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倒不是很害怕,他说不清这种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学习自己是什么感受,随后又想到,若是这几个假人被玉香看见,错认了是他,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他媳妇要是被赝品欺瞒骗过去,君天莫顿时勃然大怒,心道这些泥人势必要除干净了。
江与眠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刚和剑奴过了几招,就看到君天莫倏然冲了过来,浑身上下都透出股狠劲,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师兄好像生气了,江与眠不由想,但他不知这是为何。
而另一边,裴溟手执血色长剑,和面具男人手中黑色长剑对上。
他一结丹就是金丹巅峰,本就是世上少有的事,可见资质和实力,此时对付面具男人隐隐显出压倒之势。
血剑煞气一出,再加上铸剑时不小心淬入剑中的火毒,稍一沾上剑气就可感到一阵灼烧之意,裴溟攻击又无比凌厉,面具男人不敌,被剑气扫过右臂。
巫琴坐于城墙之上,琴音越发急促,无形音波所到之处,让泥人大军越发勇猛。
狼嚎声在下方响起,江与眠看到头狼驮着狼姬跃上城墙。
而城下已然聚集了数百头恶狼,冲进泥人大军中撕咬捕杀雪山派众人。
他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南域距离雪山派太远,即便已经叫了人来,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到。
右臂被划破,从中渗出血来,有煞气和火毒在伤口作祟,若不施以救治恐怕无法自愈。
面具男人垂眸看了下,再抬头眼神就变得和之前不同,似乎是生气了。
和这样的眼神对上,裴溟非但不惧怕,反而露出个冷笑来,他腕上佛珠的光芒黯淡下去,再也不压制体内的血煞之气和火毒,瞬间就变得暴烈难挡。
两人这会儿才显露真正实力,打斗的动静过于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江与眠看到裴溟一身煞气,血色长剑上是不是还闪过如火焰般的火点,离得远都能感觉到那股炙热之意。
哪怕看出裴溟占了上风,但他无法放心,反而更加担忧,书里从来都没提到铸剑之后会是这样的。
他挥剑将爬上来的几头狼杀了,转头问君天莫:“师兄,裴溟在哪里铸的剑?”
君天莫被剑奴逼退,落在城墙上倒飞出去,待他稳了身形后才答道:“秘境的火山之中。”
闻言,江与眠眉头皱得更紧,怪不得剑气中有扑面而来的火气。
再看裴溟身上煞气那么重,却不知这是为何。
泥人大军源源不断,就算他们修为不高,但成千上万聚在一起也不能小看了。
况且这里地气太浓郁,就算杀了他们,有一部分泥水也能在吸取了地气之后重新凝聚成人型,再次加入战斗之中。
江与眠看向城中的水晶镜,这镜子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的宝物,竟可复制活人。
“速战速决。”他传音给正在酣战的裴溟,不愿再耽误下去,不然对他们很不利。
交代君天莫挡住剑奴之后,江与眠纵身跳进了城中,想先去毁了那面镜子。
狼姬驱使狼群朝城中赶来,几十头狼拦住了他去路。
他正欲动手,却见一把血色长剑飞来,为他解决了所有拦路的人和畜生。
第88章 “怎么金丹还在?”……
毁掉镜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镜子旁边,正是江与眠在倒影中见过的泥潭。
从泥潭里面不断爬出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泥人,对付他们对江与眠来说不成问题, 可关键就是数量太多了,再加上狼姬和面具男人都朝城中攻来,他只得暂时后退躲避。
裴溟追着面具男人御剑而来,血色长剑在空中划过暗红色光芒。
他落在江与眠身旁,声音依旧沙哑:“师尊有没有受伤?”
听他嗓子这样, 江与眠不由轻皱起眉头,说道:“我没事,你嗓子怎么了?”
“铸剑时火势太猛, 燥热难耐,过几日就好了。”裴溟答道,看起来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黑色长剑无声在两人附近出现,像黑暗中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 江与眠对此早有防备,一剑挡开了。
他这才抬眸看向裴溟脸上面具,问道:“怎么想起戴这个了?”
而此时大批狼群到了, 整座城又在旋转运作, 阵法中有杀机浮现, 裴溟根本来不及回答,两人又和敌人交上了手。
“师尊, 我能毁了这里,师尊帮我挡住他们。”裴溟哑着嗓子说道。
江与眠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说了句小心就为他挡住了面具男人还有狼群的袭击。
身后血色光芒大盛,金丹巅峰的威压连江与眠都有些扛不住,一时间行动受到了阻碍。
直面徒弟现在的修为, 和其他人不同,江与眠倍感欣慰喜悦。
然而在恢复行动能力的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怎么裴溟还是金丹巅峰?
他就是金丹巅峰期,处于修为顶端的那一批,对同境界修士自然能确定。
裴溟修为浑厚灵气磅礴,远超其他金丹巅峰,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只在金丹巅峰,而非破金丹之后的混沌境界。
高手对决,哪怕些微出神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失误。
好在江与眠这些年来早已在修炼中有了行动本能,不至于被面具男人和狼姬挟制住,只是脸颊被黑剑擦过,留下个不大不小的伤口,顷刻间就流出血来。
他自己还没有任何感觉,只见身后血色光芒一顿,接着便是煞气阴气冲天,两股力量同属一人,渐渐融合到一起,却是无比强横。
隆隆作响的城池在被毁掉了阵法根基后陡然停下来,江与眠听到一声镜子碎裂的声音,随后就在一片血色和阴雾的朦胧中看到裴溟和面具男人再次厮杀到一起。
阵法一破,城中杀阵就再也无法造成威胁,镜子也碎了,泥潭中再也爬不上来泥人,泛着五彩光芒的泥潭翻滚着,像是再做最后的挣扎,半刻钟之后就渐渐没了动静。
江与眠这会儿就算是想帮忙也插不进去了,裴溟如同受了刺激,招招狠厉异常,而且也不许他帮忙,一凑过去就将他挡了回来。
既然如此,江与眠也不在这里待了,雪山派其他人还在被围攻,不如过去帮忙。
因为裴溟,这场战斗几乎没有悬念的结束了,泥人再多,也没几个成气候的。
本就是废弃城池,在裴溟和面具男人决出胜负后已然快成了废墟,可见他二人都动了真格。
面具男人脸上面具缺了一角,露出脸颊来,可惜就在裴溟想抓他的时候,他以金丝傀儡术逃了,被血色长剑拦腰斩断的,只是一具木头傀儡。
裴溟当即就顺着踪迹追过去。
江与眠看见,怕他中了什么陷阱诡计,也跟了上去,可惜就算是扶摇扇,也没能追上御剑而行的裴溟。
前方天际如同划过一道血色流星,正是裴溟。
御剑而行一日便可横跨两洲两域,是世上无数剑修追求的最高境界,可惜几乎没有人能成功,裴溟是个特例,当初书中也写到过。
看到越来越远的血光,就知道自己追不上,但江与眠没有停下,万一裴溟遇到危险,他还能赶过去做个后援。
好在两刻钟后,终是让他在一座城池上方看见了裴溟。
江与眠从裴溟破开的结界裂口中进入城中,在一个隐蔽的庭院中落地,就看到徒弟站在已经被毁的传送阵前。
“师尊,跑了。”裴溟转头看他,语气中似有自责。
“跑就跑了,如今泥人根源已经找到,解决了一部分事,后面再找就是了。”江与眠说道,传送阵被毁的彻底,连踪迹都无法推演出来,眼下也只能这样。
裴溟何尝不懂这些,只是一时杀红了眼,想彻底斩草除根,不免就有些浮躁。
这会儿耳边没了那些厮杀声,院子里又十分安静,让江与眠只觉耳畔清净了许多。
“受伤了?”他皱眉问道。
裴溟穿了身黑衣,衣服上有多处破损,因颜色太深,还得细看才能发现他衣裳有好几处都是濡湿的。
江与眠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就知道这些肯定不会是水迹。
裴溟薄唇微动,却没有回答。
知道他不想自己担心,可江与眠眉头始终不能平展,他抬眸看向裴溟戴着的面具,忽然出手就要摘下来。
裴溟下意识后退,竟没有让他得逞,这越发让江与眠感到不对。
“过来。”他声音微冷,拿出了点师尊该有的威严。
裴溟犹豫着,没了方才和人打架的狠劲,看起来有些畏缩。
江与眠被困在镜影迷宫中二十多天,晕头转向还要和赝品假人交手作战,脾气就没有平时好了。
见徒弟不动,他一急就上前几步,死扣住裴溟手腕将人禁锢在原地。
裴溟被抓着,不是没办法挣脱,可见江与眠明显没耐心了,就不敢动,只将上半身往后仰,试图提前避开江与眠摘他面具的手。
谁知江与眠一看他如此,根本就没伸手摘面具,反而一手覆上他丹田处。
裴溟一愣,不由自主就绷紧了身体,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与眠探入他丹田处,按理来说丹田是修士最重要的地方,本能就抗拒其他人的探查,但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只见裴溟丹田气海处一枚透着血色的金丹璀璨而精纯,就在金丹之中,一枚血色小剑的虚影缓缓浮现,正是练成本命飞剑的标志。
“怎么金丹还在?”江与眠皱着眉脱口而出。
如果按剧情中所写,裴溟现在铸剑成功了,金丹也会随之而破,却并非是丹破人亡,而是进入更高的混沌境界。
可现在金丹却还存在,这让原本以为他已经进入混沌境的江与眠不免着急,竟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裴溟倏然抬头。
江与眠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掩饰过去,就看到徒弟抬头的动作。
哪怕眼睛被面具挡住,探究的目光似有实质一样落在他脸上,让他颇有些心虚慌乱,但好歹还能维持住表情。
裴溟看了他好一会儿,哪里不知道他的紧张,半晌后笑道:“没有金丹,就不是金丹修士了,师尊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嗯。”江与眠含糊应了一声,顺势收回手,打算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有城里的修士往这边赶来,护城结界被破,一般都会默认为外敌入侵,江与眠不愿多生事端,对裴溟说道:“先离开这里。”
唇角还带着笑意的裴溟自是应允了,长剑瞬时就御空而起,以难以追上的速度离开了此地。
江与眠站在血色长剑后面,庆幸般松了口气,若不是那些人,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好歹找了个借口装作正常。
再回到废弃城池这里,就见君天莫和雪山派众人合力用天青罗网抓了狼姬,至于跑了的巫琴和剑奴,已经有人去追了。
头狼一死,狼群也就散了,十来只朝山林逃窜。
水晶镜碎了,江与眠看了眼就走向泥潭。
君天莫也走了过来,他身后是被几人压着的狼姬。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人看见五彩软泥后问道。
其他人的目光聚集在狼姬身上,她却笑而不答,一看这眼神,不用江与眠动手,裴溟就将她紧固在原地,以威压压制,连自杀都无法。
“带到一旁拷问。”君天莫冷声说道。
有废墟遮挡,暗堂拷问狼姬的场面没有被其他人看到,江与眠对此不感兴趣,他蹲下身取了些软泥细看。
黄泥泛出五彩神光,地气仙气浓郁,一看就不是俗世凡物。
拷问结果很快出来了,当暗堂长老说这是女娲泥的时候,所有人都似恍然大悟一样。
怪不得能以假乱真,能用泥水做成可以学习可以模拟的人型,原是女娲泥。
至于仙泥这等神物的出处来源,狼姬就无从得知了,她也没有供出那个面具男人的身份,因为连她也不知道。
女娲泥无疑是件宝物,可之前裴溟和面具男人一场大战,不止毁了城池的阵法根基,那个男人知道没赢的可能了,打斗的同时暗中破坏了地气,女娲泥已经有明显的干枯迹象。
不等君天莫带人取多少五彩仙泥,地气一散,泥潭很快干枯成硬块,五彩光芒也渐渐消失了。
“就这点了,带回去估计做不了他用。”君天莫看着他自己手里的五彩仙泥说道。
知道这是女娲泥,谜底揭晓,江与眠也就没了多少兴趣。
此地事情已了,雪山派众人陆续离开,他和裴溟落在后面。
很多人在回去之前,都看向了裴溟,还有他手中那把血红色的长剑,眼中或热切欣喜,或是复杂难测。
他们如何想的,江与眠无法得知,他转头看向裴溟,问道:“面具是怎么回事?”
裴溟依然在犹豫,最后看见江与眠眼神,就知道这事是瞒不过去的,只得摘了面具。
藏在面具下的半张脸露出来,本该俊美耀眼的上半张脸却出现道道火毒纹路,以他眼睛为中心在肌肤上扩散开来,看起来恐怖异常。
在江与眠怔愣的眼神里,裴溟抿了抿薄唇,似乎觉得有些不堪,垂了眉眼又将面具戴上了。
“摘了我再看看。”江与眠反应过来,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样的情绪,以免刺激到裴溟。
他少有的温柔语气让裴溟呆了呆,随后就顺从了,只是依旧垂着眼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