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转向老冤家进劝:“柳兄,既然两个年轻人郎情妾意,早已私定终身,你何必横加阻挠。”
“哼!”柳承熙冷嗤。
他有理由怀疑自己被人坑了,可惜拿不出证据。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喜事不宜再拖,”苏清冷没空关心女儿,一味围攻对手,语重心长道:“柳兄,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就借这桩喜事抹去两派的恩怨,也为伐魔一事讨个好彩头。”
柳承熙几乎是嘲讽着质问:“你想多快?”
“巧了!”苏清冷笑得像只刚刚吃饱的老狐狸:“我吃饭时还在看黄历,三日后的日子就不错,宜嫁娶。柳兄觉得如何?”
柳承熙当然不乐意被人赶鸭子上架,正在苦苦思量如何拒绝,就听大逆不道的吴越替他答了:“我没意见!”
柳承熙一双怒目砸过去,吴越不为所动,淡然接下。
也就是那瞬间,他终于发觉,枉自己聪明一世,居然被一只捡回来的野狗造了反。
……
一场闹剧好不容易收场。吴越在床上辗转反侧,等营地重归寂静,立马起身往魔窟赶。
柳言卿蜷缩在被子里,睡得安详,对仙门中的动荡还一无所知。
看见他的睡颜,吴越顿觉安宁。
即便进被窝时很轻,熟睡的人还是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嘟囔,他知道是把人吵醒了。
“对不起,”吴越拥着柳言卿,歉疚的亲他的后脑:“回来晚了,没赶上陪你吃饭。”
“唔……”柳言卿闭着眼睛埋怨:“天都快亮了吧,还来做什么?”
“来看你,”吴越闭口不提糟心事,涩声回答:“一天不见便受不了。”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柳言卿只是笑。
“真不是。”吴越郑重承诺:“对师兄只有实话。”
第47章 一把硬骨头
晨起,苏小满咋咋呼呼。
“咦,你怎么来了?”她指着吴越控诉:“昨夜言卿等你等到很晚,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吴越一阵愧疚,只答:“说了要来就会来的。昨晚有事耽误了。”
“仙门能有什么事?”苏小满顺着他的话追问。
吴越看着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暗道我是该说你爹王八蛋,还是该说你姐被人炼成了傀儡,还是该告诉你我马上就是你姐夫了顺便伸手讨份子钱?
于是表情一阵扭曲,答:“你还不知道么,成天开会吃席,没大事。”
万幸苏小满好哄,扭头便忘了这事。一味往他身后看,再问:“杜子腾怎么没来?”
“你想杜公子啦?”柳言卿睡眼惺忪的出现,逮着她逗。
“哪有!”少女反应强烈:“没有的事!别乱说!”
柳言卿趁机赶人:“想他你就回家啊!让苏阁主操持一下,赶紧把你们俩的喜事办了。”
“谁、谁、谁要嫁给他!”少女的脸全红了,坚称:“我才不回家!也不嫁给姓杜的!”
“别啊,”柳言卿嘴上没门继续逗:“仙门百家打打闹闹没完,好久没喜事了。你要是回去嫁人,我还能蹭杯喜酒。”
“言卿要去喝喜酒?”苏小满惊讶不已:“你可是魔尊哦!”
“魔尊想干嘛就干嘛,谁敢拦!”柳言卿就爱逗傻孩子,笑眯眯怂恿:“你到底请不请我喝喜酒啊?”
“我当然想请!”苏小满成功被他绕进去,答:“就怕苏阁主见了魔尊喊打喊杀,害言卿不开心。”
“那个不打紧,他不能把我怎么着,”柳言卿哈哈大笑,反将一军,讨打式追问:“所以我们小满打算哪天嫁人?”
“啊啊啊啊啊!你又玩我!”苏小满果然暴跳如雷,追着他打。
吴越高兴不起来,被他俩的玩笑话惊出一身冷汗,暗自捂紧怀里偷藏的禁书。
——他得搞明白上古邪术,才能在新婚之夜见招拆招,设法救自己和苏浅的性命。
“怎么了?”一只手掌搭在吴越肩头,柳言卿发现他不对劲。
“没事。”吴越微笑摇头,反问:“师兄睡得晚,怎么起这么早?”
柳言卿答:“知道你要走,起来送你。”
又道是:“我看你近来累坏了,以后不要天天跑来跑去。”
“可能吧……”哪怕万分不舍,吴越惦记那一摊烂事,忍痛就坡下驴:“那我掂量掂量,如果太累,这几天就不过来了。”
他拿苏小满当空气,捧着柳言卿的脸腻歪:“可如果不来,又担心师兄要等。”
“切,”柳言卿努嘴:“谁等你!”
“没事,快了……”吴越觉得他口是心非的样子更可爱,强行按在怀里,许诺:“师兄,我以后都留下陪你,再也不走了。”
“酸死了!”苏小满在原地跺脚:“你到底还走不走!”
吴越挑眉:“碍你事了?”
“碍我眼了!”苏小满答:“个个成双入对,就我形单影只!”
柳言卿打趣:“师弟啊,你下次还是把小杜带上吧。要不小满不欢迎你来。”
“杜子腾他……”吴越心虚扯谎:“最近生病,过几天吧。”
“哈?”苏小满表情大骇,也不知是动真格担心病情,还是埋汰对方体格太差。
柳言卿叹息:“定是累着了,你以后少折腾他!”
“师兄还真是对谁都上心,”吴越醋坛子再翻,拿住他又揉又蹭:“一颗心统共那么点大,还有多少留给我?”
柳言卿忍无可忍扯他的厚脸皮,质问:“你觉不觉得自己太事儿逼了一点?”
“啊啊啊!”吴越哀嚎:“师兄,疼啊!”
……
大婚在即,大营张灯结彩,一派诡异的红。
杜子腾鬼鬼祟祟想出门找柳言卿告状,可惜人红是非多,无论怎么低头都会被人揪出来。
“杜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有人挡住他的去路。
杜子腾息事宁人,赔笑答:“左右无趣,下山逛逛。”
那人道:“是不是这灯笼太红,扎了杜公子的眼?”
“没有的事。”杜子腾惜字如金,不想惹是非。
“吴公子倒是个好郎君,可惜不长情,”那人长吁短叹,继续揶揄:“怪就怪苏浅那么狐媚子出阴招,竟跑到吴公子房里去逼宫。也怪杜公子不是女儿身,没法用一纸婚约把这事定下来,到嘴的鸭子也能飞了。”
“我与吴公子已经分手了,”杜子腾挂脸要溜:“现在祝他和苏小姐百年好合。”
“杜公子好沉得住气!”来人鼓掌大笑:“不愧是七星斋,做了百年的墙头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被苏小姐坑得这般惨,也不见气急败坏。”
“不过人家吴公子娶了九璀阁的少小姐,那是名利双收,两派都指着他接班,比柳言卿当时还风光,过两年那还记得和杜公子的露水情缘?”那小人面露阴邪,贱兮兮追问:“还是说……杜公子有别的妙招搅黄这场婚礼,以解心头之恨?”
杜子腾莫名哆嗦。
其实那人只说对了一半。他确实想搅黄这场喜事来着,但不是自己咽不下这口气,而是替柳言卿不忿。
左右为难之际,天降救兵。
“子腾,你在这啊!”
吴越大步走来,气宇轩昂,一张帅脸照得蛇鼠无所遁形。
杜子腾看见他就犯恶心,不想那祸害顺势揽了他的肩膀,异常亲热的嗔怪:“又翘课!害我好找!”
“找我干嘛?”杜子腾没好气。
吴越举止暧昧,言语更惹人遐想,嗔怪:“看不到你,我会心慌。”
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腻歪,看热闹的早溜了。杜子腾脾气上头,恶狠狠把他胳膊甩下,怒斥:“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吴越摆正身子,不再演戏,交底道:“一天没看见你,担心你跑去给柳师兄通风报信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杜子腾愤怒的瞪着负心汉:“你都能做还不许我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想瞒着柳公子,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吴越委屈挠头:“我好心好意帮你解围,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
“我不要你解围!”杜子腾异常暴躁,只恨自己少时荒废,没本事把这王八蛋按在地上打:“我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了?你干的事难道不该骂么?”
“该骂。”吴越理亏点头,又道:“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自有苦衷。”
杜子腾冷笑:“还能苦得过柳公子?”
他算得上伶牙俐齿,气头上骂人滔滔不绝:“不是我说,柳公子那样貌,那脾气,那出身,你还有的挑?就算做了魔尊,也是慈眉善目笑脸迎人,从未见他作恶!”
“倒是你,幸得柳公子相助,一朝踏入仙门,钻营到今日的地位还嫌不够,竟妄图染指九璀阁!是要把仙门百家都装进去才填得饱你的胃口么?”
“柳公子大大方方待你,往来魔窟畅通无阻,真真是把心都掏给你了!”杜子腾想起方才受的委屈,怒意更甚:“等你的婚讯传过去,有没有想过魔尊怎么见人?多少人看他笑话!”
吴越挨了骂也没动怒,只是苦笑:“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杜子腾满心嫌恶。
“我对师兄的心,你不会懂……”吴越缓缓开口,坚定又苦楚:“我不告诉师兄,是因为他一定不会允许我这样干。”
“哼!”杜子腾鼻子出气:“他当然不允许!”
吴越轻轻摇头:“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免得你惹祸上身。”
杜子腾当他伪善,一个劲翻白眼作答。
“但你且走着瞧,”吴越一字一顿道:“我是不会与苏浅成婚的,我心里只有师兄,再装不下别人。”
“要等到什么时候?”杜子腾怒问。
吴越答:“三日后。”
“靠!”杜子腾气得跳起来:“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柳公子想砸场子都没处去!”
他指着吴越骂:“我亏你想得出来,居然想用缓兵之计稳住我!你说你人模狗样一个小伙,干的事怎么样样不是人事……”
吴越说不过他那张快嘴,灵机一动,扣腕夺剑一气呵成,冲杜子腾扔下一句:“你的剑我留着玩几天,你且老实呆着,等事情了了,我再随你去师兄面前赔罪。”
杜子腾傻眼,没法御剑便没法出门,他左右不能去告状,只能乖乖喝喜酒,看吴越耀武扬威娶得美人归。
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眼睛都因为充血而变红,怒不可遏的骂他:“你王八蛋!柳公子不会放过你的!”
“他才不会,”吴越无端自信,一想起那个人,连声音和表情一起温柔,垂眸低语:“就会嚷嚷,从来舍不得打我。”
“那是以前!”杜子腾愤恨赌咒:“这次你试试!”
吴越只是笑,无奈哄劝:“你先消消气,过几日就会真相大白。到那时你若还想替师兄揍我,我保证往那一躺随你招呼,眼皮跳一下都不算男人。”
杜子腾道:“呸!”
吴越好话说尽,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叮嘱:“若还有人刁难你,你来找我。”
“笑话!我才不稀罕你帮!”杜子腾不忿:“惨被男人甩就够丢脸了,我还寻死觅活不撒手,是嫌不够招人嫌啊?”
吴越领了劈头盖脸一顿骂,讪讪挠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硬骨头?”
“你少看不起人!”杜子腾捏拳放话:“我绝不会坐视你欺负柳公子!”
第48章 最后一晚
“阿越——!”
柳言卿做噩梦了,从床上惊坐起。
“怎么了?”
吴越带着睡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旋即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笼罩。
柳言卿神情恍惚,花了点时间来区分梦境和现实,末了才摸着圈在自己身上的铁臂,感叹:“你怎么又跑来了?不是说这几日忙么?”
吴越答:“睡了一会睡不着,寻思大概是因为师兄不在身边的缘故,便过来了。”
其实是一想到明日的大婚,总是惴惴不安,非得实实在在抱着柳言卿才能安心。
柳言卿窝在他怀里,担忧:“那不是又很累?”
“没关系,”吴越拥着他躺下,拿坚实的胸膛给他做枕头,手指插进他的青丝中,爱怜抚摸,笑话:“若是我没过来,徒留师兄一个人做噩梦,岂不是太可怜了?”
“哼,”柳言卿倔强挽尊:“梦境而已,能奈我何!”
“梦里怎么了?”吴越好奇:“我又做什么混账事了,能把师兄气醒?”
其实无非是正邪相斗,势不两立的老桥段。只是他对血腥的通关情景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在梦里好似真的死了一回,才会有此悲啼。
“没事。”柳言卿最终选择什么也不说,把脑袋塞进他怀里扮鸵鸟。
“哎……”吴越叹息:“师兄对我还有小秘密呢?”
心慌大抵会传染,先有吴越夜不能寐,后有柳言卿梦魇缠身。
他在吴越身上趴了一会,依旧没有睡意,不安发问:“阿越,我最近睡得越来越不踏实,你是不是有大事瞒着我?”
“没有。”暗夜无边,吴越的黑瞳深不见底,哪怕心下慌得一逼,嘴上依旧镇定作答:“真的没有。”
“是伐魔要有大动作么?”柳言卿不放心的问。
“那帮乌合之众能有什么动作!”吴越不屑:“就算有,我也会第一时间告知师兄,与你一起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