龅牙脸色难看的盯着自己胸前的一小块汤渍,这可是顶贵的千云纹蜀锦,“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花娘更是抽抽噎噎的捧着自己被溅了两滴羹汤的嫩手,“刘公子您看,奴家的手都被烫伤了,呜呜……”
柳居奇差点破口大骂了,顾客就是上帝,MD这俩上帝也太能造作了吧,自己不看路还要赖在别人身上,可现在店里近百双眼睛都在看着,柳居奇只好一忍再忍,赔笑道,“给两位添麻烦了,公子的衣裳和姑娘的药费柳记都会赔偿的,今天的饭钱也由柳记出,可好?”
龅牙听着倒没什么意见,可花娘还是不依不饶地哭闹,就差把爪子伸到柳居奇跟前显摆了,柳居奇心里怒啊,手嫩了不起吗?老子胳膊都快被烫熟了!
美人在怀,自然不能失了面子,龅牙仗着自己在凤城做镖局生意的老爹,腰板儿硬惯了,就算知道这店有皇族罩着,脑子热起来还是敢找茬,“你小子是哪根葱,你说算了就算了?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柳居奇今天穿的是素青色的衣衫,料子虽是极品蚕丝,看着却不起眼,头发也用发绳随便绑着,难怪龅牙看走了眼,以为柳居奇不过是店里一个小跑腿的。
一旁的堂倌看不过去了,冲龅牙道,“简直欺人太甚,他就是……”
柳居奇瞥了堂倌一眼,打断了他下面的话,继续从容的笑笑,“这事大家伙儿也都瞧着,双方都有责任,各让一步也就是了,公子何必咄咄逼人。”
旁边的人看柳居奇态度谦恭有礼,纷纷附和着柳居奇的话,让龅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更下不来台了,“你还敢叫板,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爹的名号!”
柳居奇不屑的笑笑,自己不喜欢生事,却也不是怕事的人,哪有给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退回去的道理,他掏掏耳朵故作真诚地说,“你爹的名号我还真没听过,不如公子报上来让我回忆一下?”
旁边的吃客都笑得喷饭了,有认出来柳居奇的煽风点火道,“柳老板,跟这种人你还客气什么,找护店扔出去得了!”
第一一四章 暗算被擒
“都给我闭嘴!”龅牙气的脸红脖子粗,放开怀里的花娘撸起袖子,一把揪过柳居奇的衣领,“好啊柳絮,你还敢看我笑话是吧?你小子有什么可得瑟的,不过就是个小倌而已,现在陪皇子们睡了几觉就得意起来了?还三品问知,我呸,什么瞎官!怕谁不知道你跟平羌王睡出盟约似的!”
柳居奇脸上的笑意全没了,扬手狠狠一巴掌扇歪了龅牙的脸,“满嘴喷粪,难怪连牙都长得与众不同。”
单是两个人吵架没什么,食客们权当看个热闹,可话里扯到了风岚的皇子、还有风岚和平羌两国的结盟,这问题就大了,一时间柳记里鸦雀无声,众人都忐忑不安地看着对峙的两个人。
燕肃澜把戏从头看到尾,兴味盎然地品着酒,柳居奇看上去温顺,其实是只会咬人的小老虎,这样的性子好,燕肃澜不喜欢逆来顺受的,若将来柳居奇成了绝杀宫的半个主子,没这点儿魄力可不行。
花娘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居奇,惊到原来这人就是醉欢楼传奇般的柳絮,她还算是个明白人,一看龅牙说话过了头,立马带着自己的小婢女熘之大吉了,龅牙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旁的,柳居奇当众打了他一巴掌,这口气他是万万不能咽下的,不然以后在凤城哪还有脸出门!
龅牙怒气冲冲地让自己的护卫压住了柳居奇的胳膊,扬手就要在柳居奇脸上狠狠扇回来,谁知道手刚抬起来,就被一支竹筷子插了个透心凉,疼的他高声嚎叫、差点儿没晕过去。
柳居奇转头去看燕肃澜,燕肃澜面无表情地端坐着,若不是手里还捏着另一支竹筷子,柳居奇绝对不相信刚才出手帮自己的是这个冷面大魔头。
龅牙举着自己鲜血淋漓还插着竹筷子的手,骂道,“谁!是哪个龟孙子暗算我,有种给老子站出来!”
柳居奇替他捏了把冷汗,果不其然,燕肃澜冷冷开腔,“快滚。”
燕肃澜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将那竹筷子慢条斯理地插进了木桌里,就好像木桌子其实是块柔软的豆腐……那一手过硬的功夫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龅牙更是吓得一身冷汗,二话不说,立马叫人放开了柳居奇,屁滚尿流地爬出了柳记大门。
“好!”“痛快!哈哈哈——”
众人一阵拍手叫好,燕肃澜旁若无人地站起来走过去,一手端起那放满饭菜的托盘,一手霸道地将柳居奇搂在怀里,好让他扭伤后不能受力的脚舒服一点,“去楼上。”
柳居奇脸红的都快烧起来,这还有好多客人和堂倌看着呐,这人怎么就这么我行我素的,“宫主,我可以自己走。”
“啰嗦。”燕肃澜俊眉一皱,柳居奇立刻识趣地收声,乖乖被他半抱着带进了楼上的雅间里。
柳居奇一跟他单独相处就紧张,忐忑不安地看着坐在那里的燕肃澜,正要上前把托盘里的菜摆好,燕肃澜一把拉住他,“不急,先脱了。”方。报。烬。区。独。家。整。理。
“脱、脱了?”柳居奇结结巴巴地又红了脸,这燕肃澜也太说风就是雨了吧?大白天的怎么就突然要自己脱衣服,要做昨天晚上在床上不行吗?柳居奇从来不拿鸡蛋碰石头,反正自己就算反抗了也不是燕肃澜的对手,干脆顺从一点儿少受点罪。
燕肃澜疑惑地看柳居奇解自己的腰带,“你做什么?”
“脱衣服啊……宫主不是让小的脱么?”柳居奇一脸的莫名其妙。
“……本尊是让你脱了鞋袜。”燕肃澜看他错愕,干脆把人拉过来按住坐下,亲自扯掉了柳居奇的鞋袜,握在手里的脚小巧白皙,指甲粉红晶莹,看着可爱的很,美中不足就是脚踝那里肿了,一碰就让柳居奇小声呻|吟。
燕肃澜将酒倒进碗里点着,伸手蘸着带着火的热酒帮柳居奇按摩脚踝,柳居奇咬牙忍着,疼是疼了点,不过燕肃澜手法高超,才捏了几下就让自己舒服多了,不过那火酒粘在他手上蓝汪汪的看着吓人,难道这家伙就不觉得烫吗?
按过脚踝之后,燕肃澜又掀起了柳居奇的袖子,刚才那牛肉羹大部分都浇在了柳居奇胳膊上,他看的一清二楚,柳居奇的胳膊红了一大片,还好没有起泡,燕肃澜掏出来一盒膏药丢给他,“抹上。”
“是……”柳居奇简直受宠若惊了,燕肃澜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好?
那膏药凉凉的抹在皮肤上很舒服,柳居奇记得这味道,正是燕肃澜第一次掐伤自己脖子时给的药,不过现在和当时的处境,真是云泥之别。
柳居奇擦好了药,和燕肃澜同桌而食,菜已经有些凉了,燕肃澜却毫无怨言,悠然自若的每样菜都吃上一点,似乎没有挑食的毛病,柳居奇好奇地咬着筷子,“这些菜里,宫主没有特别喜欢的么?”
燕肃澜看他一眼,夹了一块红烧茄子送进嘴里,“茄子不错。”
柳居奇喜笑颜开,给燕肃澜夹了不少的红烧茄子过去,“宫主喜欢就多吃点。”
其实燕肃澜素来用饭都秉承事不过三的道理,为了防止别人按自己的口味对菜下毒,南桁从小告诫燕肃澜,再喜欢的菜也不能尝第三口,再喜欢的东西也要毁之无色,绝不能被人看出自己的喜好……
燕肃澜对着柳居奇夹来的茄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部都吃掉了,他觉得对着柳居奇不需要避讳什么,柳居奇和旁人是不同的。
“柳居奇,今天是本尊生日。”燕肃澜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懒懒地眯着眸子。
“啊?恭喜宫主,小的没有准备礼物……”柳居奇瞥着燕肃澜的眼色,燕肃澜却全不在意的挥挥手,“本就不是值得庆祝的日子,本尊只是要你记住。”
对旁人来说,生日是初降人世的好日子,但也正是那一天,燕肃澜开始经历这无穷无尽的仇恨……所以燕肃澜从小到大都不曾过过生日,以前有个不知情的宫人妄图讨好他送上厚礼,反而被鞭笞重刑,到死都不知道究竟自己哪里触了燕肃澜的逆鳞。
“小的记住了。”原来燕肃澜的生日和宣亦辰只差六天啊,“宫主今年多大?”
这话一问出来柳居奇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这顺杆儿爬的毛病真要命,谁知道燕肃澜却真的答了他,“二十又一。”
二十一岁?柳居奇愣了一下,那还真是比宣亦辰只小六天,和宣亦辰是同年生的……不过这俩人的性格差的可不止千里万里。
柳居奇拍拍脑门,“早知道是宫主的生日,刚才就多下一碗长寿面了。”
“无妨,”燕肃澜冷冽的眼神温柔了一点,“晚上吃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正聊着,雅间的门突然被人破开,就连开着的窗户里也翻进了几个黑衣人,和从屋门闯入的人一并都举着小型的弓弩,杀气森森地对着燕肃澜。
宣亦辰淡然走进屋里,嘴角虽然带着微笑,眼里却不起波澜,“绝杀宫宫主既然来了凤城,怎不知会亦辰一声,好让亦辰一尽地主之谊?”
“宣亦辰!”柳居奇惊愕地叫出声,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燕肃澜并不看那些上了毒箭的弓弩,只是淡定自若地自斟自饮,“本尊习惯独来独往。”
“好嚣张的性子,不愧是绝杀宫宫主。”宣亦辰朝柳居奇招招手,“柳儿,你过来。”
燕肃澜放下杯子,大手抓住柳居奇的手腕,语气倨傲,“他是本尊的人。”
柳居奇心里惶恐,想劝燕肃澜别在这儿跟宣亦辰较劲、赶紧离开,可宣亦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让他左右为难无法开口,再拖下去的话,燕肃澜就算武功出众,也很难在这样天罗地网的包围下脱身。
宣亦辰冷笑一声,“是你的人?柳儿早和我私许三生,宫主也太强人所难了些。”
燕肃澜深邃的黑眸立刻带了杀气,握着柳居奇的手劲也大了许多,一字一顿地望着柳居奇问,“他说的是真的?”
柳居奇疼的要命,点头不敢、摇头也不对,纠结地出了一身冷汗,突然肚子一阵绞痛,蓦地想起之前做饭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的事儿,不可置信地望着宣亦辰,声音都颤抖起来,“宣亦辰……你居然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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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说声抱歉,最近好多亲故都回西安了,应酬多,家里也要准备年货,所以从明儿开始到年二十八是双更,捂菊泪奔。
第一一五章 心有余悸
宣亦辰看柳居奇疼得咬白了嘴唇也很心疼,可为了顺利拿住燕肃澜,让他毫无戒心地把毒药吃下去,只有先委屈柳居奇,不过自己特意选了不致命的毒药,事后给柳居奇尽快服下解药就会没事了。
燕肃澜没表现出一丁点的惊讶,其实他一早就尝出来饭菜有问题,之所以装作不知道给吃下去,就是为了看看究竟这毒和柳居奇有没有关系,如今看来,他的确没看错人。
宣亦辰抬手示意那些黑衣人逐渐逼近燕肃澜,他自己还在远处站着,似乎仍在忌惮已经中了毒的燕肃澜,燕肃澜脸色青白,冷冷地坐在那里嵴背挺直,旁的再看不出什么异样,按说这毒服下去发作极快,会痛的人浑身发软,燕肃澜的意志力实在可怕。
柳居奇按着肚子半趴在桌上,他心里对宣亦辰失望之极,若宣亦辰不是自己的恋人,那他大概还不会这么难过,宣亦郁说宣亦辰冷心冷情,果然没错,为了达到目的,宣亦辰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今天只是下药,若以后自己威胁了他的皇位,宣亦辰会不会毫不眨眼地将自己手刃?
燕肃澜抓着柳居奇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汇过去一股真气,让柳居奇的腹痛缓和了很多,柳居奇回神望着燕肃澜,五味杂陈,这个人表面上冷冷的,霸道又邪佞,但却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
“拿下。”宣亦辰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燕肃澜,用淬了药地银针封住他周身大穴,将燕肃澜用粗锁链牢牢捆了个结实。
燕肃澜不挣扎不反抗,顺从到让人诧异,他的眼睛从头到尾都盯着柳居奇,平静而淡漠,柳居奇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叫道,“宫主……”
“本尊自己走。”燕肃澜挣开要架住他的两只手臂,一袭黑衣贴着他高大健壮的身子,英俊的面孔带着不容欺凌的威严,尽管被捆着,却还是那个叱咤江湖的绝杀宫宫主。
柳居奇死死捏着手指,感觉肠子都要疼烂了,他后悔拖累了无辜的燕肃澜,这柳记是宣亦辰帮自己一手打理起来的,到处都是宣亦辰的眼线,燕肃澜刚才替自己出头教训了那个龅牙,怎么可能不被宣亦辰盯上?
宣亦辰看着燕肃澜被十几个影卫压走,这才松口气,快步走到酒桌旁揽住柳居奇瘫软的身子,“柳儿,快将解药吃下去。”
柳居奇偏头打掉了那颗散着药香的丸子,咬牙切齿道,“不用了,燕肃澜给我吃过百毒不侵的寒泠丹,今天这疼权当给我长个教训,活该我忍着。”
“你怨我了?”宣亦辰望着掉在地上的药丸蹙起眉,坐下来扳正柳居奇的脸,温柔地拭着他头上的汗,“这事我确实做的不对,可也是无可奈何顾全大局,你要气了就冲我发火,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柳居奇眼睛有点儿湿,气宣亦辰、更气自己,明明知道宣亦辰说的是马后炮的好听话,可就是对他的温柔毫无免疫力,第二颗药丸送到嘴边的时候,他还是张嘴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