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居奇听得背后发寒,这些事如今说来简单,可当时只要错一步,就会给有心人拿出来大加利用,宣亦辰背负了许多不能说的压力,自己却只顾着跟他赌气冷战。
“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柳居奇失落地垂下了头。
“这件事凶险万分,了解真相的人越少越好,当时就连大哥也被蒙在鼓里,二哥想必也是为了保护你,才不愿意说的。”宣亦曦唏嘘到,“原先听他说会在平复朝堂之后告诉你,却没想到,你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
柳居奇心下暗叹:是啊,当初自己一意认为宣亦辰冷血无情,哪里肯听他解释?可不就是在宣亦辰对朝堂纷乱最焦头烂额的时候离开了凤城嘛……自己从未信过他,宣亦辰说的没错。
宣亦郁看到柳居奇一阵白过一阵的脸色,心里也不好受,只是默默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温暖和力量传递过去。
若说自己对宣亦辰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痴恋,那小柳和宣亦辰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别恋,他们明明心有彼此,却因为种种意外,落到了分离两地的下场。
“小柳,若你还想着亦辰,不防去封信也是好的,他……”
“不,”柳居奇摇摇头,努力憋回去摇摇欲坠的眼泪,就算知道了真相,两个人也错过的太多了,他和宣亦辰早已经回不到当初,“我觉得现在就挺好,他心无旁骛的做好一个皇帝,我干嘛还去招惹,反而弄得两个人都不痛快。”
“那你是真的决定要和燕肃澜在一起?”宣亦郁说。
“嗯,我已经负了一个人,不想再负肃澜,他对我的感情不比宣亦辰少,和宣亦辰在一起时,有太多的风雨和不确定,但是和肃澜在一起,我却总能很安心。”柳居奇淡淡笑了,“我是个小心思的人,只求吃饱喝足,这辈子踏实平静……所以宣亦辰并不适合我。”
宣亦郁望了柳居奇良久,终于认输的点点头,“你觉得好便是好了……也许帝王天生就是孤星,亦辰没这个福分和你相守。”
三个人又说了一些别的,谁都没有注意到房梁上的一道黑影无声离开。
*****
燕肃澜冷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杨青,沉声道,“他们就说了这些?”
“是。”杨青说完,燕肃澜一个抬手,他便又隐匿了身形。
燕肃澜轻轻舒了一口气,原来柳居奇真是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在一起了,先前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柳居奇有一句话让燕肃澜很在意,”希望能过平静踏实的生活”……燕肃澜慢慢捏紧了拳头,自己身上的孽债还没有还,也许暂时没办法和柳居奇携手园林,过他想要的日子。
但终有一日,他会给柳居奇想要的一切,不管是宿海眠山,都一定会陪着他。
第二六章 风岚骚动
按说宣亦郁和宣亦曦本来是没可能追查到绝杀宫的,更别提还能通过那片遍布毒虫瘴气的山谷,这一切都亏了安虚蓝有先见之明。
自从安虚蓝治愈了几起怪病后,虽然他性子古怪,治病的手法也匪夷所思,但逢出手就能药到病除的本事,也逐渐在辽东一带打出了名声。
要说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安虚蓝上无承师,又没有扎根的医馆,自然遭到了当地一些大夫的眼红排挤,还有一次差点被一杯毒茶暗算。
安虚蓝为防万一,就养了”唤天虫”,从蜜蜂还是虫蛹的时候就开始用毒经里一种奇特的配方饲养,等成功孵化出来之后,这种蜜蜂就能跟着那方配药的味道进行追踪,安虚蓝一路被绑回来,总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就在路上洒下药粉做饵,好让宣亦郁他们能跟着”唤天虫”找到自己。
宣亦曦的脚已经被安虚蓝治好了,但宣亦郁的身体只调养了一半,刚刚见了些成效,宣亦曦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安虚蓝出事。
他们一路跟着”唤天虫”到了那片神秘山谷,明明知道安虚蓝就在里头,却无法再前进,好在宣亦郁记得安虚蓝平日里提到的一些奇怪药方,两个人去镇上配出了防虫的解毒剂,又拿草木灰和湿帕掩住口鼻,这才顺利进了山谷,找到了绝杀宫,宣亦曦精于战术,但一对一打起来远不是这些日日刀头舔血的绝杀宫宫人的对手,立刻被血魄给抓了起来。
后面的事情柳居奇就都知道了,三个人闲话过后,安虚蓝也闻言赶了过来,花间照自然也要凑热闹,有这两个人不停斗嘴,气氛倒好了不少,一直闹到月上中天。
柳居奇先前在碧华池被燕肃澜要的狠了,这会儿又忍不住打起哈欠,结果他刚揉了揉眼睛,燕肃澜就进来了,漩涡般的眸子带着寒气一扫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几个人,大伙儿全都收了声。
“散了吧,有话明日再说。”看在柳居奇的面子上,燕肃澜的态度还算温和,饶是如此,也让宣亦郁禁不住拽紧了宣亦曦的衣袖——这人的性子和宣亦辰比起来,简直是完全的两个极端,柳居奇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燕肃澜就像个天然的冷气机,绝杀宫位于山谷,正逢秋日飒爽,夜里的温度仿佛被降得更低了。
柳居奇是个迟钝的,或者是已经适应了燕肃澜的冷性,他对大家提心吊胆的滋味毫无察觉,笑眯眯的把沉默不语的四个人送到门口,这才哼着歌折回来,刚才说了很多话,嗓子干的难受,他想倒杯水润润嗓子,刚把茶壶举起来,就被燕肃澜抢了过去。
“喂,我要喝水。”柳居奇不满道。
“凉了。”燕肃澜说完,把茶壶托在手掌上,暗自运了一会儿功,才取了茶杯倒了一杯给柳居奇。
柳居奇握着那杯温热的茶水,稀罕的看着燕肃澜,原来这家伙除了当冷气机,还有当热水器的潜力!
燕肃澜被他看得不自在,转身先脱衣躺在了床上,闭眼假寐,等柳居奇喝完水上了床,他才伸手一把拦住柳居奇的腰,在柳居奇的惊叫声中将他压在了身下。
“我那里还没好……今天就别……”柳居奇眼神躲闪,伸手推着燕肃澜结实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能摸到手下肌肉的弹韧优美,柳居奇自己就先红了耳朵,满脑子都是在碧华池里亲|热的场面。
燕肃澜心里疼惜他,哪里真舍得让柳居奇痛上加痛,只是想到白天杨青回报自己的话,就忍不住将柳居奇的婉拒和宣亦辰联系在了一起,心情顿时低落起来,“鸡蛋,你今日高兴么?”
“嗯?高兴啊,亦郁他们没有死,我自然高兴了。”柳居奇对燕肃澜的心思好无所觉,只是单纯的咧着嘴笑道。
“我看你高兴的不止这个吧……说,你是不是还想着宣亦辰?”燕肃澜捏住柳居奇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对视,他虽然表面上强硬蛮横,心下还是有些打鼓的,就怕万一柳居奇真的说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时,自己该怎么办?动心上人自然不行,那就只好连夜赶到凤城去,把宣亦辰在龙椅上剁个稀巴烂,来个一了百了……
柳居奇心里咯噔一声,燕肃澜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
他伸手捧住燕肃澜刀削般俊俏坚毅的脸,抬头吻了一下燕肃澜的嘴唇,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认真道,“他毕竟是我的初恋,我不可能会忘了他,如果我说不想,那一定是骗你的……”
燕肃澜松开了柳居奇,翻到外侧躺着,一言不发。
“你听我把话说完——”柳居奇起身趴在燕肃澜胸口,那手指轻轻点着他的鼻尖,“可我既然和你在一起,就会心无旁骛,不管是宣亦辰还是谁,都不会在动摇我的心思,在我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留给宣亦辰,那是他应得的,你也不会喜欢一个无情无意的人吧?……若说我们有一天会分开,大概也只会是你不要我……啊,你干嘛?!”
燕肃澜松开了柳居奇的小兄弟,看到柳居奇疼红了的眼眶,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屁股,“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就直接捏断了事,这样除了我,天下也没人肯再要你了。”
柳居奇鼓着脸,这小气鬼,直接就威胁上自己了,还是拿男人最脆弱的那个地方说事儿,卑鄙!下|流!
燕肃澜蓦然笑了,亲了亲柳居奇光洁的额头,将他搂在自己的臂弯里,“睡吧,明日再让安虚蓝帮你看看,别落了病。”
“嗯。”柳居奇顺从的点点头,满心甜蜜的靠在燕肃澜怀里,手覆在燕肃澜的胸口,感觉到他心脏强烈的震动一波一波传递到自己身上,仿佛能给自己无穷尽的力量。
柳居奇安心的闭上双眼,他嘴角带着笑,很是满意燕肃澜恰到好处的呷醋和彻彻底底的信任,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模煳听到燕肃澜说:
“我喜欢你那句心无旁骛……”
*****
宣亦辰下午得暇,难得放下了朱砂御笔,在桌前摆了许多石青蓼蓝,打算作画。
随着他一笔笔的勾描,日思夜想的人儿便跃然纸上,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袍,乌发只拿一根白玉簪子挽了,在水榭阁的亭子里朝他招手,满脸都是调皮的笑意,显然又是做了什么”坏事”。
画了一会儿,宣亦辰还是不甚满意,他笔下的人物少了几分灵动,总是觉得缺些什么,宣亦辰不由放下了笔,无奈笑道,“果然丹青还是大哥最擅长……”
上了水盆净手后,宣亦辰正要去暖阁睡个午觉,突然有人报道,“皇上,骆秋棠骆大人回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这么快就回来了?”宣亦辰算算,离三个月还有段时间,骆秋棠怎么就舍得回来,“让他进来吧。”
骆秋棠带着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到了凤城就进宫面圣的,宣亦辰赐他坐下,不紧不慢道,“莫不是骆卿没追到人,功亏一篑?”
“皇上哪里的话,臣早就将小落梨收入囊中了,这几日本在蜀中和他游玩,突然得了些不得了的消息,怕旁人耽误事,这才急急赶回来。”骆秋棠蹙着眉,脸上的疲惫遮也遮不住,明显是累惨了。
宣亦辰闻言,屏退了一众宫人,等屋子里只剩他们君臣二人,才开口道,“蜀中的事,朕也听说了一些,追查下去多是造谣生事,不过也不乏底下的人为了彰显盛世昌平给大事化小,你且说来听听。”
“皇上,臣在那里专门停了几天,造谣的确是有的,但也并非空穴来风,尤其说燕肃澜是已逝三皇子宣亦缅的传闻,说的有板有眼,让人难以不信,那边已经有人集结起来,打着三皇子党的旗号公开传道反帝的说法。”骆秋棠从怀里掏出一份密折,递到宣亦辰手里,“还有这个,臣暗查近日官署调配,结果令人吃惊。”
宣亦辰看着那份密折,俊秀的眉越皱越紧,在风岚,七品以下的县级官员是由省州都督直接委派调任的,对上只要每年奏报一次人选即可,可这里头记载的调配实况,简直混乱频繁到了一种令人起疑的地步……
“皇上,臣请旨让暗卫着手调查此事,绝杀宫宫主燕肃澜的身份究竟是不是三皇子宣亦缅,实在值得怀疑。”骆秋棠道,“若查经属实,不管皇上曾答应过千崇二王子什么,都请皇上以大局为重,歼灭绝杀宫,以除后患!”
“朕知道了,容朕再考虑考虑,骆卿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吧。”宣亦辰淡淡扫了一眼那折子,“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当皇帝还真是个劳心劳力的差使。”
骆秋棠愣了一下,宣亦辰居然会说出这种消极的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宣亦辰似乎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有欠妥当,揉了揉额角笑着说,“在其位谋其事,朕既然做了皇帝,就不容许有人再觊觎这个位子。”
骆秋棠这才松了口气,行礼退下。方。报。烬。区。独。家。整。理。
宣亦辰深深叹了一声,抚着桌上那副画,以前和柳居奇的一幕幕回忆都在眼前晃过,他目带眷恋柔声道,“柳儿,我后悔了……若当初我不放你走,日子或许就没有这么难熬了。”
第二七章 打黑拳了
时光如流水,柳居奇病愈已经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他带着安虚蓝一行人将绝杀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哪里有几窝耗子都弄得清清楚楚,虽然在绝杀宫里不愁吃喝,但住久了总是会厌倦的,柳居奇眼见别墅就要完工了,便想出谷逛次集市,散散心还能顺带买些屋里放置的东西。
这话一出口,燕肃澜就同意了,他近日在烦蜀中的事情,他刚和南桁断绝了关系,身份就被透露出去,期间因由自然是清楚的……南桁想让绝杀宫和风岚先乱杀起来,再来个渔翁得利。
燕肃澜心里有谱,自己安宁闲暇的日子不会多了,他想尽量满足柳居奇的要求,趁着有时间多陪陪他。
本来打算只有两个人单独出去,谁知刚到绝杀宫的大门口,就发现安虚蓝、花间照和宣亦郁、宣亦曦全等在那里,一副跟屁虫凑定了热闹的样子。
宣亦郁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被安虚蓝以”多走动对身体好”为由硬给拽来的,“小柳……若是妨碍你们,我和亦曦就不跟着去了。”
“没事,人多了热闹。”柳居奇瞪一眼花间照和安虚蓝,不用人说就知道肯定是这俩大爷的主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花间照搂着安虚蓝的肩,被安虚蓝狠狠跺了一脚,对着他的鼻尖比划手术刀说,“我警告你啊花间照,你要是再动手动脚的话,小心我阉了你!”
花间照委屈地装哭,“安安,人家的身体都被你……你还这样对我。”
众人一阵哄笑,就连燕肃澜的嘴角也翘起来,安虚蓝急得面红耳赤,啐了一口花间照说,“你少胡说八道!我和你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