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庭只冷冷瞥过来一眼。
土匪们从未在二哥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这一眼,几乎就让他们当即想起大哥生前不容置疑的霸-权。
不仅如此。
陆嘉意心尖一揪,感觉到一阵许久未体验过的周身悸动——
是信息素!
周鹤庭在释放信息素!
对信息素最为敏感的是A和O,但不代表Beta对其毫无反应。
许多Beta会臣服于Alpha,除去其确实存在的领导才能和决策天赋,还因为一种莫名的、本能的恐惧和奴性。
这恐惧和奴性,分析到本质,就是因为Alpha的信息素威压。
土匪们因周鹤庭的威压当即噤声。
这可苦了陆嘉意了。
Beta们只感觉到一阵心慌,感觉到隐约不安。
陆嘉意却是要被浓郁暴躁的信息素拆散了。
眼见理想中的效果已经达成,周鹤庭收了信息素,将因疼痛而蜷缩在地的陆嘉意搀扶起来,揽在怀中,释放温柔的信号来安抚他。
陆嘉意察觉到信息素的转变,身体的疼痛渐渐舒缓。
看见二人亲密如此,一些土匪还是忍不住开口:“二哥,这毕竟是嫂子!长嫂如母……”
周鹤庭瞪过来,轻笑,“用你说?”
那土匪恹恹闭了嘴。
周鹤庭抬手,摸过怀中人的下颌线,语气刻意浪-荡缱绻,“今后这人,便由我来照顾。”
“二哥!”一土匪忍不住道,“若大哥之死,你收益最大,我难免怀疑这一切都是你觊觎,预谋已久……”
土匪哑声当场。
他看见二哥从怀中掏出的枪,枪口正准确对准他的眉心!
陆嘉意一惊,忙去拉周鹤庭的手,一边用旁人难以听清的音量说:“你答应过我的,不再杀人!”
周鹤庭睨他一眼,表情冷漠,但最终还是抬了手,对准虚空开了一枪——
砰!
巨响揪起寨中所有人的心,无人敢再置喙,无人敢再造次。
周鹤庭收了枪,用衣服的下摆摩擦着枪口,神情悠哉,“我寻思,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他与大哥还未成婚,那今日,便是我与他大喜之日。”
“这!”
“嘘!不要命了?”
“这二哥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土匪们窃窃私语,不敢惊扰发言人。
周鹤庭视线逡巡全场,又问:“还有谁有意见的?”
土匪们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吱声。
“那就喜丧同办!”周鹤庭放声道,“开席!庆贺!”
像是早有预谋,一声令下,就有几个女人从屋后出来,哆哆嗦嗦停在周鹤庭跟前。
周鹤庭轻笑,在陆嘉意额头落下一个吻,低声道:“我说过,很快了。你就只有我一个了。”
语毕,周鹤庭便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人推到那些女人身边,说:“我的新娘,就交给你们好好打理了!”
在女人们的簇拥下,陆嘉意被带离了现场。
他努力往后看,只见周鹤庭一脸喜气,被几名思绪灵活已经开始溜须拍马的土匪们包围起来,听着众人虚情假意的恭维。
陆嘉意转回了头。
他几乎可以猜到,这周鹤庭皮下的,究竟是哪个人格了。
只是,另一个人格呢?
陆嘉意不安。
另一个人格,他还会出现吗?
女人们将他带进一个小屋,打开了一个梳妆盒,将他按在镜子前。
陆嘉意忙问:“这是要做什么?”
“大喜之日,不得化妆打扮一下?”一女人回答道。
“我不要!”陆嘉意把化妆盒推开,抗拒不已。
那女人忙劝:“二哥前些日子就找过我们,找我们要有婚庆经验的人,说是过些时日会有喜事发生。我们就一直拿彼此练手,就为了等什么时候二哥通知我们,我们手艺很好的!”
另一女人搭腔,“是啊是啊!虽说我们先前不知道二哥要娶的是您,但您这骨相生得好,化女妆也不会别扭,肯定漂亮!”
别说女妆,女装他都试过。但为悦己者容可以,此时的周鹤庭却不值得他这么做。
陆嘉意还是不愿意化妆,甚至连婚服都不愿意换。
女人们不敢强迫他,只好面面相觑,跟他大眼瞪小眼。
陆嘉意觉得压抑,起身在屋中走,行至窗边,看见外头人来人往,搬桌子的搬桌子,杀猪的杀猪,洗菜的洗菜,忙得不可开交。
有些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有些则阴气沉沉,没精打采。
婚服。化妆盒。妆娘……
可见周鹤庭早有预谋。
但女人们所说,日期未定。
那周鹤庭选定这一天,可能是意外。
这意外是什么?
是终于捡到了那伪装大哥的替死鬼?
还是,周鹤庭终于有机会杀一个人?
陆嘉意想找周鹤庭当面对峙,但女人们却拦下他,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离开,破坏婚礼的习俗。
“洞房花烛之前,夫妻……咳咳,夫夫俩是不能见面的!”一个女人说道。
“啧,麻烦死了。”陆嘉意坐回椅子上。
一女人试图再把胭脂水粉往他脸上抹,被他一把推开手。
窗外,有几个土匪经过,扛着什么东西,气喘吁吁的,往地上一放,暂时开始休息。
“你说,唉,二哥这些日子一直都挺反常。难不成,真是狼子野心?”
“累死我了……我想也是,要不是一早就想篡位,怎会出这样的事?”
“大哥待他不薄啊!跟他住一间屋子不说,就连抢来夫人之后,都没叫他挪过地。”
“你说,会不会是大哥大嫂同房时他也在场,所以起了歹心……”
“红颜祸水啊!”
陆嘉意听得白眼一翻——
可真会脑补。
笔给你们,赶紧开始写!
但这番对话于他而言,也是信息。
自那之后,他一直没见过周鹤庭的第二人格。
但土匪们都说,二哥变了,也就是说,周鹤庭在以第二人格姿态出现时,也已不复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那么,可能性只剩下两种:
一,第二人格被主人格同化,二者合为一体,沆瀣一气;
二,主人格一直在伪装第二人格,除了对他伪装,还对众人伪装。
咚——
门口一声巨响,打断他的思路。
陆嘉意看过去,见那交谈的土匪们搬过来两个大箱子。
箱子很沉,落地都有震动。
箱子一打开,金银珠宝漫溢,光彩璀璨,夺人眼球。
“哇!”屋内的女人们惊羡不已,“这是聘礼吗!”
“这金子,这珍珠,天呐!”
陆嘉意却面不改色,反问那些土匪,“这东西哪来的?”
土匪们忙说:“是抢了一户人家的……”
“不要。”陆嘉意懒得听完,直接回绝。
“啊?这么多钱……”
“怎么不要啊!太可惜了吧!”
女人们语气遗憾。
土匪们抓耳挠腮,“这……我们奉命行事,不好交差啊……”
陆嘉意看他们一眼,本不打算搭理,但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随手往那箱子里抓了一把揣进兜里,说:“剩下的,不搬走就放在这里,谁见了都可以分一点。”
“这可不行!”土匪们听他这么说,忙呼哧带喘地又联手把「聘礼」搬了回去。
陆嘉意觉得可笑。
拿抢来的东西下聘……
这周鹤庭可真是不嫌脏。
陆嘉意被押在这里待到黄昏,到了吉时,又被喂了点汤水,怕他饿着。
也不是他逃不掉,他只是觉得这些女人本就命苦,不想为难,所以没有强行突围给她们惹麻烦。
外头喜宴开始张罗,听起来像是还从山下请来一支礼乐队,敲锣打鼓,鞭炮烟火,热闹非凡。
女人们按照流程,走小路,把陆嘉意送进了寨主的卧室,即,所谓的洞房。
以往他都在大哥那张席子上。此时,女人们还很有心地,带他坐在二哥那张床上。
“夫人,千万不能离开屋子,求求了求求了!”一女人双手合十表情哀哭。
“知道了。”
陆嘉意应一声,又见一女人要把一块红色方巾盖到自己头上,忙捏住对方手腕,“干什么?”
那女人欲哭无泪,“您说,您妆也不化,婚服也不换,这盖头至少得……”
陆嘉意看不得女人委屈,百般嫌弃,还是屈服了。
女人们也是这一刻才拿捏了陆嘉意的脾气,可惜错过化妆的最佳时机,也都只得作罢,盖了盖头准备好酒水,就退了出去。
陆嘉意盖着红布头,除了自己的手脚,什么也看不清。
他听着外边喧闹的动静,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粗鄙之语不绝于耳,吆喝笑骂没有中断过。
他听得烦躁,想掀盖头出去,但想起那些女人,还是忍住了。
等到半夜,他昏昏欲睡,突然听到门口一阵骚动,他被惊醒。
只听见周鹤庭在门边,说话尾音拖延着,像是醉了,跟身后的人反复重申「不闹洞房」、「都散了吧」之类的话,等门边的人声确实少了些,才步伐沉重地进来了。
“小意……”
陆嘉意听见对方不稳的呼唤。
隔得老远,他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浓郁的酒气。
作者有话说:
二哥: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最新评论:
——挺你——
——按爪——
-完——
第53章 寨主本性难移
眼前的红布被一只手粗暴掀开,光线晃了眼,陆嘉意眯着眼睛,等适应了才睁开。
他看清眼前的周鹤庭换了喜服,脸上是醉后的红晕。
与他对视,周鹤庭先是愕然,而后才憨憨地笑开,说:“没打扮也行。小意怎样都好看。”
酒气传过来,陆嘉意被熏得皱眉,下意识往后躲,周鹤庭却不依不挠追上来,手搂着他的肩和背,嘴上说着要抱要疼。
陆嘉意被这人缠得要发火,把对方脸一推,怒道:“别装疯卖傻!给我起来!”
在外不可一世的周鹤庭,关了门面对屋内人,就怂了起来,乖乖坐着,明明神智不清,还勉强维持清醒。
“大哥人呢?”陆嘉意端坐起来,问。
周鹤庭含糊道:“死了。”
“不用演。”陆嘉意板着脸,“我知道你没死。”
一听这话,周鹤庭又傻笑起来,要抱他,“不愧是我的小意,我的灵魂伴侣!这天下都分不清我二人,只有你一眼能认出。”
陆嘉意推拒,“你到底什么计划!”
周鹤庭顺势把他压倒,醉眼朦胧地看他,“你不是喜欢我的脸么?我这么做,就可以换回这张脸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了。”
“那他呢?”
“他……”周鹤庭脸一冷,“他不会出现了。”
“什么?”
“他死了。”周鹤庭坐了起来,喃喃道,“他死了。真的死了。”
陆嘉意着急,“你把话说清楚!”
周鹤庭像是瞬间没了醉意,虽说话仍不清晰,但却很有条理,“我不想他出来,他一直反抗,试图取代我。我比他强,我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被压制,他不可能切换成功。”
“然后呢?”
“然后……这天,他非要强行突破。也许是压制太久,这回,我敌不过他,险些被他得手。我们站在悬崖边,因为切换的事,身体重心不稳,就摔了下去。”
“所以你才一身伤?”
“嗯。我们陷入昏迷。我在混沌不清的的时候,看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杀了他。”
“杀了他?”
周鹤庭语气冷静,“嗯,我比他强,我能掐死他。我杀了他。那之后,我再也没听见他的声音。所以,他不会再出现了。”
主人格,杀了副人格?
陆嘉意惊骇。
他摇着头,“不对,不可能!你身穿他的衣服去的,又怎么会带着假面?你们没有特殊目的,为什么会站在悬崖边?这都是你的预谋对不对?你是要让那些土匪目睹这一切,目睹真的有人死去!”
“嘿嘿……”周鹤庭突然又笑起来,“小意好聪明啊!我都被你问怕了……”
陆嘉意知道对方又想敷衍了事,但这回他不会就这么翻篇,“那替死的那人呢?你是不是把他伪装成大哥的样子,然后与他一同摔了下去?”
周鹤庭见糊弄不过去,也沉下脸,“那是计划必须的牺牲品。”
“没有必须的牺牲品!”陆嘉意吼道,“这世上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意义,没有人必须因你而存在!”
周鹤庭看他,“包括另一个我?”
“呃……”陆嘉意愣住。
“另一个我,是因我需要而出现的。”周鹤庭轻笑,“所以,我杀他,是被允许的?”
陆嘉意无言以对。
“小意啊,我们不聊这些了。”周鹤庭疲惫地揉着眼间穴位,放下手要来牵他,又被他躲过去。
“你杀人了,周鹤庭。”陆嘉意悲愤道,“哪怕是另一个你,对我而言,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为了你的计划,你杀了两个人!”
“那我也是为了你!”周鹤庭红着眼吼道。
“别推给我!别妄想让我背负这样的罪孽!你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