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九璀阁那地方怎么能轻易去呢,”于琴音生得像个狐媚子,永远一副女性公敌的讨打模样,开口直攻人软肋:“也不知十几年前贵阁主是怎么许愿的,我们楼主竟舍得将幼子送到千里之外习剑。结果还不是……”
她及时止住话头,只幽幽叹气,一切尽在不言中。懂的人自然懂。
苏浅觉得脸疼,屈辱的咬着下唇。但事关小满性命,不允许她意气用事,只能继续好言相劝:“柳公子,看在人命的份上,你就跟我去一趟吧!九璀阁自那次事故后,里里外外的防卫都加强数倍,绝无可能再闹邪祟!”
虽然柳言卿压根不担心苏小满的死活,毕竟她有女主光环罩着。但如若再不答应,女神可就真哭了。于是跟吴越对了个眼色,松口道:“那就……去吧?”
“柳师兄!”韦少东急得跺脚:“当年之事至今没有定论,不可冲动行事啊!”
“无妨,”柳言卿心意已决:“还有吴师弟在,可以相互照应。”
于琴音也想开口再劝,被他抢先一步抬手打住:“于师妹先随韦师弟回去吧,我的药请交给吴师弟,再告诉他怎么煎煮。”
吴越会意。虽然楼中是谁谋害师兄至今没有定论,但柳言卿这是铁了心要逃离魔窟,顺便把盯梢的人甩掉。
只是不知九璀阁是个什么光景。但愿不要才出虎口,又入狼窝才好。
柳言卿和吴越算一派的,韦于二人劝又劝不了,打也打不赢,只好先由着他们去,自己则先行撤退,回阁中去搬救兵。
出发在即,于琴音细细交代煮药的注意事项。吴越根本没打算煮,当然不会有多认真。
“师弟!”于琴音仗着师姐的威仪敲打恃才傲物的后生:“柳师兄的身子骨太虚弱,每日喝药一定不能间断,否则出了岔子拿你是问!”
吴越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试图在他脸上找出阴谋和谎言的痕迹,可惜失败了。
瞧于琴音那个认真的样子,大概真觉得每日灌药才能救师兄,少了一天都要出人命。
“好的,”他装出虚心模样,将药包悉数接过,诚恳许诺:“我一定照顾好柳师兄。”
……
众人御剑而行,直奔隐藏在流云秘境中的九璀阁。
柳言卿和吴越共乘一剑,闹别扭非要坐轮椅,不肯像来时一样窝在人怀里。
吴越遭到冷落,扶着轮椅走了半道,终于憋不住问:“我又有哪里惹到师兄了?”
“没有,”柳言卿语调平稳,每一个字都透着疏离:“你好得很。”
吴越就更愁了。
师兄曾几次三番扬言要揍他,算不得大事,可这般老死不相往来之态却是第一次见,故而吓得人肝胆都颤。
男人处理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他下一句就直愣愣的问出口:“那师兄为何不让我抱着?”
一说这个柳言卿更气,怒斥:“你那胳膊是公交车么!谁都可以坐?”
“哈?”吴越一脸货真价实的迷茫,问:“我只知道马车,什么是公交车?”
“你……”柳言卿气结:“算了!”
反正你和苏小满是铁打的姻缘,迟早要抱一块的。我酸有什么用?
可明明说了不喜欢苏小满,被人撺掇两句立马亲近得跟要私奔一样,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师兄……”吴越坐不住冷板凳,很快又贴上来套近乎:“师兄把韦师弟和于师妹都赶走,独留了我作陪,是不是我更合师兄心意啊?”
“你是我留的么?”柳言卿冷笑:“你是人家钦点的!”
“哼,”吴越不满他的说辞,在风中嘟囔耳语,极尽撒娇邀宠之能事:“还以为是因为我可爱又能打,师兄特地挑的呢。”
能打……确实还不错。
至于可爱么……一阵一阵的。上一秒让他怀疑自己要弯了,下一秒又恨得牙痒。
柳言卿知道越搭理他越嘚瑟,选择缄口不言。
路程不远,云山雾罩后,隐隐能看见挺翘的建筑。
柳言卿认得,那就是他日后要血洗的九璀阁。
“师兄还记得这里么?”粘人的师弟又贴上来问,鼻息撩得人脖子痒。
柳言卿避嫌似的偏头躲开,答:“毫无印象。那会才几岁,怎会记得。”
“奇了怪了,”吴越道:“你还比小满大一岁呢,她都记得,你怎会不记得。”
柳言卿诧异:“你还和小满聊这个了?”
“聊啊,”吴越理所当然的答:“不聊这个,怎么找出当年是谁害的你。”
唔……再思及他俩在酒桌上咬耳朵的场景,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那小满记得什么?”柳言卿追问。
“说记得你长得好看。”吴越调戏他,顾左右而言他偏不说重点:“不止好看还顽皮,带她们两个姑娘偷鸡摸狗上房掀瓦无恶不作!”
“不可能!”柳言卿虽然并没经历过那一段,但也据理力争:“我家教很好的!”
吴越乐得“咯咯”直笑,坦言:“其实没有啦,小满那么小,不记得什么。”
“哼!”柳言卿恶狠狠拿鼻子出气,表达被捉弄的不满。
“但是小满说了,”吴越的声调沉下来,那是说正经事的征兆:“闹邪祟那天,家里鬼哭狼嚎火光冲天,这辈子都忘不掉。如今还时不时梦回那晚,半夜惊醒。”
柳言卿紧张的吞咽,这是第一次接近十几年前的真相。
吴越娓娓道来:“她说那日你们三个在院中捉迷藏,苏浅负责找,你们负责藏。她没一会就被表姐从石洞里揪出来,可你藏得太深,姐妹俩联手找到深夜,依然不见踪迹,苏夫人来催了几次,你们都不肯睡,只好随你们去了,叮嘱丫鬟们用心看护,莫叫你们磕着碰着。”
“苏夫人睡下之后,突然毫无预兆的起了鬼火。阁中一片动乱,说有邪祟来袭。”
“可说来也巧,那日苏阁主外出办事,恰好不在阁中,众人六神无主,清点人数才发现丢了锁月楼的小少主。而后全阁出动,将邪祟逼到绝路,苏夫人亲手绞杀,方从他的指爪中救下奄奄一息的你。”吴越沉吟:“小满说,你在她梦里始终是那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从未长大。”
柳言卿耐心听完,眉头深深蹙起,只说:“小孩子的记忆只能参考,不可尽信。”
“话虽如此,”吴越谆谆善诱:“你没觉得哪里怪么?”
柳言卿还真没想到,追问:“哪里?”
吴越暗讽:“堂堂九璀阁居然闹邪祟就不说了,还特地挑的苏阁主不在的日子。再者,明明有三个孩子做游戏,邪祟怎的偏偏找上你?”
柳言卿揣测:“许是正如网罗所言,我三岁开慧,连邪祟都知我的内丹珍贵,个个趋之若鹜,不惜铤而走险?”
“师兄啊……”吴越摇头叹息:“我就喜欢你傻得可爱。”
“邪祟与人不同,要几百年修为才能熬出心智,世间寥寥,能有几只。”吴越冷道:“若是它们都似网罗那般奸猾,我一个流落在外的孤儿,又怎能有命长大。”
说话间,一行人飞过山门,已入九璀阁。
长剑悠悠落地,吴越推着柳言卿的轮椅下来,最后说的是一句:
“师兄……人的心思可比邪祟深得多。”
第15章 剧情线也歪得没边
苏清冷人如其名,永远挂着脸,不苟言笑,人神勿近。
不过据说他待人不错,对远房亲戚的遗孤苏小满视如己出便是证明。
果不其然,他一见苏小满的模样就急得表情崩坏,连夜把阁中长老全请来,勒令全力以赴,举全阁之力,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救。
九名长老齐聚一堂,会诊完一个比一个愁,结论是:“疑难杂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苏清冷差点当场破口大骂,圆瞪的怒目绕场数圈,一众鹌鹑越抖越厉害,到底没能炸出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勇者。
“阁主……”年纪最大的易老巍巍出列,他已经一百二十岁高龄,是人类阳寿的极限,若这两年无法飞升,眼看就要驾鹤归西,道是:“小满姑娘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胜在气息平稳,这一时三刻不会恶化。”
苏清冷稍感心安,终于舍得放下苏小满的腕子,幽幽目光落在客人身上,只道:“柳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世伯客气了。”柳言卿身体残疾不便行礼,颔首致意:“来得唐突,世伯勿怪。我们只要能为救小满尽点绵薄之力,也算不虚此行。”
“你们有心了。”苏清冷再次道谢,注意力被器宇不凡的吴越吸引,猜测:“这位是?”
“这是我们锁月楼的小师弟吴越,”柳言卿将人推出去,介绍说:“世伯在仙侠大会上见过的。”
“哦——!”苏清冷恍然大悟,熬夜倦懒的眶子因此亮了几分:“我看他周身灵力环绕,修为不凡,还以为是贵派竟有连我都不认识的得意门生,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吴越啊!”
吴越吃不消这波抬举,疑惑:“我入门不过百日,何来大名鼎鼎一说?”
“呵!”苏清冷笑骂:“你的名气可大了去了,有本事留在锁月楼不说,三个月里就能换上蓝衣,如今仙门百家谁还不知道你!”
他撩着一缕山羊胡,不住感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爹,”苏浅适时插话:“此次在芙蓉镇也全靠吴公子鼎力相助,小满才能活着回来。”
“哦?”苏清冷对吴越刮目相看,愿闻其详。暂时将小满的病情放下。
苏浅条理清晰,言简意赅把芙蓉镇发生的事说了,唯一的错处是把放烟花的功勋也记在吴越头上。不过柳言卿胡诌在先,此刻只能吃哑巴亏,看师弟独领风骚出尽风头。
众长老跟听戏似的频频点头,不约而同朝吴越投去赞许的目光。
被夸奖的年轻人羞怯站好,时不时露出腼腆的微笑,是长辈都喜欢的那款亲年才俊。
此时柳言卿还不知道,这套说辞后续会给他的师弟带来多大的麻烦。
先一场抢救后一场说书,好不容易能回去休息,柳言卿哈欠连天,感觉一沾枕头就能睡到天荒地老。
吴越帮他收拾床榻,好奇:“师兄怎的完全不担心小满?”
“小满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苦命的男二不配担心女主,柳言卿把心落回肚子里,抬杠道:“也没见你担心啊?”
“我……”吴越笑得神秘莫测:“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小满不会有事。”
“等等!”柳言卿眼皮跳了一下,似无所不能的系统蓄意给他的暗示,揪着师弟不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师兄。”吴越还是笑,皮笑肉不笑那种,看起来有点虚。
“你怎么没有!一定有!”柳言卿断言。
他玩过吴越的角色,对人设再了解不过。以前那个市井泼皮顶多在爽朗里掺三分狡猾,可现在他面前的男主角就像换了个人,拿那抹诡异的邪笑来说,没个十年的反派素养轻易演不出来。
“哎……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兄。”吴越轻轻叹气,把炸毛的师兄往床榻上扶。
柳言卿不肯安分躺下,质问:“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没事,师兄别担心。”吴越好言相劝,手上的力道却不含糊。轻轻一推,就把虚弱的师兄放倒在榻上,好在被褥松软,并不觉得疼。
师弟动作轻柔,像贤惠的小媳妇一样帮师兄裹被子,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吐露耸人听闻的事实:“小满会成这样,是我使的阴招。”
什么!?
柳言卿表情坍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等他给说法。
哥们,那可是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宝贝啊!怎么就下得去手?
吴越坦言:“我觉得师兄的伤有蹊跷,有必要来九璀阁探一探,便对小满用了邪术。”
“想来九璀阁有的是办法,何必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柳言卿气急,想扑腾两下却被吴越俯身制住,动弹不得。
强壮的师弟几乎趴伏在他身上,两人鼻息交缠。但现在柳言卿满脑子想的都是干架,没空尴尬。
“来九璀阁的办法确实很多,”吴越不知悔改的反驳:“可这是最快、最顺理成章的办法。”
柳言卿眼睛都气红了,一来是被师弟丧尽天良的昏招气的,二来是受制于人丢脸怄的。
“师兄……”吴越最怕他这副表情,换了乞怜的语调:“小满就是睡一觉而已,我保证她不会有事。”
“来都来了,你何不赶紧让她醒来?”柳言卿斥责:“你没看见大家急成什么样子了么!”
“不行,”吴越冷血拒绝,自有道理:“她得继续病危,把外头那些人的心悬在嗓子眼,才没人有空过问客人的行踪。”
“你……好缜密的心思……”震撼到极致,柳言卿都搞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在称赞还是讽刺,只剩毛骨悚然,追问:“这种邪术是谁教你的?”
“不需要人教,我自己悟的。”吴越看起来相当得意:“天下咒法,万变不离其宗。我稍作修改,就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效果。要伪装成邪祟所为并不难。”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柳言卿几乎被他的狂妄噎死,揪着他的前襟摇晃,试图叫他清醒一点:“我们可是身在九璀阁!一旦你干的好事败露,他们绝无可能放过你这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