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居奇没想到在绝杀宫又遇到了自己的老熟人,他看到海棠绝望的双眼,和有些变形的肩骨,触动不已,赶紧脱了自己的外袍罩在他身上,“别怕,我会帮你的。”
海棠不可置信地望着柳居奇,他肯帮自己?
红衣壮汉看他们来来回回,心里早就不耐烦了,怒目瞪着柳居奇说,“小子,你是哪儿的,还不报上名来?”
他伸手要去抓柳居奇的衣襟,还没真正碰到,就被人捉住手腕卸掉了腕骨,杨青眼神冰冷地盯着这个不要命的人,柳居奇疑惑地看看四周,这黑衣帅哥打哪儿冒出来的?
“啊……放手……”壮汉憋出了一头冷汗,疼的面容扭曲。
“主子!”燕飞远远看到这边的喧哗,抱着伞慌忙跑过来,待看到柳居奇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杨青不悦的对燕飞说,“宫主的命令你难道忘了吗?怎么能留他一个人。”
“小的、小的……”燕飞委屈地看看怀里的伞,很想对杨青说:主子身边不是还有你在吗?
血魄不知从哪里赶来,一看到和杨青僵持的壮汉就蹙紧了浓眉,“杨影侍,这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就交给我吧。”
杨青这才点点头,松开了壮汉的手,那手被伤了软筋,以后再也不能拿刀剑了。
“堂主……”壮汉心有余悸的看着血魄。
血魄平板的脸上出现一丝怒气,“去刑堂领五十鞭,然后滚出绝杀宫去,听见了吗?”
“是……”壮汉不敢反驳,偷偷看了一眼柳居奇,依旧闹不清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物,居然能惊动宫主身边的影侍和自家堂主。
柳居奇吩咐燕飞说,“将海棠带下去好好治伤,别让人再欺负他了。”
海棠感激地望着柳居奇,虽然不能开口,但眼神里的感动大家都看得出来。
血魄等燕飞扶着海棠走远了,才说道,“这人是宫主下令不许优待的,你这样……”
“没事,燕肃澜若问起来,就说是我让的。”柳居奇看着海棠伤痕累累的背影,只不过失踪了半年,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了呢?燕肃澜的手段也太狠了……
血魄看到柳居奇只穿着一身中衣,便要将自己的衣袍让给他,杨青拦住他,冷淡道,“你是一堂堂主,不穿衣服成什么样子。”
杨青说完,便将自己的衣服脱了给柳居奇披上,柳居奇脸上发臊,拖着长长的衣袖很无语,其实他没有古代人的观点,一点儿都不认为中衣见不得人啊,“我没关系,杨影侍你……”
“穿着吧,不然宫主罚得是我们。”杨青有意无意瞥了眼呆呆看着自己的血魄,白玉般的脸上居然染上了一丝红晕,他腾身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柳居奇惊讶地看看假山四周,“他的轻功也太厉害了吧?”
血魄木讷的脸上带着笑意,“杨影侍的轻功是绝杀宫里第二厉害的。”
“那第一呢?”柳居奇瞪圆了眼睛,第二就这么神出鬼没,第一该多牛啊?
“自然是宫主。”血魄道。
柳居奇默然,记起燕肃澜以前无声出现在自己床前的几次,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这第一,燕肃澜的确当得起啊……
第十七章 立威于众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虽然燕肃澜给饮碧阁下了禁令,但柳居奇习惯到处熘达的个性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在花园里碰到柔然。
说实话,柳居奇心里对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既畏惧又同情,畏惧她可以云淡风轻地掩饰对自己的仇恨,同情她痴恋着不可能喜欢上她的燕肃澜。
柔然和以前在风岚皇宫对付的章露馨不同,章露馨虽然脾气大嘴巴坏,但做事情不会赶尽杀绝,也没什么大脑,咋咋唿唿的很容易让人看透。
可柔然不是那样的,她明明恨柳居奇恨得咬牙切齿,这会儿却能安然坐在亭子里赏花,表情静雅地抚着肚子朝他笑,“柳成林?真是巧啊。”
“副堂主。”柳居奇远远行了个礼,打算绕过去,免得惹祸上身。
柔然自打知道柳居奇喜欢来这个秋水亭玩,便守株待兔了好几天,这会子总算撞见了柳居奇,自然不会轻易放他走,“你急什么,既然来了就陪我坐一会儿吧,咱们好歹也算是半个”旧交”呀。”
这个”旧交”的含义让柳居奇一阵后怕,他还记得柔然当时要杀自己时的狰狞表情……若非自己在马贼窝用计拖住那贪财的二当家,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燕飞从后面拉拉柳居奇的衣袖,“主子,她怀着宫主的孩子,咱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柳居奇一挑眉: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燕肃澜的好吗……
腹诽归腹诽,望着柔然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柳居奇还是硬着头皮进了秋水亭,柔然似是前事尽忘,殷勤地给柳居奇倒了一杯石榴汁,“我怀有身孕,宫主说了不好饮茶,也不知这酸甜腻腻的东西你喝的惯吗?”
柔然本意是要挑起柳居奇的怒火妒心,好让自己栽赃嫁祸的伎俩顺利使出来,可她估错了两点,一则柳居奇知道那个孩子不是燕肃澜的,听到柔然打肿脸充胖子的话不免好笑,依燕肃澜的性子,不杀了这个孩子都不错了,怎么可能关心它?二则柳居奇现在对燕肃澜的好意尚未倾心,嫉妒什么的实在说不上。
柳居奇正要喝那杯石榴汁,燕飞拦住他,掏了一根银针探了探,这才恭敬地递给了柳居奇。
柔然脸上有些不好看,“怎么,怕我给你主子下毒?也太谨小慎微了些。”
燕飞怯怯上前道,“副堂主息怒,这是宫主吩咐的,凡是在饮碧阁外的饮食,都要试过才能给主子用,小的也是不得已。”
说起这事儿,柳居奇有些不以为然,自己吃过寒泠丹,就算误食毒药也顶多拉拉肚子,能有多大问题啊……
柔然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她抚着肚子,笑道,“再过三个多月,这个孩子便要出世了,这可是宫主的第一个孩子,他一定会很喜欢的……我还经常给这孩子念书弹琴,想必他长大了会像宫主聪明过人。”
柳居奇挠挠头,柔然难道是来找自己讨论育儿经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赔笑道,“副堂主说的对……”
柔然一敛眉,这个柳成林果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上次就从马贼窝顺利脱身,这次自己千般试探,他都能不动神色的推诿过去,表现的对自己怀子一事毫不在意,真是好深的心思——若非知道他住在宫主的饮碧阁里,自己恐怕都真的以为他对宫主无意了。
“以前和你有些不太愉快的误会,我想借此机会,和你好好谈谈。”柔然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作势屏退了一干下人,燕飞依旧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他还记得上次杨青训斥自己的话,都快给柔然的眼刀子割死了也没敢动,柳居奇回头对他说,“燕飞,你也退到亭子外头去。”
“可是……”燕飞欲言又止,这谁都看得出来副堂主不怀好意啊。
“没事的,去吧。”柳居奇淡淡一笑,自己也的确该跟柔然好好谈谈了,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但也不能任人拿捏。
柔然看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脸上依然带着笑,语气却冷的多了,“柳成林,上次你运气好逃过一死,居然还敢回来。”
“我回来看看副堂主转正了没有啊。”柳居奇笑嘻嘻的,跟花间照呆久了,他觉得自己的嘴巴也变坏了。
“什么转正?”柔然狐疑道。
“真可惜,看来副堂主功夫还不到家,到现在也没当上夫人。”柳居奇咂咂嘴,气的柔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抚着肚子深深吐了几口气,“柳居奇,你不要得意,等这孩子一出世,我便是堂堂正正的宫主夫人了!等到那时,我要你好看!”
柳居奇心里嘀咕,只怕这孩子一出世,你连副堂主都没得当了……
柔然没想到燕肃澜对柳居奇这么重视,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便见燕肃澜沉着脸往秋水亭来了,后面还跟着笑容满面的情添。
时机一到,柔然便也不再和柳居奇废话,扶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呻吟起来,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柳居奇完全惊讶她的纯熟演技,简直都快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对她做过什么了。
燕肃澜进了亭子,蹙眉望着柔然,“怎么回事?”
柔然哭着说,“宫主明鉴,我只是想对上次之事跟他道歉,谁知道他不领情,反而出言辱我,一时便动了胎气……我的肚子……肚子好痛……”
柳居奇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柔然屏退众人的原因。
燕肃澜冷笑,“你以为本尊会信么。”
柳居奇抬头看着燕肃澜高大的身影,心里一阵感动,单单是他无条件的信任偏袒,就让自己觉得高兴。
“宫主……”柔然停下了泪水,怔怔地望着燕肃澜,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会这么绝情,“宫主,这可是您的孩子,为何您就不肯分它一点慈爱呢?!”
“当初你要求子,本尊便给了,至于别的,本尊并未应允。”燕肃澜冷酷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耐,“以后还是好好待在你的朝华楼吧,免得又无缘无故动了胎气。”
说罢,燕肃澜转身边走出了秋水亭,回头看到还在那里坐着的柳居奇,无奈道,“你还不走?”
“哦哦。”柳居奇这才反应过来,刚站起来便被人扯住了袖子,勐的按在了桌子上,柔然虽然是个女人还怀着孕,但毕竟有功夫,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居奇绝对没问题,她手里捏着一根簪子,赤红着眼睛就要朝柳居奇的脖子扎下去——她就不信了,等除掉这个祸害,宫主还能不多看自己一眼!
“你放肆!”燕肃澜怒喝一声,金光一闪,柔然的手便失了力气,鲜血自裂开的虎口处淌了下来。
柳居奇吓出一身冷汗,这个女人也太狠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还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燕肃澜飞身上前,抓过柳居奇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没有被刺伤才松口气,柔然不顾手上的伤口,期期艾艾拉住燕肃澜道,“宫主……宫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夫人……我是孩子的母亲……他算什么东西!”
燕肃澜听到最后一句,毫无怜惜地甩了柔然一巴掌,柔然跌在地上,瞬间苍白了脸,“宫主……”
“本尊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数落。”燕肃澜看柳居奇貌似是撞到了腰,索性当着众人的眼将柳居奇拦腰横抱起,冷冰冰瞪着地上的柔然,“这绝杀宫将来的主子,只会是他,不会是你。”
柔然傻在那里,不甘不愿地瞅着燕肃澜抱着柳居奇远去,直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柳居奇被燕肃澜抱着浑身不自在,尤其后面还有个情添对他挤眉弄眼的坏笑,脸都快红到脖子根儿了,“喂,你放我下来。”
“腰不疼了?”
“那也能自己走!”柳居奇扑腾的厉害,燕肃澜的表情松动了些,“别闹,等会儿让花间照给你看过再说。”
柳居奇拗不过他,只好腆着脸忽视别人火辣辣的围观,缩在燕肃澜怀里当鸵鸟,同时男人,怎么气势就差了这么多呢……“柔然她毕竟是个孕妇,你对她太狠了吧?”
“本尊只在乎需要在乎的人,旁人的生死喜乐,与本尊无关。”燕肃澜倨傲道。
柳居奇突然想起宣亦辰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望着态度强硬的燕肃澜,心里一片柔软,至少这个人将自己看的很重,他不再挣扎,任由燕肃澜抱着自己穿过重重院落,一直走到了饮碧阁。
饮碧阁内,花间照知道柳居奇醒来,早就过来等着了,他正在院子里调笑一个清秀的情杀堂小美人,悠哉地等着柳居奇回来喝药,甫一看到燕肃澜抱着柳居奇进来,啪的一展扇子,把小美人搂在怀里道,“非礼勿视,美人儿快跟在下躲上一躲。”
柳居奇涨红了脸,“花蝴蝶!你给我闭嘴!”
花间照给柳居奇在腰上推拿了一会儿,柳居奇的腰立马不疼了,喝完了苦苦的中药,情添把一个锦盒拿出来,“宫主,这是啸剑山庄的秘药九香散,特意进献给宫主。”
花间照一听,立马跳过去夺过了那盒子,“九香散?这可是好东西啊!下次给柳儿配药的时候加进去试试。”
燕肃澜不理他,只朝情添点点头,“知道了,你把御剑诀的抄本送去给肖庄主。”
屋里正热闹,绝殁竟也来了,往常总是冰着脸的绝殁带着喜色,“宫主,有南瑟主子的消息了!”
燕肃澜叹息着笑了,“本尊就说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第十八章 引蛇出洞
燕肃澜和绝殁、情添到了静室内,迫不及待问他道,“南瑟怎么样?”
“南瑟主子诈死出宫后,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休养生息,暗中联络部署那些对南桁有二心的人,最近内乱风波已平,想必南瑟主子不会有危险的。”绝殁道。
燕肃澜了然颔首,心下也放松了一些,今日得了九香散,又知道了南瑟的消息,让燕肃澜近日里应付南桁疑心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和南瑟、南笙自小一起长大,这两人算是燕肃澜心里极少数在乎的人,尤其是南瑟,虽然平日里性子有些消沉,但的确心怀沟壑,是块能做大事的料。
南瑟和南笙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当初南桁北巡,在边境小镇里遇到了他们的母亲,顿时惊为天人,也不管人家已做人妇,硬是将人抢回了宫里,用不足两岁的南瑟为威胁,逼女子委身于他,然而女子心结难解,生下南笙后便一命呜唿,南笙天生体弱又是个哑巴,即使他是南桁的亲生儿子,却不受待见,被与南瑟和燕肃澜一同养在禁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