际上是太过无措。
刚才是情绪突然上来,连他自己都有点蒙,一想到那天的深吻就甩开了裴溟的手,这该怎么解释,而且外面裴溟喊他师尊都小心翼翼的,让他心里更不好受。
昨天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想,和其他事情不同,亲吻还是太过了,倘若亲他的人换了,并非裴溟倒也还好。
然而这个念头让他眉头紧皱,换个人的话他更不能接受了。
他连成婚的事都没想过,怎么可能和陌生人亲吻,这种事连想一下都无法忍受。
“师尊。”
房门又被敲了两下,裴溟始终都没有离开。
江与眠心中烦恼至极,心道是不是该将这件事挑明了,摊开来说,如果裴溟并不在意,只说是失了理智无意中犯下的,那他也就可以放下了。
于是他开口说道:“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裴溟推门进来了。
“师尊,可是我方才说错了什么,惹了师尊不悦?”裴溟忐忑地看着他问道。
“没有。”江与眠压下情绪摇头说道。
“那师尊是因为喝了酒想起什么,心中不痛快?”裴溟十分善解人意,他走到了江与眠身后,抬手就要为他按揉额角。
江与眠下意识就抓住了身后人的手,是明显的拒绝之意。
“我帮师尊按一按,就会舒坦些。”裴溟没有抽回手,耐心地解释道。
闻言,江与眠缓缓松开了他。
额角覆上了一双手,细致柔和地按着。
或许是手法太过温和,让江与眠逐渐放松下来,他想着那件事,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始终都觉得裴溟年纪小,哪里懂这种事,一想到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天真年少,几次话到了嘴边他都说不出来。
而且裴溟一直以为那件事只是梦中发生的荒诞事,他难道要对徒弟说他俩亲过吗?
不说别人,一想到这件事他自己都难以接受,这么久都没办法放下。
现在他们俩之间的相处还算正常,裴溟始终拿他当师尊看,平时恭敬谨慎,他要是真的说了,以后又该如何相处,总不能断了师徒缘分。
江与眠越想越觉得还是不要让徒弟知道,他自己纠结烦恼也就算了,何必拉上别人。
“师尊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裴溟站在他身后说道。
“没什么。”江与眠藏下了所有情绪,或许等时间再长点,这件事就真的过去了。
明明有心事却不说,让裴溟稍有不悦,按揉的手微顿,可他知道江与眠的性子,真不想说别人也不能逼他。
应该想个法子弄清江与眠究竟在苦恼什么事,哪怕用些手段也无所谓。
两人心思各异,然而正是这时,江与眠忽然感到脚下地面震动,他心中一惊,再没有这么快的速度,眨眼就抱着裴溟飞往空中。
第54章 地陷
地陷的瞬间, 江与眠就反应过来,带裴溟第一时间脱困,反应迅速。
地面轰然塌陷, 尘土扬起来,若非修士目力较常人更甚,恐怕也看不清了。
在地陷的沉闷响声里,多得是没反应过来的弟子随着塌陷而掉落,口中或多或少都有惊呼求救。
地气如狂风巨浪般崩溃分散, 造成了一种失衡的局面,让他们纵是身怀灵力都无法脱困。
江与眠脱困后第一时间就松开了裴溟,云舟浮现在两人脚下。
情况如此危急, 他连话都顾不上说,心神悉数放在了下面的地陷之中,挥袖便是一阵极为磅礴的灵气拂过,以大法力将离得最近的松竹庭弟子还有雨霖舫的万剑宗弟子悉数从塌陷的地底中卷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