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么觉得那边地上好像有血迹······”“哪有?是你看错了。”
齐真真道:“我真的把这儿已经搜一遍了,没什么异常的,我们还是赶紧再去别的地方找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说着,直接拽着那姓阮的男子,强行把他拉走了。
她最后,还回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我确信,她其实真的已经发现洞口了,可她为什么会反过来替我隐瞒呢?
我想不通原因,但我知道,这儿真的不能在呆下去了,得赶紧带着明亦心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事不宜迟,我赶紧回到了明亦心的身边,再次查看了一下他的经脉,欣慰的发现状况是越来越好了,用不了多久,他估计就能清醒过来了。
弯下腰,我咬着牙发力将他背在了身上,刚想站起身来,洞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那些遮盖的藤蔓枝叶像是被人用内功瞬间拍飞,将还不及躲藏的我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出来。
姚云轻就站在外面,神色低沉的看着我,他的身后,是那些手持弓弩的内门弟子,箭在弦上,齐刷刷的对准了这儿。
“师父。”
他朝我伸出了手。
“到我这儿来。”
第93章
也许是之前担忧慌乱的过了头,真到了这一刻,我反而不怕了,心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类似于一种大不了就是一死,爱咋咋地的感觉。
“你死心吧。”
我站了起来,护在明亦心身前,冷眼看着姚云轻。
“便是杀了我,我也不愿意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姚云轻朝我伸出的那只手僵在了半空中,缓缓的,手指一根一根合拢了起来,攒握成拳。
“师父,你可得想清楚,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他语气沉沉,脸上已丝毫不见深夜时分在溪边流泪哭泣的脆弱神情,变的晦暗阴鸷了起来。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难道连他们的命也不在乎了吗?”
我听到这句话就大感不妙,果不其然,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有内门弟子押着几个人上前,按着头跪在了姚云轻的脚下。
关吟,周卓然,甚至,还有刚才隐瞒不报的齐真真······他们全都反绑着双手,形容狼狈的如同待宰的羔羊,就这么毫无尊严的跪在尘土里,被姚云轻当做了要挟我的筹码。
“师父,你可看清了?”
姚云轻盯着我勃然变色的表情,高高挑了下眉梢,嘴角也扬了起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他们,都是帮过你的人,你素来最是心善,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要救,总不会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吧?”
“姚云轻!”
我咬着牙,直眉怒目的瞪着他,气的连身形都有些站立不稳。
“你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们,难道没有帮过你?你怎能为了达到目的就可以这样忘恩负义?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你,就该狠心将你斩草除根,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斩草除根?”
姚云轻似在苦笑,又似在自嘲,看着我,眼神说不出的悲凉。
“没想到有生之年,也能听到师父说出这样无情绝义的话,而且还是为了我说的,我该高兴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怒容收起,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你想拿他们来逼我就范,怕是打错了算盘,与其,要一辈子受你钳制威胁,不如今天,就此做个了结,你杀了他们,我就杀了你替他们报仇就是,若是杀不了,我就同他们一起死在这儿,也不负他们的情义。”
姚云轻大约是没料到我会这般决绝,立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半响,才终于沉沉的叹了口气。
“师父,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这句话分外的惆怅哀怨,像是个受了冷落的可怜孩子,可下一秒,他却突然掠身而起,手掌倏然生风,凌厉如疾风骤雨,直冲我而来。
这是威逼利诱不成,要动真格了?
我身后便是尚未清醒的明亦心,根本退无可退,当然,我也没打算退却,在他掌风袭来的那一刻,起势相迎,讯如闪电般与他交手了数十招。
姚云轻的武功这几年确实是突飞猛进,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可再怎么优秀,他也只练了三四年而已,内功也远不如我深厚,本来,是不可能赢的过我的。
可令人不解的是,他与我对掌时的真气竟然毫不逊于我,招式变幻莫测,强如利刃,好几次都令我猝不及防,险些中招,即便我拼尽全力,也只是堪堪打个平手而已。
怎么会这样?
“很奇怪?”
他像是猜出了我的疑惑似得,在朝我又拍出重重一掌,打的我步伐踉跄之时,微微停下了攻势,朝我笑了笑。
“师父,忘了告诉你,我爹藏起来的玉魂,可不止一枚呢。”
什么?
我心下愕然。
也就是说,姚云轻也服下了玉魂,所以如今的功力才与我不相上下吗?
姚云轻趁我惊疑,又是一掌拍了过来,真气汹涌倾泻,霎时将我包围其中,逼的我连侧身躲避都不能,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掌。
因为失血,我身体本就虚弱无力,猛然间受到这样的重击,哪里还承受的住,喉头顿时腥甜一片,张嘴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师父。”
姚玉轻见我吐血,立刻收了掌风,一张脸很是难过心痛的模样,语调也莫名的变得低声下气,像是讨好一样的向我求和。
“别打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伤你,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答应你放了他们,就连明亦心,我也可以只把他关起来,绝不会要他的命,真的,你相信我吧,我可以对你起誓······”“不必了。”
我用手背擦了下嘴边的血迹,冷笑了声。
“你的誓言,比草还贱,我可不敢再信了。”
姚云轻紧紧抿着唇,眼中的痛惜怜爱之情渐渐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意孤行的偏执,语气也瞬间阴狠。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抓了你回去,再把他们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全杀了,至于明亦心,他会被我千刀万剐,悬首示众,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
话未说完,他攻势已起,掌风比之方才更加猛烈了几倍不止,风雷疾动,重于千钧,朝我扑了过来。
我气力已竭,这一掌,我根本接不住,可我更不愿,落到他手里受辱,当下调转掌心,就要往自己天灵盖上击落!
蓦地,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拦下了我的动作,凛然杀气如倾江倒海,同时将姚云轻的掌势轻而易举的化解,反击了回去。
轰然一声,姚云轻都来不及再出招,身子便如风中破絮一般向后飞退而出,砸垮了半边山洞石壁,重重落在了洞外那群待命的弟子身上,惊呼喊叫声顿时四起,嘈杂的像烧沸了水的锅。
“宗主!宗主!你没事吧?”
“是明亦心!他,他醒了!”
“快!射箭,射箭!杀了他!”
我在这一片喧闹之声中,望向从身后扶住我的明亦心,眼眶热的滚烫,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他没事,他活过来了······明亦心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及多说,将我护在了身后,面对已扑面而至的漫天箭雨,运功起势,真气大涨,纵横涤荡而出,如风卷残叶一般,将所有的箭矢悉数卷起,向着洞外那群人反攻而出。
“啊!”
惨叫声接连不断,骇人心惊,中了箭的弟子们要么被炸的手断腿残,要么当场毙命,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犹如身处修罗地狱一般。
而剩下侥幸未中箭的人,看着神情阴森,缓步而出的明亦心,一个个都吓的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就朝后退去。
姚云轻在刚才箭矢反射之时,就纵身跃至了远处,避开了攻击,此刻捂着心口,嘴角溢血,狠狠的盯着明亦心。
“你,你服下了沧海泪?”
这话并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肯定句,他似乎是愤恨到了极点,眼中透着薄红,戾气满满。
“凭什么?你凭什么能拥有一切?你不过是个冷血薄情的疯子,凭什么能让他拿命护着你,凭什么!”
明亦心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冰凉如寒冬腊月的湖水,冻的人心头恐慌。
“你这种人,不配与本座说话,本座容你苟活了这几年,今日,便让你一并偿还吧。”
姚云轻脸色一变,不等明亦心出招,忽的往地上砸下了什么东西,霎时惊雷声起,烟雾弥漫,将这里尽数笼罩了起来,呛的人眼酸口干,咳嗽不止,连视线都是模糊一片。
这是,他之前出去历练之时,我送给他逃命用的烟火珠······我扶住山洞口的残垣断壁,心下懊悔不已。
早知道他会把烟火珠在这儿派上用场,我当时就是扔了也不会送给他。
明亦心挥袖,散去了些许烟雾,冷眼看了会儿远处,回头望向我。
“怀灵宫的援手已经到渊合宗了,我现在过去杀了姚云轻和齐仲成,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跟过来,知道吗?”
我下意识的就想说我要跟你一起去,但看着他坚决的眼神,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乖乖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明亦心神色稍缓,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淡淡笑意,随后足尖点地,迎风而起,身形如鬼魅一般迅疾无影,起落之间,眨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我仰着头,看了很久,直到丁点踪影也瞧不见,才收回了视线。
山洞前的空地上,除了那些遍体鳞伤的弟子和咽了气的死人,还有几个倒在一边,绑着双手的熟悉面孔。
是关吟他们!
我连忙跑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
幸好,箭矢极射而出时,他们本身就是倒在地上的,正好避开了这一劫,除了受了些惊吓,身上并没有受伤。
我将他们一一扶起来,又帮了他们解了绑手的绳子,取下塞在嘴里的布团。
关吟像是吓傻了,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望着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哥,我,我还以为这回死定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周卓然不顾自己被绑的酸疼的手,轻拍着关吟的肩膀,低声安慰她。
我看着他俩,欣慰的笑了笑。
“没事了,吉人自有天相嘛,咱们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关吟靠着周卓然,抽抽噎噎了半天,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而另一边的齐真真却是脸色灰败,如丧考妣,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想了想,还是对她道了个谢。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我还是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不······”她流着泪,哀求道:“我宁愿一死,只求宋公子你能向明宗主求求情,饶过姚哥哥,哪怕是要让他受最重的刑罚,要关他一辈子,都可以,只求能留下他一条命······”我沉默了会儿,在她满含泪水的希翼眼神中,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第94章
日薄西山,天色又一次到了黄昏时分。
我在原地一直等到了现在,可始终不见明亦心回来,心中的隐忧也越来越强烈,既怕他身体还未恢复好内力不济,又怕他孤立无援遭人围攻,左思右想只下,到底还是没法儿再等下去,决定回去渊合宗看看,若是情况不好,我也可以帮帮他。
主意已定,我喊了周卓然过来,让他带着关吟和齐真真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若我此行顺利,晚上就会派人过来接应他们,若无人来接,则表示我可能遇到了麻烦,让他想办法继续隐藏好,寻个机会离开。
关吟一听就急了。
“哥,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身犯险?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我们也要去!”
“不行。”
我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
“侥幸才死里逃生,该好好惜命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走也走不快,打也打不了,跟我去做什么?”
“我······”关吟犹自不愿意,周卓然低声劝道:“你就听宋公子的话吧,我们跟着去,帮不了忙,反倒是拖累,难道你还想再一次被抓去当人质用来要挟宋公子吗?”
大约是想到了之前的惊险情形,关吟脸色都有些白,不敢再固执己见了,含着眼泪看着我,千叮万嘱。
“哥,你一定要小心啊!”
“嗯。”
我认真的答应着,又交代周卓然照顾好她,转身提起运功,纵跃而起,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着明亦心离开的方向飞去。
渊合宗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杀声震天,横尸遍野,相反的,各门派的人在那里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或救治伤者,或交谈私语,一个个神色各异,表情纠结,仿佛是彩票买错了号码,考试写错了答案,正等着老天能再给他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一样。
而在昨日那座誓师的高台上,原本绑着妖女甄媛的柱子如今已经换了人。
一个浑身血肉模糊,关节寸断的白胡子老头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被一根麻绳吊着脖子挂在那里,风一吹就晃晃悠悠的仿佛马上就要摔下来,看着就令人后脖子一凉,骇目惊心。
我认出了那老头是谁。
不就是昨天还春风得意,颐指气使的齐仲成吗?